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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东都 第245节

    “我这是送驿将府的柴草,这也要检查吗?”
    “驿将说,只要能藏人的地方统统要检查。少废话,快把柴草倒下来!”
    程越差点没流下悔恨的泪:
    早知如此,我俩挑着进城不就完了?他没敢停下来,边走边想,要在哪里把柴放下,冒险再出一次城。
    这个点出城的人已经很少了,检查得更严,难保不出意外。
    没走几步,忽然看见一队刘府家兵走过,他大喜过望,刚忙快步上前道:
    “总算遇到自己人了,小弟也是刘府的人,我们出城打柴,谁知走到门外车坏了,一车柴拉不回来,几位兄弟能否帮忙把柴背进来,小弟……这有两袋酒,留给兄弟们慢慢喝。”
    都是刘府的仆人,但身份不一样,那些家兵不是很想帮这个忙,便挤兑道:
    “你这不是恶心人吗?两袋酒都不够一个人喝,我们五个人,要怎么分?”
    不是程越小气,是他只有两袋酒,还是刚才从藏火箭的地方取回来的。他只好陪笑道:“这酒劲大,一个人喝完便倒了。不信您可以试试。”
    一个家兵好奇接过来闻闻,还真喝了一口。
    苏家烈酒真是一般发酵酒可比?那家兵脸上表情怪异,惹得其他几个人都笑起来。还真是不一般的酒。
    他们把两袋酒别在自己腰上,跟着程越朝城门走去。
    城门守卫见来了几个节儿府的家兵,忙笑脸相迎,那小队长跟他解释了一下,守卫出去看了看,果然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柴车,车夫同样穿着刘府的衣服。
    程越领着那几个家兵过去,趁他们背柴的时候,悄悄掏出匕首,往车轴上削了几下,直起身来,和阿漠各背了一捆柴火,追上了家兵的队伍。
    这两袋酒省了不少麻烦,还结交了几个家兵。
    进了城之后,他们借了辆车,推起柴火回了刘府。
    腰刀、弓箭和火药包被他们藏进了自己住的杂物房,这里本来就堆着不少东西,正好做了掩护。
    “今晚我出去探探路。”
    程越轻松了很多,白日里他们的打扮混过了城卫和惠娘,这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他摸摸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又摸摸阿漠光秃秃的下巴,忍不住笑了。
    第373章 我想当面问她
    刘家还是守信用旳,这主要是刘善人的功劳。
    两人白天在刘府里打杂,只要是为了接触本地人,更多的了解情况。程越缝在中衣里的金瓜子也用了两粒,那是请家兵们喝酒。
    这里能买到的基本是绿蚁酒,但喝酒讲的氛围,聊得投机,喝水也开心。
    到了晚上,程越就换上夜行服,从屋顶那个洞里出去,把成州地形、街巷,还有节儿府、驿将府都摸得清清楚楚。
    转眼就到了邓老爹的头七。
    他的大儿子上山砍柴时从山上摔下来,捡回一条命,两条腿却残废了,平时还要邓老爹照顾,现在邓老爹出殡,连个抬棺材的孝子都没有。
    程越和阿漠一商量,他俩去凑个数,反正两人都没有爹了,不忌讳那些,还能在街坊邻里中赚些好感。
    出殡那天,一口薄棺抬出了邓家,就听见残废儿子在后面嚎啕大哭,就算是程越他们这样的外人,听了也觉得心酸。
    这几日连出城的棺材也要开棺检查,生怕棺材里面藏了活人。
    平民百姓敢怒不敢言,等守卫查了棺材、清点了送葬的活人人数,这才放他们出城。
    送葬的队伍走着,迎面过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拉低帽子,很快跳下路边草坡,像是要到林子里方便,另一个没所谓的站在路边张望。
    抬着棺材的程越认出了他,那是同谷军军佐陈光荣,阿勒的姐夫。
    他怎么来了?城里这么危险,难道他还要进去找惠娘,劝他回头是岸?
    程越和阿漠隔着棺材没法商量,他只好自作主张哭了起来:
    “邓老爹,你死得好惨啊!背叛丈夫的女人和欺负平民的狗官一样可恶啊……”
    送葬的人都莫名其妙:这哭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词?不过哭就对了,大家也跟着“嘤嘤嘤”的哭起来。
    陈光荣听到这哭丧的词也觉得怪怪的,他顺着声音朝程越望去,程越迅速扒掉自己下巴上粘着的山羊胡子,他心中突突跳了两下:
    这不是齐王手下的探子程越吗?他怎么做孝子去了?难道是为了出城?
    比陈光荣更紧张的,是背着人站在草坡下面的男人,队伍走过去后,他铁青着脸跳上路面:
    “走,跟过去看看。”
    “我正有此意。刚才我看见抬棺哭丧的,是齐王的人,就是我们要去联系的探子。”
    两人不再说话,远远跟在出殡队伍的后面。
    越走邓万春心里越凉,成州姓邓的不止他一家,但这个方向正是通往他家的墓地,而且,他已经从背影上认出了几个街坊邻居。
    我爹死了?!
