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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娘 第78节

    多余的话他没有再说,但意思已经很明了,她的去留关系着赵陆的生死
    。
    王承柔回头看了一眼,张宪空已被他的人护着杀出了包围圈,他那里看着并没有什么危险,他是可以带着眠眠全身而退的,他还在呼唤着她。
    王承柔看向赵陆,她知道她若是敢迈出这一步,赵陆的眼睛就完了,而李肃也未必能遵守承诺,放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张宪空同去。
    她不再回头去看眠眠,不想看着她在面前一点点远去,她背对着承载着希望的方向,肩膀垮了下来。赵陆把这一切看得清楚,他道:“走!抓住机会,走!别管我,快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承柔一点点抬头,与他对视,她轻轻摇头,她想给他一个微笑,但她笑不出来,她想说与你无关,她也说不出来。
    赵陆不再冲她喊,他也摇了摇头,忽然,他的头朝前顶去,直撞到那瓶矾水,矾水洒落了出来,泼到了他的眼里。
    “啊!”他叫了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王承柔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惨绝的一幕,她差点也要尖叫出声。赵陆在痛呼过后,痛苦地道:“走啊!”
    王承柔像是被人打醒了一般,她猛地看向李肃,李肃眉眼肃穆,朝她这里走来,王承柔转身就跑。
    李肃一把拽下挂在银龙身上的弓,翻身上马。但他并没有骑马去追,他稳稳地把箭搭在弓上,拉满道:“王!承!柔!你敢再往前一步,你幼子的命就没了,你想让她一箭穿心还是一箭穿喉?”
    王承柔停了下来,她跑的这几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头上浸了汗,喘息地厉害。她转身看李肃,他骑在大马上,拉满了弓,箭尖冲着的是眠眠的方向。
    张老夫人与清心远远地听到了李肃的声音,她们大惊,打算把眠眠护得更严实些。
    张老夫人本来是把眠眠抱在怀里的,听到这话,她松开手,想把眠眠放在身后。就在她松手之际,眠眠忽然从车里跳了下去,她看见了向她跑来的王承柔。
    张安眠从被娘亲交到赵叔叔手中开始,她就一直在忍耐,内心满是恐惧的忍耐着,小小的她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在这种恐惧的支配下,当张安眠再次看到王承柔时,她激动兴奋,她看到了解除内心恐惧的希望。
    所以,当祖母要把她往马车后面塞时,再一次看不见娘亲的恐惧袭来,她受不了了,一下子跳了下去,向她最渴望的怀抱跑去。
    此时的王承柔正盯着李肃手中的弓箭,就见他眼神一变,五指一松,利箭飞了出去。
    “不!”王承柔顺着箭的方向去看,她看到,清心从车上跳了下来,在追眠眠。李肃的箭射在了张老夫人的腿上,紧接着有第二箭射向她的手臂,同样在车上的宋卫,抢过车夫手里的缰绳,驾着马车快速启动,同时他朝空中发出一阵哨声。
    正想去捞女儿再救王承柔的张宪空被他身边的忠士制止,这一次他们可是得了宋卫的命令,宋正监曾是监厂的一把手,加上都知道他也是张主将的义父,有了他的授意,他们强硬了起来。
    李肃那里也下了命令:“搭箭!他们不想走,那就奋力一战吧。”
    张宪空知道,他失了带走她们的机会,母亲受伤,义父直接下令提醒他,此时该做什么,他若再一意孤行,李肃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本不想要他命,本想放他们走的想法也会改变。
    张宪空就算不顾自己的命,也不能不顾这些一心跟随他的属下的性命。
    他大喝:“撤!”
