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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ve021 没有风的风之章

    我是在大学附近的文具店落网的。
    故技重演的时候出了差错,被老板抓了现行。
    09年我返校很早。
    寝室里就我一个。
    老板说这笔5块一只,我们这偷一罚二十,你交100块我让你走,不然打110。
    我本想讲价,偷一罚十才是业界标准,二十根本就是敲诈。
    可我犯错在先,没立场谈条件。
    况且交钱息事再好不过,被学校知道保不准来个什么处罚。
    当时我身上没100块钱,卡在钱包里,包在寝室里。
    我说我得回去取。
    他自然不同意,你跑了怎么办。
    我说那我押手机。
    他不干,说要押就押身份证。
    我说身份证也他妈在钱包里。
    “那只能报警了,要不你把你辅导员电话告诉我。”
    “……”
    这是不论如何也要避免的展开。
    我说你等着,我打电话让人送钱过来。
    于是我翻开通讯录,点了亚希的号码。
    极不合理的选择,也是极其合理的选择——
    寝室的家伙没来。
    同班的女生不好开口,毕竟每天要打照面。
    亚希给我发过短信,她是今天的票,应该已经到了。
    我们之前约好提前返校。
    这么一想能选的也只有亚希了。
    我说你在哪呢。
    她说刚到寝室,一个人都没有。
    太好了,我有事要麻烦你。
    嗯,你说。
    你有一百块现金没。
    有的,怎么了。
    我偷东西被抓了,要赔钱。
    啊?
    ……
    如果说这些年来真有什么话能说到我的心里——
    就是亚希的这个“啊?”
    不是别的格言警句、苦口婆心。
    ……
    你知道“啊”有很多意思,放在不同的语境里。
    高兴的,难过的,惊讶的,气愤的,复杂的。
    我总能分清“啊”里的意思。
    除了那次。
    亚希的那次。
    我听不出来。
    怎么都听不出来。
    ……
    我后来觉得自己很蠢——
    为什么要讲实话。
    我有一千个理由骗她带100块到文具店门口。
    但我同样认为在能撒谎的地方选择诚实的自己非常伟大。
    ……
    亚希来了,带着该死的100块。
    她可能看了我的眼睛。
    我没看她的。
    我把钱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去,食指沾沾口水——
    明明只有一张却做出点钱的动作。
    妈的。
    死穷鬼。
    我差点喷他。
    别再犯了啊,老板说。
    我没回答,当时我烦的想把这混账弄死——
    亚希在我背后,看着这一切。
    没被抓到就好了。
    我常这样想。
    我当然知道是我的错,可这与我怪罪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
    “干嘛偷人家东西啊……”
    回寝室的路上亚希敲了我的脑袋。
    我说没什么,就是想给自己加点回忆,你看我们迟早要老的,到时候怎么都得有点故事讲吧。
    爷爷辈可以说战乱,爸爸辈可以说下放,我们能说什么,嗯?
    读书培优还是他妈的自习留堂?
    我们走到男生寝室下边,我拿钱还给她。
    我说对不起。
    ——我那时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说对不起。
    又没偷她的东西。
    “你没有笔写字吗?”
    她忽然问我。
    我说你看我像搞学习的人么。
    她踟蹰了一会,小声说如果我实在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她讲。
    我一下就气了。
    气到凶了她一句。
    “你听不懂吗,我不是因为穷才去偷东西的。”
    我很后悔把我爸下岗的事情告诉她,害她产生不必要的顾虑。
    我说走,我请你吃东西,你不准拒绝。
    自尊受到攻击的我决定用消费证明自己。
    我把她拉上575,到欢乐广场吃日料。
    一路上,她跟我讲话我一句不理。
    当时的我就是如此的幼稚与年轻。
    ……
    亚希的父母09年离婚了。
    她跟了妈妈。
    光从离婚后将孩子判给女方就能明白男方存在多大的问题。
    现在想来——
    09年开头正是她父母闹得最凶的时候,这些她都没在当时告诉我。
    跟她被寝室的人欺负一样——
    把我蒙在鼓里。
    我曾以为我们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关系。
    结果只有我一人一味的诉苦,逼她配合我的任性。
    我早说过她没什么脾气。
    好像逆来顺受是她的天性。
    我不止一次的认为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得寸进尺的伤害她,游走在她忍耐的边缘——
    等待她的让步与原谅。
    我看到杂志上分析为什么有的女人不愿意离开渣男。
    大学的最后我问了亚希。
    她公布了她的答案。
    ……
    说回被抓到的那个傍晚。
    我们吃了日料,打了街机,去了酒吧。
    调酒的问我有什么要求。
    我说两杯微醺。
    我对自己的酒量非常自信。
    然而一抽下去头就晕了。
    亚希倒没事,她小口小口的抿。
    我跟她说了很久的话。
    久到我自己都想不起来。
    她后来说我那天对她告白了。
    而我只记得我们开了双人间。
    从酒吧出来大概十一二点。
    我在路边的排水沟吐,吐得一点劲都没有,我说我想躺会。
    她使劲拽我,叫我不要睡在地上,地上脏。
    “那睡哪。”
    她扶着我在附近的宾馆开了间房——
    笨拙与痛苦的释放。
    那晚我们拥有了对方。
    确切的说,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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