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 厌恶关系

厌恶关系 第24节

    何穆之无所谓道:“有时间也没必要来,又不需要你做什么,还不如多休息会儿。”
    徐昀杉看着何穆之,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好的情绪,但那张虚弱的脸足以说明,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没钱给何穆之找护工,自己也没时间来照顾,何穆之在医院一直自理生活,治病也只能独自一人。
    因为这个病,何穆之对饮食要求很高,但没人做饭,也没人送饭,他只能吃医院食堂的食物。
    身为一个病人,何穆之却比一些前来照顾病人的陪护还忙碌,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全靠良好的心态撑着。
    徐昀杉抿了抿唇,心里有点闷:“等这阵子忙完,我会常来的。”
    何穆之摆摆手:“你就每周来一次,让我知道你的情况就行了,忙完了就多出去社交社交,剧组里应该不少人吧,就没相中什么男男女女的?”
    “……”怎么又扯到这事儿上了。
    徐昀杉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何穆之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你,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呆呢?”
    “……你吃午饭了吗?”徐昀杉问。
    何穆之道:“还没,你去跟我买?”
    “嗯。”
    “给我买点儿有味道的。”何穆之道,“喝了几天白粥了,嘴馋。”
    话是这么说,但何穆之现在还在住院治疗,很多东西不能吃,味道太重还容易吐,粥是最稳妥的食物。
    徐昀杉将白粥换成黑米粥,带回来时,何穆之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老实接下了。
    何穆之坐床上喝粥,徐昀杉则在床边发呆,这一层楼病患不少,因为都是一个科室,有些患者病情相似,刚刚一路走来,他听到不少呕吐的声音。
    他看何穆之一眼,何穆之正专心致志地舀一勺粥喂进嘴里,吃得很慢,但好歹没有吐出来。
    徐昀杉垂下眼,手轻轻攥了攥。
    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何穆之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但在家里出事之前,他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妈妈一有时间就会陪他,还会亲自给他做饭,没空的时候,也会聘请专门的阿姨,里里外外伺候好他。
    那时候,哥哥也不用担心没钱治病,不用为了挣钱买药拼命工作……
    眼前忽然闯入一根粉红色的棒棒糖,徐昀杉回过神,视线聚焦在那根棒棒糖上。
    “拿着。”何穆之道,“以前那种找不到了,这是升级版。”
    徐昀杉愣愣地接过来:“……干嘛突然给我这个。”
    何穆之笑笑:“这场戏已经拍了吧?”
    徐昀杉听懂他的话:“嗯,第一场就是。”
    徐昀杉将糖放进嘴里,原来那糖的味道已经不记得,没法跟现在的对比,但现在这颗也格外甜。
    “其实当时我看到了。”何穆之道,“但是我没有出去。”
    徐昀杉专心致志吃着糖,看那场戏的剧本时,徐昀杉就猜到了,剧本上的内容和那时候发生的事几乎一样,连对话都没有改变。
    何穆之居然将那时的话原封不动地记下来了。
    “你那个时候太小了,大概不知道,当时妈妈的状态已经很差了。”何穆之说,“何鸿把公司打理的一团糟,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妈妈每天焦头烂额,在我这里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那个时候找到了可以配的骨髓,但是是个快七十岁的老人,身体很不好,妈妈去求了很多次,那家人还是没有答应。”何穆之道,“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你也知道,何鸿一直想跑,又想要钱,于是干脆耍无赖,好几年家里都乱成一团,我虽然经常在医院里,不知道具体细节,但看妈妈每次来的模样也能猜个大概。”
    “……”
    徐昀杉没说话,嘴里的糖没那么甜了,他轻轻将糖咬碎,才终于尝到甜味。
    何穆之看向徐昀杉:“这个剧本可能有很多跟真实情况有出入,但我已经尽我所能地把我看到的写了进去,里面很多事情都是你真正经历过的,对吗?”
    徐昀杉很轻地“嗯”了一声。
    “拍的时候,你有没有看看?”
    “有时候会看。”
    “都看看吧。”何穆之道,“我想让你看这场戏。”
    徐昀杉抬头,朝何穆之看去,何穆之的视线也落在他脸上。
    “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昀杉。”何穆之看着徐昀杉的眼睛,道,“我希望你能知道,你没有任何错。”
    -
    徐昀杉回到剧组的时候,夕阳将落不落,天空的晚霞呈现橘黄色。
    工作人员围在阳台边,为一会儿的戏做准备,徐昀杉和吴邱枫打了声招呼,便去了一旁的临时化妆室。
    晏廷在里头等着,见他进来,问:“你去哪儿了?”
    徐昀杉没回答,急急走进去,拿着化妆箱坐到晏廷旁边:“先化妆吧。”
    夜戏本就比白天难拍,再加上这场戏群演多,时间很紧张。
    晏廷还要再和秦蓁走走戏,化好妆就赶去拍摄现场,没时间和徐昀杉说闲话。
    群演们一个接一个化好妆离开,化妆师们也跟着去了现场,化妆室又只剩徐昀杉一人。
    他收拾好化妆品,看着面前硕大的化妆镜,有些茫然。
    要去现场看吗?