    两拨人马,朝着头一个方向奔袭。王承柔经过了惊吓的一幕后,她眼里只有朝她跑来的眠眠,被李肃的那两箭吓到腿软,瘫坐在地上的王承柔,手撑着地欲站起
    来,身后是呼啸而过的兵马,于她来说像是不存在。
    就在她刚站起来时,李肃下马站到她身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王承柔忽然有了力气,她回身去扇李肃。
    李肃一把抓住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他眼底是带笑的,但说出来的话只会让人心生恶寒。
    “不可以。为妻为臣,于私于公,为礼为法,你永远不能跟我动手。有气?”他本就抓着她的手腕,此时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在她耳边道,“可以从别的地方给你撒气。”
    这似调,。情的语气语调,王承柔除了产生恶感,没有别的感觉,她欲甩开李肃去迎眠眠,但李肃不松手。
    她道:“你放开,你差点要了她的命,我要我女儿。”
    李肃还是含笑的样子,但他一步不让:“清心正抱着她呢,阮雯会照顾好她。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做才能早日见到她,母女团聚。记住,能要她命的,只有你。”
    看了一眼张宪空逃走的方向,李肃收了笑,他为了重续与王承柔的缘分,这一次他一个人都没有杀,就连赵涌彦都是张宪空杀的。
    王承柔不能再像上一世,背负了他的杀孽,而选择了自我毁灭。不会的,李肃想到那个叫张安眠的孩子,这一次王承柔必不会再走老路,只要那孩子在一日,她就不可能舍了她,舍不得孩子,也就舍不得人世,就得好好地给他活下去。
    这一世,他要与她白头偕老,寿终正寝。他要死在她前面,她得给他戴孝守陵。
    王承柔眼见着清心与眠眠被管青山与阮雯带走,她想冲过去,但李肃把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完全限制了她的身体与行动。就在刚才,一个逃走的机会摆在眼前,拥有过希望却再次失去,这种绝望更令人难受,悲意漫上心头,王承柔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肃听着她悲恸的哭声,顺着她的劲儿,慢慢地蹲坐了下来。
    他感受着她的心跳,她的味道,她的体温,手臂越收越紧,煎熬了三年的,不,煎熬了两世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她还在,她又回到了他怀抱,他们还有机会。真好。
    第81章
    李肃轻声喃语:“嘘, 没事了没事了,不哭,嘘……”
    他一下下哄着, 把人围困在怀中, 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带着温柔与小心, 不掺杂一丝情,。欲,如捧着易碎的珍宝。
    他任王承柔哭泣, 耐心十足。他知道她需要宣泄, 待她哭声越来越小, 慢慢平静下来后, 李肃抱她上马,同乘一马。
    王承柔如李肃想的那样, 一番彻底的宣泄令她平静了下来。她暗暗告诉自己, 就当这三年的好时光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她也该醒了。
    李肃一点都不着急,银龙在他的控制下, 慢慢地踱着步,颇有点同乘同游的意味。
    “我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个疯子缠上。”
    面对王承柔突如其来的质问, 李肃不急不躁, 他道:“我不是疯子,我只是病了,病了好久。”
    他跨过两世, 两世的记忆重合, 上一世, 她离开, 他独活的七年,漫长的像是永无尽头,他万念俱灰,想用精神拖垮身体,他残暴无良,喜怒无常,想要有人忍不下去杀了他,但他从来没想过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因为,哪怕是王承柔不在了,他也要赌这口气,他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人生行到山穷水尽,生途俱灭时,也不可做那自戕之事。
    王承柔缓缓地道:“病了就去看医,就去吃药,这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
    李肃:“我没有伤害你,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王承柔:“可你令我痛苦。你明明可以放过我,让我不再痛苦,而你却不愿这样做。”
    李肃:“痛苦?我也有。你也明明可以不让我痛苦的,你同样不愿那样做。我们,彼此彼此。”
    “彼此折磨吗?我不明白。”
    “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我这一世可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可有伤害过你,可有负过你?明明一直都是你在伤害我,你抛弃我,嫁了人,生了孩子,但凡能害到我的事情,你都不遗余力地去做。为什么这一世都这样了,你还在怪我,只怪我?”
    “呵,”王承柔似笑不笑地发出一个气音儿,暗道,她跟个疯子试图讲道理,莫不是她也疯了。她闭了嘴,也闭上了眼。
    李肃接收了皇宫,对于国号、等等登基事宜,还有一些重要且繁琐的事情,他都交给了官员、属下去办,不现上一世夺位后,意气风发亲力亲为的样子。
    权势、帝位,家族的荣耀,上一世他看重的东西,于现在的李肃来说,已不重要。他只是需要这些,需要这些作为资本,来帮他铸造可以一辈子困住她的世界。他是王,他有权,他就是世界,她只能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李肃把王承柔安排在了元尊殿,这是皇后住的地方。王承柔从下马开始,就一直被李肃牵着手。
    安排完张安眠与清心的管青山回来复命,看到的是只背影就十分赏心悦目的一对壁人,他们肩并肩,手拉手地站在元尊殿的大门前。管青山不敢打搅,他虽然三年未见主上,但也知主上为了这一日等待了多久。
    李肃:“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是你的新家。”
    王承柔:“我以为,会是冼尘殿。”
    李肃:“冼尘殿我会封掉,这里随你改造装饰,按你的心意来。现在万事待办,待一切落定后,你挑着你满意的,召进宫来服侍。”
    李肃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让清香算个好日子,两个月内,大婚与封后大典同时进行。”
    为什么是清香?这是王承柔的疑虑,但她没有问,因为她被李肃所说的大婚惊住了。
    她看向李肃:“一个被囚之人,何来
    的皇后之尊。李肃,你在丢你新朝的脸,你祖宗的脸,你知道吗。哦,对了,你为了满足你的私欲,是不在乎这些的,连我这个当初故意烧掉国公府祠堂的人,都能被你封为皇后,你是要气死你李家的?列祖列宗吗。”
    李肃握着她的手在收紧,王承柔感受到后,挑衅地看着他,不是一直在装温柔吗,装不下去了吧。
    李肃眼里的笑意退了下去,他道:“你永远学不会听懂我说的话,王承柔,你是不是忘了,这一世你在乎的人可都还活着,从谁开始好呢?”
