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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林明轩 偷钱

    原住民教练拯救了小岳,但小岳眼神却已经不像过去的清澈。
    我依然放学后会去「阎家小吃店」光顾,现在的阎妈妈除了白天开店做生意外,夜间还额外帮忙做起附近消夜摊贩的生意,原本每天开朗的她,忽然间沉默许多。
    我想起小时候,阎妈妈曾吃饭时温柔地告诉过我:「人哪,活着不要一直想怎么赚钱,还有比赚钱更值得追求的才是。」只是眼下的阎妈妈,也被迫得向钱看齐。
    我不想要看见这样沮丧的她。
    悄悄拉开小吃店收银台,我塞进了一小叠纸钞,撇头看向厨房,阎妈妈正在努力做菜丝毫没有察觉。
    几周前,我开始偷拿家里的钱并「交纳银库」帮助紓困,反正,这本来就是母亲得来的不义之财。
    母亲不知何时开始与阎爸爸有来往。
    当我某次放学,路过皇后镇金碧辉煌的酒店时,意外发现她们俩正在附近的咖啡店用餐,隔着透明玻璃,我看见母亲有说有笑地点着头,而阎爸爸是充满男性之姿在她面前比手画脚。
    回家后我一度担心这会是场不可告人的婚外情,我甚至连小岳都不曾开口过,但殊不知,几个月后我才意识到,这是个比婚外情还严重的相遇。
    偶尔,我能隔着房门偷听见母亲的电话内容,母亲时常谈论到股票与房地產,她总是兴致高昂地推销着某些股票,然后我可以感觉电话另一端的陌生人,正点头如捣蒜地称讚母亲的好眼光。
    「对,没错!这个月先贷款,下个月马上就可以回本了,你说快不快?」母亲自信地隔着电话传教。
    小岳某次开玩笑,他说母亲的声音就像树上的鸟一样,现在我听来的确是像某种只会喊着「钱钱钱……」的特殊禽类,那阵子母亲收到各种礼物,其中还有看起来价格不斐的银白色宝项鍊。
    而银白色项鍊当时被母亲随意的放进包包里。
    可惜母亲并没有如电话另一头的人们称讚的好眼光,不到半年我们家开始陆续有人找上门,其中包刮了阎爸爸。
    「你妈妈在吗?」阎爸爸眼神中藏不住的焦虑。
    「她都很少回家,叔叔你可以打电话给她。」但我看见壮如牛的阎爸爸手中紧握手机,手机看起来快被他捏碎了。
    「好……」阎爸爸在门前踌躇一会接着又说:「如果妈妈回来,记得打给我,可以吗?」阎爸爸深吸口气,然后念了电话号码给我。
    我感受到阎爸爸的焦虑,但我却没有通知母亲,因为强烈直觉告诉我,他们俩遇上会有可怕事情发生。
    阎爸爸看起来真的是被钱逼急了,他开始胡乱借钱,连学校不认识的老师他都能开口搭訕并借钱。
    某天午休时间,意外从二楼走廊上发现正在校门口等待阎爸爸,他的壮硕右手上还拎着一罐玻璃啤酒,左摇右摆的来回在门口走动。
    而阎妈妈刚送完外卖午餐便当,穿过露天空地小跑步到校门口,三两句话后阎爸爸就又开始丢人现眼地对她咆啸,完全不顾附近学生的异样眼光。
    「钱!」
    眼看阎爸爸肢体动作越来越大,我连忙转身奔向下楼梯,但快跑到一楼空地的楼梯转角时,却撞见阎小岳被一群捲着制服袖子的男生们团团围住,他们身上还有刚抽过菸味。
    「阎小岳,你想,要,去,哪?」他们故意把最后几个字拖很长。
    「我现在没空陪你们玩。」小岳沉住气想往前下楼,却被两隻手推了回来,背部重重撞上灰色水泥墙壁。
    「上礼拜很嚣张?一个打五个?我这次找十个来……」
    「我真的没空陪你们玩!」小岳焦急地没等他说完,就双手互头直接衝向楼梯口,像台火车头撞上一堆沙包,沙包们纷纷喷散开来。
    不顾他们的拳打脚踢,数隻手拉扯小岳的白色制服,小岳奋力左右各推开两个人衝出包围,但抵达空地时,已经看见阎爸爸将阎妈妈推倒在地。
    忽然一个白色制服闪进两为大人之间。
    郑子薇!
