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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之远[重生]免费阅读(71)

    衣轻飏弯起眉眼,保证:我可以。
    余西河他们昨夜也拟了刺杀计划。
    一是让七殿下找个借口,与师门中人混入宫中,为元初帝做法事。借做法事之余,稍稍动下手脚送他上西天就行。
    衣轻飏听了,没全听。
    二是他们借祭天大典刺杀皇帝。成则万事大吉,即使不成,把祭天大典搅个天翻地覆也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衣轻飏劝了,但没人听。
    找不找得到七殿下,其实对这些前朝老臣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衣轻飏觉得,他们筹谋已久,明知必败,献的忠心全是给已死的人。无论是否找到活人,这项给死人殉葬的行动都不会终止。
    唯一的区别是,找到七殿下,他们更有脸下黄泉而已。
    当然不排除刺杀成功的可能。元初帝无子女,也无兄弟,他一死,底下旧日的起义军将领必定大乱,余西河等人也好浑水摸鱼,扶持七殿下上位。
    但这个扶持,对于无兵权、空有号召力的这些大儒们来说,可以预见的十分艰难。
    扶不扶得成功是二话,但元初帝必须死。
    这就是衣轻飏这一夜接触下来,对余西河等人的冷静概括。
    然而从情感上来说,他也不希望他们白白送死。
    总之祭天大典那日,只能你搅乱他,我便只好搅乱你了。
    进宫之路非常顺利。衣轻飏因跟在大师兄身旁,模样也是清都山的弟子服打扮,一路都没受盘查,极其顺利地通过各重宫门,直达皇帝寝宫。
    远远地,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亲自来迎,恭敬地送他们二人进了殿。
    元初帝今日竟没安生躺床上,而是坚持在书案前坐下,翻阅堆成山高的奏章。听人传报清都山掌门到了,元徵眉间微动,含笑看来,令侍从赐座。
    他客气地说:我身子还没大好,便不向您见礼了。
    云倏行了一揖。衣轻飏跟他身后也见了礼。
    元徵目光挪向衣轻飏,有些意外:这位小道长是?
    云倏简短答:贫道师弟。
    元徵客套了几句少年英才之类的场面话,为避免他过于注意到阿一,云倏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陛下身体欠佳,如何又忙于政务?
    元徵轻揉鼻梁,语气无奈:不忙不行。况且昨日容与君来后,夜里竟没再做上噩梦,难得睡了场好觉,今日精神自觉好多了。
    云倏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半块玉佩取走后,皇帝便不再做噩梦,事情多半跟这玉佩有关。可皇帝似乎不想承认这事实,云倏也不会多言戳穿。
    云倏又问了几句皇帝的身体状况。
    衣轻飏独自坐着,有些无聊,余光打量这座宫殿。怨气的确散了点,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觉有不少怨灵自殿外飘入,似乎这宫里还有另外一个怨气源头。
    正细思着,有个老内侍过来给他们端茶。
    杯子递到衣轻飏跟前时,他道声多谢,本要接着伸手去接,端杯子的老内侍却忽然手一抖,看着他的目光像看见什么怪物似的,将茶水洒了个彻底。
    这动静将正谈话的二人目光都吸引过来。
    老内侍跪伏地面战战兢兢:老奴失、失手望道长恕罪
    云倏几乎想也没想起身,过来抓住衣轻飏手查看,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玻璃似的,低声问:没事吧?
    元徵眉头微微皱起。总管太监急忙过来,派人收拾碎瓷片,擦干净地。
    衣轻飏看着地上战战兢兢的老内侍,淡了神情,道:没事。
    总管太监余光瞄了眼皇帝神情,斥那老内侍道:还不下去?冲撞了贵客,去外面请罚吧!
    衣轻飏淡声道:我真没事。
    总管太监又瞄了眼皇帝神色,低声道:还不谢谢道长大人大量?
    老内侍忙千恩万谢,连磕了几个头,和收拾净瓷片的几个侍从退下了。
    云倏仍没放开攥紧的手,他面色淡淡,手上的力道却勒得衣轻飏生疼。
    衣轻飏没料到大师兄反应会这么大。他抬起眼打量大师兄的脸,发觉陌生的环境似乎加剧了大师兄的不安感,他像在不安于,会有谁从他手中再次夺走珍视的东西。
    衣轻飏回握他手,轻捏掌心,渡过去温度,语调放柔放低了许多:我真没事,大师兄。
    之前两句是回给其他人听的,只有这句,是回给真正关心他是否被烫伤的人。
    云倏神色不变,攥紧的指尖慢慢松开。
    容与君之前说,要在宫里找个地方做法事?元徵在书案后抵唇咳了咳,指尖点点总管太监,你便陪着两位道长,去宫里找个合适地方吧。
    总管忙应声,领二位道长出殿。
    人走后,元徵抵着唇又咳了许久,眉间却沉下去,对身旁伺候的侍从道:去把刚才那人叫进来。
    你看到了什么?这么恐慌?元徵身体用不上力,勉强靠在椅背上撑起身,帝王的气场却密不透风地殿内铺开,底下跪着的老内侍一个劲磕头。
    你认识那个道士?