    王承柔笑了:“这就对了,这才是你,我们就该这样说话。”说着她收了笑,厉目瞪向他,口中冷言道:“臣妾不敢,陛下恕罪。”
    没行礼,恭敬全无,语气里满满的讽刺意味,但同时也是鲜活的,充满斗志的,李肃本就没有多少的怒意一下子消了下去,他甚至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愉悦,最怕她意志倒塌,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李肃忽然松开王承柔,他喉结滚动:“我还有事,你自己进去吧。”
    这种状态很好,李肃很珍惜,不想逼她太紧,今日到此为止最好。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精神与身体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中的王承柔,一下子泄了劲儿,她看向李肃离去的方向,同时也看到了守在门口的管青山,李肃停下脚步对他说了什么,管青山低头领旨。
    他并没有随李肃一同离去,而是依然站在元尊殿的正殿门口,像个守门的石墩,一动不动。
    王承柔大步向管青山走去,她来势如风,一边快速地迈着步,一边大声地问:“阮雯呢?我女儿在哪?还有清心?”
    管青山对王承柔的态度比以前更恭敬,这才是他真正对主子的样子,他道:“贵主不用担心,阮嬷嬷正在照看小主,清心也在,嬷嬷照看孩子的本事您是知道的,小主有她护在身侧,必不会有事。”
    他想起正好有事要禀报,他接着说:“清香姑娘还有您府上的奴婢,主上已经接进宫来,马上就会到元尊殿侍候的。”
    王承柔不言,管青山也不敢抬头看,王承柔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望向这大殿内外。
    元尊殿,皇后所居的宫殿,大气空旷,富丽堂皇,如今她一人站在这里,左右皆无她心念之人,空空如也。王承柔整个人、整颗心也是空的,空的她难受,空的她害怕。
    她慢慢地走回殿内,这里的一切她都是熟悉的,虽然上一世她没有做上皇后,没有住在这里的资格,但每日的请安以及所有年节需要庆祝的贺仪,大部分都是在这里举行的,王承怎会不熟悉这里。
    内室里,还是那个样子,哪怕赵涌彦没有皇后,这里一直空着,也不会与上一世喻哲儿住时有什么区别。皇后的居所不能动,这里要配什么装饰,什么器具,都有定制,这也是李肃刚才所言的意思,他给了她大动这里的权力,可又有什么用呢,这里现在只有她自己,连喻哲儿都无处寻。
    当年她在这里与喻哲儿斗得要生要死,难道现在还要与李肃继续斗?她拿什么斗,她的孩子与父母亲人都在新政权、新帝王的手掌之下,李肃一覆手,可以随意拿捏。
    “姑娘!”清香的声音忽然出现,王承柔看着清香朝她跑过来,并抱住了自己。
    从没有想过,她们会这样重逢在宫里,王承柔一时没有适应过来。清香在说:“所有人都没事,容静居的人全都过了来,我们在宫外还见到了候爷、夫人,还有大公子,他们也都没事。”
    清香说着,环顾四周,她问:“姑娘,小姐、清心与尚儿呢?”
    王承柔慢慢回过神来,
    清香带来的是好消息,她在乎的人都没事。她道:“眠眠被阮雯照看着,清心也在,尚儿……”
    王承柔这才想起这个孩子,她最后有关他的记忆,是他伏在张宪空马背上的样子,他艰难地保持着不让自己掉下去的姿势。
    “尚儿走了,跟北军走了。”张宪空会给那个孩子找个归宿吧,平安安稳地长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清香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真是太好了,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王承柔听到这句话,脑中“嗡”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何止是云京城的她身边的人都平安,就连逃出云京的张宪空也是毫发无损,李肃明明可以乘胜追击,把北部这一支力量消灭掉,以绝后患,可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为什么不这样做?他在顾忌什么?一个想法闪入王承柔的思绪中,他莫不是在……顾忌她?
    李肃这样杀伐绝断的人,竟在攻入云京收囊皇宫的时候畏手畏脚了,是在怕若是杀了她在乎的人,若是让她觉得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她,而恨他而自暴自弃吗?
    李肃何尝是在乎这些的人,上一世还不是把她整个冼尘殿都血洗了,等等,是不是正因为上一世这些事,才令他在这一世改变了行事方法。
    王承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不能解释李肃的行为逻辑。若真是如此,也许事实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她或许有资本与李肃一斗。
    王承柔对清香道:“不是所有人都无事,赵陆现在还生死不明。”
    清香:“不能吧,我听侯爷说,新帝大赦官员,愿意归顺的,即日入朝,不愿意的,不牵连身家性命可以归乡终老。赵大人就算是一身忠骨,也是可以归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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