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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之远[重生]免费阅读(73)

    又一次,在玄衣少年面前狼狈地栽下去。
    小孩惊慌失措扑腾。
    殿下!远处那些无用侍从们瞎叫唤。
    底下少年却没像接胖橘那样温柔,反而在看见小孩直直栽往他位置后,向后退了一大步。
    衣轻飏:?!
    大师兄!朝你扔胖橘不是我干的呀!
    好吧是我顺从小孩本意干的。
    但您不能不管我了呀!他家胖的指甲都剪干净了!
    意想之中的为民除害、名留青史还是没到来,他眨了眨眼,发觉自己悬在了半空中,衣领好像又被剑给提溜住,勒得他脖子生疼。
    衣轻飏默默仰起头。
    面前少年脸冷得渗出寒气。
    他讽刺地挑起眉。
    看来,殿下这衣领每次都挺牢实?
    衣轻飏:
    和少年版大师兄这一面对面对视,不止他从心了,身体里住着的那个十岁小孩也十分从心,跟个乖乖的小兔子似的,蔫耷耷地垂下耳朵。
    哪还看得出他底下大灰狼的囊?
    侍从们早已赶到,却都缩在一边不敢出声。
    少年冷声问:这是第几次了?
    这两天第四次在他必经之路扔下「攻击性武器」了。
    小孩默默垂着眼睫,装老实。
    哑巴了?嗯?
    似乎他不开口,少年就不打算放他下来。
    小孩心里千百万个不愿低头,可脖子实在勒得难受。对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小殿下来说,第一次被人这么欺负,简直越想越委屈。
    我都这么老实了,为什么还不放我下来?
    他眼圈泛起小兔子眼睛似的红,委屈巴交地撇起嘴。
    碍于少年压力,他不得不瓮声瓮气地发出咕哝声:对不起我错了
    少年似乎没听清:什么?
    小孩鼻子愈渐泛酸:对不起我错了
    少年淡淡:还是没听清。
    小孩红着眼朝他大吼:对不起我错了!这下满意了吧?
    你是少年仍冷着脸,掐起他的下颌,仔细打量,要哭了吗?
    小孩:我才没哭!我才没有呜呜被你欺负哭呜呜
    小孩边否认着用衣袖擦眼睛,边啪嗒啪嗒掉眼泪,掉得旁边侍从们都懵了。
    虽说他们太子殿下娇纵又过分,但能让他哭出来的人,打小还真没几个。
    而直面他掉眼泪的少年更不用说。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的,这还是第一个。少年脸色空白很长一阵,才犹豫再三地,从身上摸出一方手帕递过去。
    语气还没缓过来,仍然僵硬般冷。
    你要么?
    小孩抬头,红着冒眼泪的眼睛瞪他一下:我才没哭!
    少年:
    以为他不用,少年正要讪讪收回。
    小孩却恶狠狠夺过他手帕,响亮地擤鼻涕眼泪,声音却因哭过软糯得不像话:我才没哭哼
    你
    小孩顿一下,扇子似的睫羽垂下,显得无辜而乖巧。
    你是接受我道歉了吗?
    少年略显意外,眉尾微扬:原来你是真心道歉的?
    小孩又撇嘴不满了:我从不撒谎骗人!
    他声音小下去:才不像你们这些惯会撒谎的大人一样
    少年了然般淡道:又承认我是大人了?
    小孩瞪他:你这不是耳朵挺好使的吗?
    少年目光忽然带了点认真,蛊人般的幽遽,语气也蛊人的专注,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小孩莫名耳朵尖发烫。
    哦。
    他低低哦了一声,张开双臂。
    ?少年询问般挑眉。
    不解风情至极。
    小孩鼓起两颊:抱我下去。
    是小殿下惯用的命令口吻。
    但细听,却会发现尾音不自觉地软乎,绵绵的拔丝糖一样,有点撒娇和低头的意味。
    少年犹豫地张开双臂。
    守一剑撤去。
    小孩一把跃进他怀里,又双手勾住他脖颈。
    少年别扭一阵,很快找到了一种能让小孩最舒适的抱姿。
    小孩骄矜地仰起下颌,我要去观星台。
    少年脸色看不出情绪。小孩心虚地偷瞄他一眼,小声补充:我就看一眼,不会打扰你们的
    玄知小道长淡淡道:哦。那就去吧。
    旁边的侍从们看傻眼。
    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俩人就冰释前嫌,还抱上了?
    少年玄知单手抱稳小孩,另一手将守一剑收回袖中。这么大的一把剑,一进袖里就不见了。小殿下扒拉他袖子,好奇极了:它怎么不见了?
