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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之远[重生]免费阅读(99)

    他又向淮王邀功般说:皇兄,你看,我可没骗你。我和贵妃可不是一伙的哦。
    淮王紧紧攥着郑允珏手臂支撑,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淳王由自己看着长大,何时变成
    淳王妃柳氏自殿后走出,看着眼前画面,双眉紧蹙。
    柳相向她招手示意,淳王妃却不动,眼神默默落在云舟遥及北狄使臣身上。
    贵妃终于想通其中关窍:原来如此,柳相之所以投至你门下,自这门亲事结起便开始了。可你只有行在卫军五千,如何能对付宫外一万守备军?
    淳王笑道:我不需要对付呀。殿下您常居后宫,只要我有您的诏令,西京守备军谁敢怀疑,谁又敢轻举妄动?
    听到这,贵妃也不由面露赞叹之色:倒是我常居后宫,眼界狭隘了。
    贵妃话头稍顿,阴鸷一笑:可你不会以为,你这位皇兄及这位安抚二路的云舟遥,真的会毫无成算便闯进行在吧?
    什么意思?淳王神色微滞。
    贵妃殿下着实好手段。阿一淡淡笑道,一万神武北军自河东南路秘密调来,果然还是没瞒过您的耳目。
    淳王阴沉道:为何我没有得知?
    沈贵妃不在意地说:本宫只要天下大乱,至于谁登基,干我何事?
    淳王神色不定,正要说些什么,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卫军统领一脸凝重地疾步入内,禀道:淳王殿下!北城门被淮王带来的五百兵士突袭,城门大开,城外埋伏的神武北军此刻正直奔北宫而来!
    淳王咬牙,艰难地想要开口。
    柳相忙开口道:殿下莫急!我们有陛下圣旨,云舟遥无诏调兵,是为谋逆!我们只需发旨向周围各路,诏他们往西京救驾,一万神武北军根本不足为虑!
    眼下,我们只需守住行宫,只要守住半个月,等到救兵前来,淮王及云舟遥谋逆之罪便逃不了!
    淳王也想通其中关窍,行宫壁垒坚固,宫墙高筑,不可能短时间内攻破。况且他们还有淮王和云舟遥做人质
    来人!拿下淮王等人!
    却不料,本在阶上冷眼旁观的淳王妃忽掏出一道旨意,高呼道:住手,此为陛下遗诏!
    众人皆惊。
    只听见那道坚毅的女声,回荡于大殿之内:陛下遗训,诏淮王即日登基为帝,剿灭沈党及淳王叛乱!如有不从者,均视为其谋逆同党,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中,沈贵妃软倒,神色最为苍白:陛下遗诏?他刚刚还
    底下官员、兵士表情各异。皇帝已经驾崩,淮王有了遗诏,名正言顺登基的人就成了他
    淳王指向柳氏,厉声道:还不将此伪造遗诏之人拿下!
    护卫在阿一等人身边的五百府兵也有了行动,趁人心浮动,向外突围。
    柳相急呼:不可!
    卫军中亦有柳相心腹,忙去拦拿下柳氏之人,两股兵士乱成一团。五百府兵向北门突袭之际,柳氏趁乱奔去,将遗诏抛向离她最近的郑允珏,高呼:速去!速去!
    郑允珏紧紧抱住怀中遗诏。
    柳相急喊:拦下他们!夺走遗诏!
    柳氏扑倒在柳相脚边,哭道:父亲,您莫要一错再错!淳王不是明主,您会害了我们全家人,害了全天下的百姓啊!
    柳相气急败坏,一脚踢倒她:自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殿门最后关闭前,阿一回头,只瞧见柳姑娘的脸埋在乱发之间,身子哭得发抖。
    那便是他们最后一面了。
    淳王疾步奔上高台,急问左右:他们到哪了?
    殿下!北宫门已破,他们快出行宫了!
    左右都劝他快快弃宫而逃,守备军与神武北军如今在宫外战成一锅粥,此刻逃亡正是最好时机。
    淳王却甩开众人,冷声道:逃?若放他们带遗诏出城,这天下,无论我逃到何处,都将是被通缉的逆贼!
    逃奔的那几人身影出现在高台之下。
    因夺到的马匹有限,云舟遥与那北狄使臣共乘一匹马,而淮王与郑允珏共乘一匹。郑允珏的怀中,正牢牢抱着明黄的圣旨。
    淳王夺去左右弓箭,自己挽弓搭箭,半眯起眼,对准郑允珏怀中两臂。
    在他视野中,逃离的一行人身边皆是云舟遥的府兵,行宫卫军还在后面及宫楼之上射箭。这意味着,即使他让郑允珏怀中的遗诏落了地,也到不了他手中。
    晚了。一切都晚了。
    淳王的心境忽地冷静下来。
    结果已定,他注定是输家。
    搭箭的手也不再颤抖,渐渐平稳。淳王凝眸,将箭头从双臂位置慢慢移后,对准了淮王的脑袋。
    但,他还可以拖他的皇兄一起下水。
    他的箭法从小便由兄长教导,即便是处处优秀的兄长,也夸他箭法高超,无人能及。
    疾速飞驰的骏马将出北宫大门。
    淳王深吸一口气,想到了更绝妙的主意。
    箭头慢慢向前,移到了郑允珏的脑袋上。淳王几乎快笑出声,他可以想见,这一箭如何穿透郑允珏的头颅,开出一朵红艳的花来。他的兄长也一定会很高兴,那花那么美。
    往后他的兄长坐上皇位,哪怕几十年后,一定也还会记得今天。记得这朵红艳美丽的花儿。
    他一定会再夸他吧?
