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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时光机

    “昨天还是大晴天,今天又特么的下雨,烦!”编辑老刘扒拉百叶窗,探头看看窗外,坐回转椅上。拿起手边热茶,吹吹漂浮其上的茶叶。
    “那我说件事,你别更烦。”舟若行谄媚地笑,凑过来讨好道,“刘编辑,今天我请假早点下班。”
    “虽然周五,摸鱼也不能太明显。”
    “这你都看出来了!”
    “你说呢?”
    “结婚纪念日,一年也就这一天。”
    “怕被你老公追杀,不敢说不行,准了。”
    老刘气笑了。这个姑娘还真是一点不掩饰。舟若行什么都好,就是会耍小聪明浑水摸鱼。要是再认真叁分就满分了。不过瑕不掩瑜,分内工作她一向完成很好,老刘也挑不出这个得力助手的毛病。
    华灯初上,滨江CBD大楼亮起一面面LED大屏。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毛毛细雨中,两人没有撑伞。
    舟若行着一件法式黑色长裙,背后镂空。
    早上她在衣橱里从前往后从后往前翻了好几遍,才从角落里找到一件姑且还算是适合约会的裙子。看来未来的自己还是不拘小节,舒服第一位,不在意观众视觉效应。
    她背对南天远,扶着围栏,站在岸边眺望对面夜景,赞叹。
    八年后,滨江核心商务区已经发展如此繁华。真的今非昔比。
    举起手机,南天远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白皙的背与墨色的布料形成鲜明对比。直角肩水蛇腰蜜桃臀,女人的曲线一览无余,站在夜色中,微风吹拂起发梢,她侧脸看向对面霓虹闪烁。
    大掌贴上裸露的背部,她回身,微抖。
    “会冷,去餐厅?”
    “再走一会。”
    “好。”
    今晚他的声音如这春风,和煦温暖。掌心包裹小手,他握紧她,徜徉于滨江步道。
    舟若行调皮数着地砖格子走路,一步宽,一步窄。南天远放任她牵着他的手臂摇摆,时而走在前面,时候随在身侧。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牵着他的手。就好似这么多年,从疏离到亲近,他都未离开过她。
    “南天远。”她开口,“世间的事真奇妙百变,我们原来互相看不顺眼,横眉冷对。我那时,万没想到最后会和你在一起。”
    南天远温柔地笑。
    “你能想到么?”她追问。
    意料之外,南天远轻轻颔首。
    舟若行微怔,很快暗示可能是看错了。
    “同样的问题,结婚时候你已经问过了。”
    “因为太难以置信,所以还想再问一遍。”她的眸里星光闪耀,“你喜欢我什么呢?”
    “能具体形容出来的喜欢,就不是真的喜欢。我们的一点一滴都渗入进彼此生活,分不开,讲不清。喜欢是没有条件的,如果因为某一种客观因素而存在这种感情,等这原因消退了,难道感情就消散了么?”
    “学霸的世界我果然不懂。”舟若行嘟嘴,“能简单点么?”
    “简单点就是……”南天远上前将她轻搂在怀里,在耳边沉声道,“你无须刨根问底,我们注定纠缠一辈子。”
    “嫌弃我缠你了?”
    “是我缠你。”
    靠在他胸前,此时舟若行的心里又酸又甜。这甜像是偷来的。酸涩则更师出无名,冤无头债无主,不知该埋怨谁,只好默声吞下。
    她跨过了巨大的时间鸿沟,提早预知了结局,甚至透支了与他的甜蜜。某一天,当她再次回到17岁,不知将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南天远。
    餐厅就在滨江大道,顶层旋转餐厅,俯瞰整个江景。
    玉带蜿蜒一个港湾,停泊几艘五光十色的双层游船。远方江畔岸线迤逦,同样拖洒片片灯光。
    两支勃艮第杯相撞轻响,南天远说,“布婚快乐,南太太。”
    餐厅灯光幽暗,只有桌上烛台里的蜡烛摇曳昏黄。小提琴和钢琴协奏曲轻快悠扬,舟若行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抓不住一丝真实感。
    “谢谢你,南先生。”
    南天远唤来服务生,请他帮忙拍合照。
    身后是万千灯火的江景,身旁是深情的男人。南天远将手搭在她肩头,头靠向她。心里的情绪一再发酵,舟若行鼻尖微酸,想配合做出笑容,却总是失败。
    “太太再靠先生近一些。”
    她象征性往他那边侧了身子。
    照片就此定格。
    酒过叁巡,舟若行明显不胜酒力。她今晚却尤其痴迷这样的飘飘然。醉了,又没全然失态。很多事情找到了宣泄口,半真半假,似是而非。
    她撑了脸颊,侧身看不远处演奏小提琴的男孩子,噗嗤笑了,“舟笙歌当年折磨我们全家。每到晚上我妈逼他练琴,就听到哀怨的锯床腿声音,我脑仁都跟着疼。”
    “我是真想不到……这小子被玄斐然收做了裙下之臣。”
    南天远抬眸,幽深看她,“还有什么是没想到的?”
    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长舒一口气,“什么都没想到。”
    “江北那个不毛之地成了香饽饽,上港申花上演德比大战,全世界突然流行口罩病,美股连续熔断。反正什么都是活久见。”
    “如果有架时光机,你想回到哪里?”她托腮,看着烛光里的男人。今晚他比平时更好看,减了锐气,多了温润。
    “有些人见面需要坐飞机,有些人见面需要时光机。”南天远遗憾摇摇头,缓声,“去见我爸爸。”
    “有些话还没说完,我和他的分别……太突然。”他悄然哽咽,不再做声。
    小提琴的声调拉长,感情浓郁,细腻典雅。是夹了酒的糖,使人熏熏然。
    在今天这个日子,不能想,也不应该提这样的话题。但是舟若行倔强,没有放过南天远。她看到了他眼角的晶亮,也猜到了,他也一定和自己一样,隐忍着什么。
    她是感叹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空间,他又是为何?
    含蓄细致的琴声中,南天远说,“糯糯,过阵子,我讲给你听一个故事。”
    “关于什么?”
    “关于我的成长,我爸,还有,我和你。”
    “我?”
    雨越下越急,江上的灯光黯淡下去。雨连成线,被风斜斜刮在玻璃上。
    她眼前逐渐潮湿模糊。
    倏地闪电刺破雨幕,一瞬间夜如白昼。
    手机弹出消息,暴雨蓝色预警已经提升为黄色预警,同时加挂雷电黄色预警。
    “早点回家。”南天远率先起身。
    舟若行没有动作。
    她仰头,“我怕回家后自己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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