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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

    两人很快走到浴室里,宁宥仪被带到热水器前,面向着悬挂在墙壁上正常运行的机器。
    她有些吃力地抬头,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启动的,却感觉背后贴上了一个炽热而又宽厚的胸膛。
    贴得太近了,程昱的气息喷洒在宁宥仪脖颈后侧,让得她轻微颤抖。
    “开关在这里,这个机器有断电保护,长时间没使用就会自动切断总电源。”
    程昱站在宁宥仪身后,始终没松开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举起移到了设备侧面拨下了总开关,显示屏上红色的提示瞬间亮起。
    宁宥仪感觉被牵引的手有电流经过。她收拾行李时将头发随意扎成了松垮的丸子头,此刻颈后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阻碍,程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的纹身。
    那是一个不规则的星球,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梯子和几颗星星,凝成一小片宇宙。样式是宁宥仪自己设计的。
    “什么时候纹的?”
    话音未落,柔软的唇瓣突然贴上了那一小片区域,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一瞬间宁宥仪颈后的每处线条似乎都徒生了意识。
    “去年。和朋友一起纹的。”
    一年前宁宥仪和室友到西南旅游时,途中经过了一家很有名的网红纹身店。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想要在自己身上留下独特的印记,多数人无外乎为嗔痴爱念。
    纹身师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设计风格,还提供了一些当下流行的女士纹身款式。她却只是发了图片,让他照着上面的样式一笔一划地纹。
    宁宥仪身上出现的陌生印记宛如一个漩涡,让程昱的意识随之坠入。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从不缺人陪伴,更不吝啬于流转她的兴趣和喜欢。他们之间早就相隔很远了。
    他没参与的那段时间里宁宥仪经历了什么事情,她的世界里下过几场雨,她那些细小的习惯是否和从前相同,那样决绝地离开自己后,她究竟是否快乐。
    一切的一切,程昱都一无所知。
    手腕上钳制的力量陡然松开,宁宥仪还没来得及转过头探究,程昱已向后退回原位。仿佛前一刻身后炽热的触感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回去试试,还不行的话给我打电话。”
    高大的人影从浴室离去,也带走了清冽的气息。宁宥仪却感觉他的呼吸在心间盘旋着,经久不去。
    她松了一口气,很快却又从心底里涌上细密的遗憾。
    潜意识里她似乎是期待的,希望他能像以前那般笃定地向她伸出手,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赶走她心头那些细小的怯懦,让她能毫不犹豫地朝他狂奔。但他没有。
    -
    宁宥仪第一次见到程昱,是在一场建艺院的联谊聚会上。
    J大的建筑系与艺术系挂在同一个学院下,建筑系男生比例很高,艺术系最不缺的就是长像出挑的小姑娘。
    少男少女们热血方刚,近水楼台,院里时不时会举行各种联谊聚会交流感情。那天宁宥仪外出写生完,在室友方梓的强烈劝说下,被拉到了隔壁宿舍楼几个建筑系学长组的唱K局。
    她对这些具有强烈社交和勾搭意味的场合向来不怎么感冒,在一屋子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昏暗的灯光里有些困顿。
    宁宥仪坐在茶几侧面的沙发上,仰头靠着椅背旁观着方梓和一个男生激动地摇着筛子,气氛打得火热。
    直到包厢里又进来了另外两个人,短暂打破了屋子里热火朝天的场面。
    “哟,盛哥和小程总来了。快来快来,等你们好久了。”坐在门口组织聚会的男生热情地招呼着。
    宁宥仪敏感地发现在这两个人进来之后,房间里几个女生明显打起了精神,都在暗自整理衣着妆发,小声交流着什么。
    她朝门口瞥了一眼。
    那个“盛哥”举手投足看起来都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大概率平时就是个玩咖。长得是还行,就是太像个开了屏的孔雀,没什么劲。
    另一个相较起来似乎沉默许多,脸上的表情绷得很紧,也没什么笑意。他上身穿着红色的夹克,五官和衣着一样张扬,是属于有些攻击性的那种长像。下颌线和喉结的线条从侧面看来尤其分明,比身旁的人微微高出了半个头。
    宁宥仪草草扫过一眼便转过头不再注视,直勾勾盯着屏幕上流动的歌词。
    包厢内鬼哭狼嚎的一首苦情歌完毕,她脑海中却始终定格着那个线条凌厉的侧脸。
    那是一种对艺术品的摸索。她不自觉地开始幻想着,如果要画出这张人像,该怎样构图、怎样下笔。
    她的创作最近到了瓶颈期,画什么都觉得没什么意趣,课程设计也耽搁了许久,没有进展。如果陡然问一句能不能给她当人体模特,会不会被当做变态?她暗暗想着。
    江盛和程昱来得晚,包厢里的空位置只剩下宁宥仪侧边这排沙发。她本来是想和人群隔开才往远了坐,此刻两个高大的人正从试图她面前路过,往里走落座。
    宁宥仪收了收脚方便他们前行,江盛走在前头,越过她坐在了远一些的空位上,程昱跟在他身后。
    路过宁宥仪位置时,不知道被哪个在玩闹的人撞了一把,程昱失去重心往沙发的方向倾了倾,下意识地用手撑向她身后的椅背。
    凑近的一瞬间,他闻到了一股带着露水的植物气息,不知道是哪款香水的后调,清冷中带着些酸涩。
    眼前突然被阴影遮蔽,随之印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扎眼的红。宁宥仪微微一愣,抬眼对上了那双也有些怔愣的眼睛。
    她这次看彻底清了程昱的面容,眼前的人微微蹙着眉,似乎对发生的情况有些不耐。近乎内双的开扇形眼皮尾部微微上扬,给不算柔和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妖气。一对耳朵却圆圆的,形状却有些顿感,有点像大耳朵图图。
    组装在一起真纯欲。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宁宥仪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了这个词。
    “抱歉。”低沉的男声响起,程昱快速支起上身隔开距离,转身坐到江盛旁。
    他拿起了一听啤酒拧开拉环,一双大长腿向两侧分开曲着,时不时回应着江盛和其他人的调侃,随后便掏出了手机不再搭话。
    宁宥仪觉得包厢内的氧气霎时间被抽空了,周遭有细密的躁动因子正在弥漫着。她听见有人点了一首歌,轻快的鼓点和节奏顿时盖过了发生的小插曲。
    “梦把我从万花筒坠落
    把眼泪滴到我嘴边
    味蕾却容不下你半点委屈
    ……”
    宁宥仪起身想透透气,走出包厢去往了卫生间。
    在洗手池的镜子前,她看见自己的脸颊因为房间闷热而微微泛红,用冷水扑了扑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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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词源自《梦特别娇》/回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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