    嗖
    阿一已出北宫大门,却听身后箭破风声的一响,随后是穿透血肉的声音,以及郑允珏的哀呼声。
    阿一回过头。
    淮王正压在郑允珏后背上,气息艰难,红艳的血正自他后背流下,顺马背蜿蜒一地。
    骏马带着他二人紧随其后,顺利奔出宫门。
    北宫大门缓缓合上。
    眼看皇兄消失在眼前,淳王搭着弓箭的手指颤抖不已,表情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为何兄长要、要护住他?
    这个箭头他呆呆地问左右。
    左右皆欣喜:殿下好箭法!这箭头有毒,淮王后背中箭,活不过今日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世应该还有一章就结束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蜉蝣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人间客|九
    入夜, 围绕西京的护城河上,弥散着一层雾气, 任何人与物都变得飘渺甚至是虚假。
    那虚假中唯一真切的, 只有营帐里明彻的灯,不停地照了一夜。照着人影投在帐上,军医来了又摇头去了, 绰约的光影里, 游荡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哀泣呜咽。
    人死前,这世间便会变得像光怪陆离的梦吗?
    淮王双眼已渐渐看不清, 身体似乎浮在一片水上。那水带着他意识远去, 却不是伴着水声,而是伴着梦里飘来的呜咽声。
    他从水里抓住那呜咽者的手, 像是即将被流水冲走的人,攥住岸边的野草。那是他对人世最后的留恋。淮王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唇一动,双眉便痛苦地蹙紧,每说一个字便像有一双手加大力道, 扼住他的呼吸。
    可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否则,被他所救的人, 余生都将背负不幸活下去。
    他听见那人在哭, 音节都连不上了:为何要救我求你别走, 别走
    淮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到了诉说心意的时机。如若他再自私些, 便可不管不顾说了, 然后一头死去, 留对方不明不白地活着。可这样, 便辜负了这一次以命换命的相救。
    于是他费力开口, 音节断断续续:不是救你是我太倒霉了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可他仍睁大双眼,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如往常一样笑:你知道我一向这么倒霉
    郑允珏捏紧他的手腕,那处诡异的灰色月牙胎记嵌入他的指间,被他勒得发青。泪水一滴一滴坠落,他埋首恸哭道:我说过,将我的好运分给你对不起,到头来,是我夺走了你的命
    淮王神色扭曲地呼了一口气,这才接着断断续续说出话:
    不要。那是你的,我不要
    郑允珏如孩子般放声大哭。夜色那般深,一盏烛光太小,大声的哭喊似乎便能驱走死亡的阴影。可这终究只是无能的表现。郑允珏忽然想到什么,手背用力擦过泪,站起身来,魔怔地喃喃:我知道,还有个法子一定能救你!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跌跌撞撞地掀帘而出,眼睛如恶鬼般寻觅着四周。那些兵士、军医见了,皆拿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道长?抱元子道长?你在哪?!
    他衣衫散乱地奔寻,迎头撞上一人怀抱。
    他仰起头,看清那人忧切的眼,便攥紧对方衣衫,恸声道:舟遥兄,求求你,带我去见国师,带我去见他
    这一夜浮动的光影里,有将士官僚浮动的人心,也有护城河上堆叠的兵士尸首浮动的血。还有彻夜的喊杀声,漂浮在西京城千家万户上空。
    营帐中,唯那一人立在豆大的烛火旁,一身玄衣匿进夜色里,闻声回头,眼眸清醒沉静地望来。
    与这浮动的人间,似乎永远是隔绝的两个世界。
    郑允珏扑倒在他脚边,衣发皆散乱,眼神哀切:道长,求求您,您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吗?我知晓您道法无边,解那箭毒根本不在话下
    他不住磕头,血痕渗在地面上。
    求求您,只要能救他,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阿一立在帐门外,静静朝这边看来。帐外喧嚣的火光沿他侧脸勾勒,投下一半宁静的阴影,神情难以分辨。
    在郑允珏不住哀求声中,玄衣道士沉默良久,堪称残忍地缓缓摇头。
    郑允珏目光颤抖地盯着道士的脸。
    道士举起手中断成两截的竹筹,一字一顿,无悲无喜:命格已绝,结局已定。我不能改。
    两片竹筹掷地,声音清脆。
    结局在此刻宣判。
    帐外同时响起:淮王殿下薨了
    郑允珏弓起身子绝望恸哭,那此起彼伏的报丧声,如雪崩般将他彻底压倒。道士弯腰,将半片玉佩轻轻放他跟前,沉默了一会儿,道:若寻到他的转世,这半块玉佩,或许能改写他的命格。
    郑允珏麻木地捧起那半块玉佩。
    他仰起脸,眼泪同样麻木地顺着流下:我如何去寻他的转世?