    她把墨绿色往阎爸爸身上一扔,沉重的书包砸在他头上,里面的书散落一地,然后她奔向壮硕的阎爸爸,双腿连根拔起,从距离他两公尺位置,双脚起跳飞离地面,黑色百褶裙在空中如波浪般的飘着,这是我看过最美丽的画面。
    阎爸爸啤酒肚被硬狠狠踹了一脚,身体向后倾倒,他发出低沉闷哼,屁股跌在在水泥地上,滑行了两公尺。
    这一脚,就像踹飞了阎家笼罩在头顶多年的乌云。
    小岳站在跌倒的阎妈妈前方正对阎父,而我上前扶起阎妈妈,感激的眼神看向郑子薇,郑子薇没有表情,她自顾自地捡起散乱的书跟书包,这时门口警卫才像梦中惊醒般的意识到状况,前来驱赶爬起身准备第二次捣乱的父亲,而教官小跑步出现,一面吓阻刚才楼梯间想打架的同学,一面观察现场。
    那是我们三个第一次共同「抵御外侮」。
    「郑子薇,谢谢……」我诚恳地说。
    「……」郑子薇一如既往的冷淡,拍拍书包,她走出校门。
    那刻起,我对这个高傲的同学彻底改观,默默注视着她弯进校门死角。
    只是那一阵子,在学校的小岳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反常地在群体中不是搞笑的脚色,几个星期后,身为警察的阎爸爸,遭到自己的警察同事逮捕,罪名是恐吓。
    在电视新闻的某个短短一分鐘内,我看见阎爸爸被銬上手銬、压上警车,但他激愤的嘴里,喊出的却不是母亲的名字。
    「我是为江会长做事的,你们不能抓我!」
    接着小吃店生意一落千丈,那些欠债又难堪的日子里,阎妈妈都苦撑下来。
    但压倒她最后一根稻草的人,却是小岳。
    我好几次,放学后到小吃店时没看见她在厨房里做菜,而厨房外头是空等的客人,最后我在楼上的储藏室,发现了缩在角落崩溃大哭阎妈妈。
    阎妈妈,没事的,你还有我。
    小岳在偷窃事件后。把所有空间时间都埋进的操场,每天练跑到天黑,原本爱笑的他,现在成了眼里只有红色跑道的机器人。
    所有人像是没根的浮萍,只能顺着周围的湍急河水载浮载沉,日子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復原。
    有天,我不经意地放学后路过近江公寓,在路上看见了阎妈妈和一位捲金发胖女士在谈话,我下意识地,走到离他们最近的电线杆后偷听,而听到的却是令人沮丧的内容。
    「房贷还不起,那就只能卖掉了,要怪就怪你老公,玩股票,玩到连工作都丢了。」捲金发胖女士连连叹气,她是这一带的大地主。
    阎妈妈没有太多话,像败下阵的武士,最后她垂头丧气的独自回家,留下听完所有对话的我。
    小岳家那间公寓有我小时候的所有美好回忆。
    阎爸爸玩股票倾家盪產,小岳是深陷自身难保的困境,当下我有种气愤的心情在脑中不停挥旗吶喊,那个心情就像沸腾要反抗的士兵们,不停催促我的身体,去为阎妈妈做些什么,最后回到皇后镇家中关上门的瞬间,我做了个决定。
    偷走藏在母亲床头柜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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