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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她像奔回林间的小鹿,头也不回钻进出租车里离他远去。
    宋钧的手仍旧搭在敞开的车门上,他的快乐仿佛碰见朝阳的露水在空气下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原以为只要见不到那个男人,就可以满不在乎,然而他岂止在乎,简直嫉妒得要发疯了。宋钧想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留住她,只要能留住她什么都行。
    宋钧趴在驾驶座上双手蒙着头呆了一会儿。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神色是冷峻的,“帮我调查一个人。”
    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斑斓彩光。华美的欧式桌椅、小巧精致餐桌,都漆成纯白色,处处散发着贵族气息。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瓷花瓶,花瓶里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开,与周围的幽雅环境搭配得十分和谐。
    何兆言起身替她拉开座位,陆双成不好意思的问:“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我也是刚到。”他眉眼里全是细细的温柔。
    何兆言招来服务生开始点餐,点的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陆双成抬头看向窗外,他们坐的位置正好对着星罗棋布的街市,从高楼上俯瞰下去,一切都飘渺得好似布景。
    他献上那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温柔的吻同时落在她脸颊:“生日快乐!”
    “生日礼物呢?”她笑嘻嘻地伸出手讨要。
    他浅笑,“等一等。”
    服务生推着奶油蛋糕款款而来,蛋糕丝丝甜味飘散在空气里,所有的灯光瞬间都熄灭了,摇曳的烛光荡漾着微微的晕眩。
    他英挺的面庞融化在暖黄色的光晕里,春水般的眼眸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男人单膝跪下,丝绒盒子里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今晚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
    “嫁给我,好吗?我希望你是那个能和我分享余生的人。”
    这是一个男人能给爱情最郑重的承诺,她如何能不惊喜?就在他的掌心,闪烁着这世上最美丽的光芒。她触手可及。
    她看着他,透过这双柔情的眼睛,她望见了很远的地方。
    很多年之后的某个早晨,窗外阳光和煦,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桌前吃早餐。然后,兆言开车送孩子去幼儿园,孩子会和站在门口的她挥挥小手。之后,她会打扫厨房,给盆栽浇水,然后她把全家人的衣服晒在阳台上。最后,她会走进书房,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敲打键盘讲述某一个故事。如果感到累了,她就站起来伸个懒腰,再榨上一杯橙汁,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翻旧相册。
    在漫长的时间里独自对着空落落的家,一瞬间她产生了不真切的感觉。似乎经过一夜的睡眠,多年时间就朦胧恍惚地消逝了。这时,往昔的记忆像落定的尘埃被风吹得飞舞起来,她想起了两个曾经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少年。然而隔着光阴的毛玻璃,他们的面容已经模糊得让她无法辨认……
    “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在戒指套上无名指的前一秒,陆双成退缩了。
    “对不起。”她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穿透遥远的距离,徒劳无功,“兆言,对不起。”
    陆双成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指缝不停地往下流,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流泪。
    他嘴角微微颤抖,像是想要说话,可是终究忍住。
    好像是害怕她突然消失一样,他紧紧拥抱着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准备好。”
    她这段时间的变化,何兆言看在眼里。和他在一起有时她会出神地想着些什么;她对过度的亲密虽然不会拒绝但是会感到不自在;前段时间她频繁地给他打电话,似乎是努力想要抓住什么。
    他害怕会在这样的状态下慢慢失去她,所以他想到了向她求婚,唯有婚姻能让他们的关系得到保障。然而,她选择拒绝。是她没有准备好步入婚姻的殿堂,还是自己不是那个可以牵着她手的人,何兆言不愿意深究。
    晚上九点钟,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公寓。
    刚一进门徐佳莹就告诉她:“六点钟的时候顾维安来过,他放下生日礼物人就走了,也不肯多待一会。我要给你打电话,他说不用,说那样可能会打扰到你。”
    徐佳莹轻捏着她的肩膀,笑得像偷腥的猫儿,“老实交代,你和宋钧还有顾维安是什么关系?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突然爆发出尖叫声,“天啊!你们该不会是四角恋吧!”
    她太累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有满足闺蜜的好奇心。
    “好了,不想说就算了。”
    徐佳莹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礼物,殷勤道:“要不你把礼物拆开看看?”
    陆双成把徐佳莹虎视眈眈的眼神拒之门外,她捧着礼物盒坐在床上,伸手解开粉红色的丝带。
    他送的礼物是什么呢?紧张与期待充盈于心中。
    礼物是一本精装书,是陆双成最喜欢的书——伍尔夫的《到灯塔去》。
    她打开书的扉页,一张雪白的贺卡掉下来。这张卡片上面被挖出一个拼图形状,旁边的英文是“wishyouwerehere(希望你在这里)。"
    陆双成好奇地打开,贺卡上写了一句话: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今后的每一年都能亲口对你说,如果不能,那么我会祝你快乐每一天。
    她几乎能想象出来,他坐在写字台前,冥思苦想着要送出什么样的祝福,想了很长的时间,然后写下很短的话。他把墨水吹干,嘴边隐着笑意自己读了一遍,把上面的字句上百遍地嚼,最后小心翼翼地合上贺卡,就像合上蝴蝶的一对翅膀。
    陆双成想把贺卡插回去,可不管她怎么放都无法还原它本来的位置。
    翻动书页时一张天蓝色的贺卡跟着掉落,接着是墨绿色的、粉红色的……加起来一共有十张贺卡,从2008年到2018年。
    眼泪热而痒,在她眼底爬动,“啪嗒”一声砸下来,晕开了遒劲的字迹。
    忽然,窗户边飘来钢琴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平静的湖面上,被指腹敲起的一个个音符,坠落、荡起的一阵涟漪。
    楼下的小姑娘钢琴考级,刻苦起来不分昼夜。
    许多户人家的灯光同时亮起,再优美的钢琴声也安抚不了人们烦躁的情绪,有人把头探出窗户,高声咒骂:“有毛病吧?大晚上的弹什么钢琴?让不让人睡啊?”
    陆双成抹干眼泪,给顾维安打电话。
    “喂”她喊出声。
    “嗯”他柔声答应。
    “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好,那你早点休息。”
    电话中依稀传出优美的旋律,她把手机拿开,支起耳朵听着窗外的琴声。
    一瞬间手机烫到耳朵,她吸了口气,小声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有一大堆的文件要看,今晚大概又要开夜车了。”
    陆双成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目光向下看去。
    路灯寂寥地亮着,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昏黄的光晕里他的表情难以辨认,不过应当是笑着的。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的嘴角是麻麻的咸涩,“那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做得太晚。”
    夜风轻轻地牵动衣摆,他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直到遥望到楼上的窗口,属于她的那盏灯光熄灭。
    “今晚,为什么这么早关灯啊?”徐佳莹问。
    “关上灯就能早点休息。”
    她上床平躺着倾听,仿佛能从黑暗深处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平和而耐心的声音,这个声音将她团团包围,声音越来越大,宛若狂风中的飞沙走石,盘旋着呼啸着,没有止歇。她死死地把脑袋埋在被窝里,躲避着难以承受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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