    道士眸光幽玄俯视着他。
    你命中道缘不浅。
    去修你的今生,便可寻到他的来世。
    西京叛乱渐渐止息,行宫一场大火,不知由谁而起,将皇帝遗骸同一众叛党悉数吞灭。
    有人说,是沈贵妃放的火。也有人说,瞧见淳王在宫楼上疯疯癫癫,这大火分明是他点的。
    无论谣言如何,阿一这段日子忙得不轻,剿灭叛乱后便是安抚百姓、重建西京。顺道向京师请旨,说明西京情况,请示太后及两位副宰执,皇帝及淮王该如何安葬。
    中书的旨意是,淮王就地安葬,皇帝棺椁及遗诏则由云舟遥护送,待西京安定后送至京师。新帝的人选,依太后及朝堂百官的意见,定的是先帝幼子,淮王及淳王最小的弟弟。
    等淮王下葬后,西京诸事才终于尘埃落定。
    阿一夜深时才回到官邸,吹盏一个小孩自然睡得早,道长房间的灯也灭了,似乎也已歇息。
    阿一先轻手轻脚地冲了个澡,而后散着沾湿的长发,沿走廊,困倦地打着哈欠回房。他的房门正对一株枇杷树,炎夏蝉鸣不断。
    他看着枇杷树投在墙上的暗影,还有自己的影子,心底涌起摸不到头绪的胡思乱想。
    眼前也浮现一些无意义的画面:允珏兄日益消瘦孤僻的身影,行宫的废砖碎瓦,以及道长无悲无喜的脸。
    阿一烦躁地抓乱了头发。推开门时,才发觉有一盏小小的光候在他的床头。
    哥哥?
    他讶异地发出声音。
    榻边安静盯着灯花的男人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诉说一些不安。眼眸幽幽地望着,竟有种引人怜惜的脆弱。
    阿一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过去,不然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走到男人跟前,弯下腰,伸手抚摸男人有些不安的眉眼。
    道士用侧脸轻蹭他的手心,低声问:
    阿一,你怪我吗?
    听到这话,这个由道士带大的孩子垂眼,目光温柔至极。
    我当然怪你,哥哥。可那只是无知者无能的愤怒。我也不怪你,哥哥。因为我并不清楚你所面临的是什么。
    他慢慢捏起男人的下颌。
    无论我选择以何种态度面对你,结果都是无法改变的。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哥哥。你对我的影响,用什么可以抹去?如果可以抹去,请你告诉我答案。
    男人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侧脸轻蹭着,薄唇滑过。
    阿一感受到他唇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热意,有些慌,有些懵,下意识抽回手。
    道长揽住他的腰,加了力道,阿一不察间被压倒在榻上。男人亦翻身上榻,跨坐在他腿上。阿一的后脑勺在被压倒时垫在了块柔软的东西上,是道长的一只手。
    哥你做什么?阿一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当然更多的情绪是懵,支起上半身质问。
    二人一蹭一压之间,衣衫都乱了。
    道长坐在他腿上,眸光幽幽地俯视着他。
    阿一我要。
    要?要什么?阿一是有点懵,可能是实在太困以至于今晚脑子有点不好使,一时没明白他说什么。
    哥哥?阿一见他又不说话了,伸手去拨他耳畔散下的几根发。哥哥的道士髻一向束得齐整,此刻蹭乱了,才露出几根散发来。
    骤然摸到那发烫的耳朵尖,阿一指尖一颤,不如平时好使的脑袋忽地搭上弦。
    救命。
    哥哥不会说的是要
    他终于想起那日山林间,比试赢了的他说过的话。
    阿一胸膛鼓噪着,他竭力压制心跳的噪音,盯着道士眼睛,轻轻问:哥哥要什么?
    他将散发温柔地别在道长耳后,两只发烫的耳朵尖在月色里便再也藏不住,且有加剧的征兆。
    他不断循循善诱。
    哥哥要什么?说出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哥哥要的,只要我有,我都给。
    这小孩的情话是很哄人的。
    初次明确地想索要什么的道长,没什么经验,双唇动了许久,闭了闭眼才终于找回些镇静。虽然耳朵尖红得不能再红,话却说得一如往常认真:
    我要你,阿一。
    阿一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烟花一样轰地炸开了。
    鼓噪的心跳声彻底压倒蝉鸣。
    默契似的,二人颈项凑近,脸红心跳地感受着彼此的气息。随后,两唇相贴,交换了一个青涩却也热烈的吻。
    俩傻子都不懂什么叫边亲边呼吸,快喘不上气了才退开些距离。二人盯着对方的眼睛,清楚看见彼此的渴望。阿一以前以为,两颗心贴近便是他最想得到的状态,等切身感受到道长单薄又柔软的唇,才明白自己以前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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