    玄知带他向御花园外走去,依旧那副面色寡淡、目不斜视的样子,我将它收入芥指了。是一个储物用的东西,能收很多东西进去。
    小孩扒拉他袖口,果然在他手腕处发现一条系着戒指的红绳。
    为什么不把它戴在手指上?
    麻烦。少年简短回答。
    小孩:用绳系着不更麻烦?
    少年:不一样的麻烦。
    小孩似懂非懂:那我以后有戒指了,我也拿根绳挂着,和你一样。
    少年:哦。
    小孩:我也要用红绳挂着!
    他们一路往观星台而去。观星台离御花园不远。
    穿过中间那条宫道时,小孩又在少年怀里碎碎念:我才不是闲人呢
    不解风情的少年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那句话报复我?
    那句「祭天之地,闲人勿扰」。
    小孩气得鼓起两颊:还有你嫌我矮。一尺一寸怎么了?我长大了肯定比你还高!你就比我大几岁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少年戳戳那个一直想戳的鼓起的脸颊。戳了一下,心中便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住,他指尖无意识蜷落,默默收了回去。
    小孩似乎没注意他小动作,困倦地打了哈欠,脑袋趴进他怀里,依旧絮絮叨叨:没有人能把我欺负哭的你这回可惹上大麻烦了
    总有一天我会欺负回来的哼到时候哭的人就是你了
    少年玄知默默听他絮絮叨叨。
    狭长宫道上,那些积了年岁的古老砖石,铺下他们绵长的影子,勾连交错,记录他们曾斑驳陆离的年岁。
    直至朝代更迭,春去秋来,大火将这些宫室付之一炬,遗址上新宫殿重新拔地而起。
    当三百多年后,弱冠年岁的清都山小师弟牵起他家大师兄的手,再度走过这条深深宫道。
    古老砖石已埋入泥土,他们从远处来,踩过新砌的青砖路时,三百年前夕阳投下的影子将与今时重叠。
    两两交错,两两相牵。
    相伴跨过厚重漫长岁月。
    作者有话说:
    下章昏君就长大了。
    玄知就是最开始阿一他们进玄天观时,发现的那幅被祭祀的前辈画像。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大师兄马甲太多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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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执念相|八
    玄天观在北门外。
    这时节秋风已萧索, 墙根底下支着的大小摊子,熏起炒板栗的香气。行人拢紧旧棉袄, 城门车马间穿行。
    庙会将近, 玄天观外这条街少不了热闹。拨浪鼓咚咚响,在手艺人手中摇着。纸扎的风车插在推车上,风一吹, 带动大片呼啦啦转。
    清脆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福禄饼子豆沙糕
    糖人儿捏糖人儿
    少年身形的玄衣道士避让车马, 转身时目光不经意落在一旁小摊。
    摊主人招呼:小道长,香包要个吗?这东西好闻又驱邪, 正经玄天观出来的!假一赔十!
    正经玄天观出来的大弟子玄知, 视线默默在那清香中夹着艾草味的香包上停留些许,又落在底下摆列着的几匣子红绳上。
    摊主介绍道:您要穿串珠子吗?檀木珠, 沉木珠,琉璃,翡翠这边都有,您看着拣,一串只收您十文钱。
    玄知视线略过那些花里胡哨、不知有多少真翡翠真檀木的珠子, 只拣起那些本不单卖的红绳,问道:我只要这一根, 多少钱?