    邓万春和陈光荣两人躲在树后,看着众人把那棺材缓缓放入已经挖好的墓坑中。
    程越悄悄离开人群,往他们藏身的地方走来。
    “陈兄,是不是队伍已经过来了?我们还在观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这位邓万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是从驿站里逃出来的……”
    程越惊到:“是你?”
    “里面躺着的……真是他?”邓万春脸色煞白,他盯着程越,眼神中尽是不愿相信。
    谷獽spangt;程越只能点点头:“邓老爹被吐蕃兵踢了几脚,刚开始还能捂着肚子站起来,回到家之后就不行了,应该是内脏破裂出血,神仙也救不活了。”
    邓万春低下头,紧紧抓住树干,怕自己发怒叫出声来。
    “城门进出查得很严,你们只怕不好进去。惠娘有时也会到城门帮着认人……我们住在刘善人家,他们忌惮那幅画,目前还算安全。”
    “不,我要回去看看我阿兄,我爹死了,我怕他会想不开,另外,我还要联络城卫里的兄弟。”
    邓万春抬起头来,他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等我给我爹磕三个头就走。”
    程越突然想到什么,有了主意:“我有法子,一会你们穿上孝服,混在送葬的队伍里进城。”
    “那你们呢?”
    “别担心,我们有我们的法子。天黑之后,我们去邓家找你。”
    等到立完墓碑,仪式也就算完成了,程越和阿漠故意磨磨蹭蹭走在后面。
    他们脱下外面那层孝服让邓万春和陈光荣换上,孝服的帽子很大,整张脸都遮了进去。
    邓万春给父亲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咬牙切齿道:
    “驿将欠莪三条人命,我会加倍索要回来!”
    告别了郑万春,程越他们去原来藏马的地方找马,还好每匹马之间隔得远,它们已经把周围的草都啃秃了。全靠上次出城打柴,还替它们割了不少的草放在旁边,才撑到现在。
    “哎呀,委屈你们了,这就领你们进城。”
    阿漠从褡袋里摸出一把盐,给它们一个喂了一口,将三匹马都牵出了树林。
    晚上,他们再次见到邓万春、陈光荣。
    邓万春将自己和齐王约定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城外的驿站已经在暗暗散布吐蕃将大乱的消息,这次,他是到城内守军中传达齐王的慰兵政策。
    最后,他还讲到是阿勒在路上“捡”到自己,并将他带到军中,差点让程越、阿漠惊掉了下巴。
    城内城外都在暗暗发生变化,邓万春负责让周围驿站变天,斩断报信途径,程越负责城内斩首。
    “陈兄,惠娘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光荣一直没提,但李奏既然让他来,必定有他的道理。
    “齐王已经当着阿勒的面答应他,这次免了惠娘死罪,可这次免了,上次、上上次,因吐蕃兵偷袭死掉的战友,哪一个不能定她死罪?那能免吗?”
    陈光荣平静的说:“我不过是想当面问她,过去那六年的恩爱,有没有一点真心。也想叫她安心去了,阿勒和他父母,我都会好好照顾,直到阿勒成人。”
    原来是这样。
    用军功换阿姊的命,这是阿漠用来引诱阿勒为他们做事时,给他出的主意。但他一直猜不到,齐王会怎样处理这事,才能既不伤阿勒的心,又不伤将士们的心。
    他到底还是个有人情味的人。
    火种已经播下,就等那星星之火随风而长。
    终成燎原之势。
    第374章 星火燎原
    在李奏旳眼里,成州只是个成功的开端,随着探子们陆续传回消息,他脑子里的地图,就像曹福广在边镇种下的占城稻,在渐暖的春风中恣意生长。
    邓万春确实有做刺头的资本,他擅于鼓动人,擅于谋划,更擅于临场发挥。
    李奏让阿慕、李琛全力配合他。
    沙陀兵和玄冰卫,从未以军队的形式在人前出现过,就算将来有人想用自己“主动攻击吐蕃”、“破坏长庆会盟”来定他的罪,那也没有证据。
    毕竟在大殿上,圣上只同意自己到边镇鼓励新招募的军士,当吐蕃前来挑衅的时候,才能进行还击。
    王守澄跟圣上说:
    齐王一心想着收复失地,未必有耐心等,他打就让他打,别拦着。
    胜负功过,那还不是圣上说了算?
    除了成州到兰州一线的布署,李奏还在等一封回信,今天终于等到了。他拿着这封从沙洲传来的回信,总算松了口气。
    自从大殿之上确定李奏为御使,洛泱就建议他,给远在沙洲、从未谋面的沙洲节儿张议潮写信。
    此时,三十三岁的张议潮已经接过父亲的职位,替吐蕃贵族管理着沙洲。
    而在前世,他还要再等十六年,才后会在沙州起义,逐渐驱逐盘踞在河西一带的吐蕃,成立归义军。
    李奏的密信很长,实际上是洛泱让他手抄了一遍《封常清谢死表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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