    可他知道今晚会拍什么。
    房间隔音并不好,即使关着门,也能听见外面拍摄的声音。
    这场戏不好拍,已经重来了几次,吴邱枫不厌其烦地说着戏,演员们也说着自己的想法。
    徐昀杉不知这么听了多久,何穆之的话也在脑子里打转,外面又一次喊了暂停,他攥紧拳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拍摄现场,晏廷和秦蓁正小声对着戏,一旁的群演等待着,吴邱枫刚跟灯光组说完注意事项,转身看到了徐昀杉。
    他有些意外:“昀杉,你怎么出来了?”
    徐昀杉道:“我想看看戏。”
    吴邱枫看着他,表情犹犹豫豫,暗示道:“这是秦蓁的最后一场戏。”
    “嗯,我知道。”徐昀杉说。
    这场戏中,许帆家里终于破产,许寰芝抑郁加重,承受不住压力选择跳楼轻生。
    整段剧情跟现实几乎一样,但因为当时何穆之并不在场,许寰芝和许帆的对戏是他编纂的。
    吴邱枫扫过徐昀杉背着的化妆箱,劝道:“你如果不想看,可以回化妆室等,现场我叫李汀安排其他人盯。”
    “没事。”徐昀杉的声音很平静,“吴导,我想看看。”
    吴邱枫又看了徐昀杉一会儿,却没法从那张脸上得到任何情绪,他拍了拍徐昀杉的肩膀,转身盯戏去了。
    演员就位,灯光道具组也纷纷站定,李汀最后给秦蓁理了理头发。
    晏廷像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往边上看去,和徐昀杉对上了视线。
    他站在暗处,脸上因背对着灯光陷在阴影中,一双眼睛像看不到底的深渊,情绪也全藏在深渊下面。
    李汀打了个信号,跑离镜头,吴邱枫的手扬起来,晏廷收回视线。
    “第三十五场第七次,开始!”
    第22章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 百日誓师结束后,准毕业生们的学习愈发紧张,时间恨不得掰成两瓣用。
    徐昀杉每晚十点结束晚自习, 但不会立刻回家,而是在学校自习室待到十二点, 到关门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那个家里太黑暗太沉重, 他宁愿不要回去。
    高三下学期开始,家里的形势越来越严峻, 公司持续欠债, 离宣布破产只差临门一脚, 爸爸何鸿又犯了几年前染上的赌瘾,甚至第不知道多少次出轨了。
    这次和那时候不同, 妈妈徐慧瑛再拿不出一分钱,何鸿没了摇钱树, 干脆撕破脸皮,把徐慧瑛当仇人一样看待。
    争吵已成日常,只有哥哥在家时会好一些, 也只是徐慧瑛单方面收敛罢了。
    大概是怕影响哥哥, 徐慧瑛把他送去疗养院,那段时间一直在那儿调养身体。
    于是每一天, 他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争吵, 撕破一切人性的面具,从灯火通明闹到夜深人静,宣泄那些堆积的负面情绪。
    这天深夜,徐昀杉回到家,迎面飞来一个黑色的物体,“砰”的一声砸到他脸旁的门上。
    东西落到他的肩膀又掉在地上, 他才看清是电视遥控器。
    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徐慧瑛的哭喊声:“何鸿,你这个人渣!你怎么能动那笔钱!”
    徐慧瑛嗓音尖利,整张脸几近扭曲,随意抓起手边的东西往何鸿那儿扔,物品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
    “那是给穆之买药的钱!你把它花在赌博上,花在养女人上,你还是个人吗?!”
    零零碎碎的东西砸到何鸿身上,何鸿脸色也很难看,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吼道:“那他妈本来就是老子的钱,老子想怎么花怎么花!”
    “你这个疯子,你连你亲儿子都不放过!你想让他死吗!”
    “死了就死了!”何鸿大吼一声,震得徐慧瑛瞪大双眼,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昀杉贴着门,手紧紧掐着书包肩带,低垂着脑袋死寂般盯着脚尖,连呼吸都不敢有声音。
    何鸿缓了口气,继续道:“徐慧瑛,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啊?二十几年了,光是买药治病花了多少钱?现在都他妈欠一屁股债了,你还不死心,又他妈治不好!还治什么!”
    “难道看着他死吗!”徐慧瑛嗓子都哑了,眼泪不断溢出,悲恸地看着何鸿,“你难道就准备看着他死吗?”
    何鸿瞪着眼睛,僵持好久才开口:“那还能怎么办?”
    说出这句话,他好像又重拾勇气,继续道,“你想治就继续治,老子受不了了,公司也随你处理,离婚吧。”
    何鸿说完转身,看到门前的徐昀杉,却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的视线里没有任何感情,同徐昀杉擦肩而过,开门走了。
    徐慧瑛强撑着站在原地,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终于撑不住,扶着桌子跌坐在地上,两手捂住额头,嘴里发出压抑的悲鸣。
    徐昀杉愣愣地站着,他感觉到了,这场争吵和以往不同,一切丑陋的东西都翻露而出,扯断了徐慧瑛最后一根神经。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