    做什么不是买卖, 摊主只疑惑一下, 便道:您只要这个啊?一文钱就够了,您看着挑一根。
    玄知听他这话, 也颇为认真地在这些乍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红绳里细挑了挑。干净的, 颜色鲜亮一点的。
    小孩的脖颈看上去纤细又软, 还得挑摸上去软一点的红绳, 不会勒红。
    挑好拿了钱, 玄知手心攥着那根红绳,向前走了一会儿。
    有个驮满黑炭的骡子穿街而过,玄知侧身避让。站在街头,他犹豫一会儿,将守一剑拿出,解下了剑柄挂着的穗子。
    说是穗子,但其实挂着的是一枚不大不小的玉佩。淡黄偏白,是一块颇为完整的黄口料的析木玉,雕云纹灵兽,寓意吉祥顺遂。
    被贬下凡已十六年。
    他孑然一身离开三清境,身边只带了守一剑。
    除去守一剑,只剩这块玉佩送得出手了。
    玄知将温软的玉石握于手心,还能清晰感受到上面浮动的仙灵之气。这是曾属于神君玄微的灵气。
    当年神君指尖一点,留结印于解轻寒额上,便能佑她世世运道好于常人。如今,不是神君了,没了天道掣肘,他可以给那孩子降福了,却又没了那个能力。
    唯一拿得出手,可以庇佑他运道的,也只剩这一块玉佩了。
    玄知用红绳将玉佩重新串起,紧紧攥在手心,抬头向玄天观正门走去。
    十六年前,他被贬下凡时,便化作了□□凡胎的婴孩,落在玄天观大门前。掌门拣他进观,养他长大,教他道法,如今已十六年矣。
    正门进去全是香客。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挤在道观里拜三清拜天尊,求子求平安求姻缘。
    从前在三清境时,他也时时听见有凡人向他祷告,但终归只是耳朵一听,隔了十万八千里看不真切。
    可眼下,那一张张求神拜香时虔诚的脸,焦虑的脸,袒露欲望的脸,那些七情六欲,在道观的香火气里生生不息。玄知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凡人的喜乐、苦难和欲念。
    可念不可说的欲念,都写在那些不同的脸上。
    道长!我这抽了签,您看看这签写的是什么?一个老婆婆扯着小孙子,拉过要往殿里走去的玄知。
    玄知紧了紧手心那块玉佩。
    他垂眸,接过那签。
    您求什么?他低声问。
    老婆婆嗓门在人群里噪得很:哎呀!我这小孙子他娘,挺着大肚子还下地收稻子,怎么劝都劝不回来这下好了,在地里生了是个闺女啊,没满月就折了
    他娘也躺床上了,请了大夫,身子还难受啊道长你看看这签,保平安不?哦哦!还有我那大儿子,和几个同村去南边做买卖去了您看他年前能回来不?
    玄知看向那签语,默默良久。
    枯木难逢春,落叶难归根。
    他唇动了动,本该照实说出,却犹豫下来。
    老婆婆还扯着闹着要出观吃东西的小孙子,催了玄知好几声。这时幸好那边一个同门来了,解了玄知的围:老婆婆,这我们大师兄,不管解签,您求了签要到殿门外去,专门有弟子会给您解签。
    老婆婆却固执:那外头都排满人了,你们这闲着也是闲着,怎么就解不了签了?
    那同门无奈:那我给您看也是一样的,成吗?
    老婆婆便把自己要求的又讲了遍,玄知听他同门很自然地开口说:是个好签,万事都会顺心如意。但您还是得小心了,该看的病得看,该拿的药不能少,做到这些,家人才会平安顺遂。
    您若积德行善,上天自会有福报。
    玄知眸色微动,晦深不解地望向他同门。
    老婆婆求了个心安,忙说:嗯嗯,该做的都不会少,我们一家积德行善着呢!
    她千恩万谢了两位道长,带小孙子出门买吃的去了。
    你玄知问,为何?
    同门道:所以不能叫大师兄您来解签啊。世上有多少东西真可以称心如意?无非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劝他们尽了人事,便已是尽了心。
    玄知似懂非懂。
    学做一个凡人,似乎会讲谎话是必要的。
    可这谎话从另一面解读,也算不得完全的谎话。
    玄知若有所思,往殿内走去。穿堂门,过天井,香客渐少,来往的弟子向他点头问候。
    大师兄。
    大师兄。
    有些弟子年龄比他大上许多,还是唤他大师兄。
    修道一事,资历是一方面,天分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
    除此以外,还讲运道。
    凡人如何修道?无非是盗天地,夺造化,以求得天道认可,饶他们更多岁月,恕他们求得大道。
    修行便是在天道底下讨生活。运道,通俗点讲,也就是天道的偏好。
    天道偏好玄知,故玄知十六岁便闻名道门,同门中人人信服。天道偏好云倏,故云倏十七岁便成为天阶榜第一,被认可为当之无愧的玄门第一人。
    他所拥有的一切,来自天道。而天尊质问他所谓的「己道」究竟是什么时,他却犹豫了。
    这是一个叛徒才会有的行径。
    玄知十六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自省、愧疚又复纠结中活着。
    且还能预料,若答复不了师尊那个答案,也回答不了自己内心那个问题,这份心境还会折磨他未来许多年。
    玄知入内室,在蒲团上跪坐,叩下头。
    弟子玄知拜见师父。
    起来吧。
    玄知起身。
    玄天观现任掌门凌霄子阖眸打坐,似陷进入定状态。
    您找弟子有事?玄知试探问。
    凌霄子并不睁眼,只道:为师近来听闻,你日日去观星台当值,与宫中那位太子殿下关系匪浅?
    玄知了然,垂首答:确有此事。
    停顿片刻,凌霄子缓缓睁开苍老的眼:玄天观历任国师虽侍奉皇族,但归根到底,仍是道门中人。你该懂得如何把握距离了,徒儿。
    玄知默了须臾,道:徒儿省得。
    凌霄子良久叹口气:为师不是阻止你交友,你这年纪,也该交个志同道合的道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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