    在老内侍默不作声时,皇帝又追加一问,他是宫中旧人?
    那小道长表面冷下了神情,但在他假意示意总管,叫老内侍出去领罚时,那小道长又冷着脸,几乎是追着解释了一句。
    这二人必定是旧相识。
    老内侍冷汗沁背,元徵高居上位,将他反应尽收眼底:被朕说中了?他是前朝旧人,年岁却不大,曾居深宫,又与你是旧相识
    皇帝的每句话都步步逼向真相。老内侍重重在地板上磕了一头:陛下您明鉴!老奴在麟趾宫侍奉时,那位、那位小道长曾是老奴旧日主子!
    汗水滴落地板,他又重重磕了下去,一动不敢动。
    屏息等待上位者的审判。
    元徵沉眸的确陷入思忖。麟趾宫曾居沈贵妃,除去沈贵妃外,麟趾宫剩下的一个主子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前朝残存老臣一向蠢蠢欲动,在他重病消息传出后更是按捺不住。这位遁入道门的七殿下回来的时机倒是巧合。
    更引他兴味的是,道门第一人和他的师弟,关系倒是非同一般。
    总管太监此刻正讶异地看着
    那位本跟在容与君身后的小道长,出了殿便换了个人似的,走到领先容与君半步的位置,带着他们在宫里逛来逛去。
    找个地方做法事这事不该容与君主导的吗?
    怎么倒成这个年轻得很的小道长打头了?容与君还默许慢他半步,乖乖跟他身后到处逛?
    总管太监拿不定主意,万一人道门就是这么个规矩呢?万一人只是看起来年轻,实则是比容与君资历还高的老前辈呢?
    咱也不懂,咱也不敢问呐。
    那小道长背着手,闲庭漫步,跟在自家花园逛似的,轻车熟路得很。
    总管和几个打下手的,都快被他这路线给绕晕。
    眼看越走越偏僻,最终到了一处贴了封条的宫门前,那生得极好看的小道长终于停下脚步,满意地四下看看:就这儿了。
    总管太监刚能喘口气,待看清那扇贴着封条的宫门是哪,喘上的那口气好险没噎回去。
    小道长!错啦错啦!这是观星台,历代禁地,咱们怎么能进去啊?
    衣轻飏扯过他家大师兄,站在宫檐下弯起唇笑,学他语气。
    总管大人,错啦错啦!不是咱们,是我和我家大师兄,你们先在外面等着啊。
    总管阻拦不及,便见这小道长撕下一边封条,他目光赶忙投向容与君,希望他老人家能阻止一二,却见容与君上前
    替自家师弟把另一边封条也扯了。
    总管:
    一旁的小侍从小声紧张问:总管大人,咱们还阻止不?这可是历代禁地啊,闯进去会
    总管闭了闭眼,想起陛下的嘱咐,随机正色道:什么禁地?这是二位道长寻的做法事的圣地,不懂别胡说。
    总管太监之所以能做到总管,别的不说,读他们陛下脸色是一绝。
    作者有话说:
    下个手下就要登场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郢君 10瓶;夕夜迢迢 5瓶;Be a Loit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执念相|六
    凡是长在京城里的孩子, 打小都从爹娘那儿听过这样的故事
    在京城最中央,最高的那栋房子里, 关着一个大妖怪, 会在夜里抓走不乖乖睡觉的坏孩子。据说,这妖怪专门在夜里行动。
    但到了白天,听过故事的同一批孩子们又会发现, 爹娘口中的妖怪白天居然也不睡觉, 还会来抓不乖乖吃饭、到处乱跑、上房揭瓦的小朋友。
    总之,这妖怪好像专门和小朋友过不去。
    衣轻飏小时候也没能从躲掉这个故事。
    不幸中的万幸, 这妖怪只会在他不乖乖喝药时出现。万幸中的不幸, 他家就住在京城那栋最中央最高的房子旁边。
    和妖怪做邻居,不得不直面恐惧了属于是。
    说是房子其实很抽象, 具体来说,衣轻飏小朋友透过麟趾宫窗户望见的,是一座高而耸的楼台,如箭楼直入云霄,是整个禁宫最高的建筑。
    观星台, 观测天象之用,自然建得不矮。
    也因是前朝禁地, 蒙尘多年, 更罩上一层神秘幽暗的迷雾。
    进入封禁的宫门, 映入眼帘先是无数级台阶,石缝间野草杂生, 近人膝盖高。衣轻飏跳上几级台阶, 回身来牵大师兄的手。
    云倏将手递上, 甫一踏上台阶, 一股浓重的威压感便扑面而来, 试图将外来者排除出去。云倏似乎察觉到什么,仰头,目光移向站得比他高了几阶的衣轻飏。
    衣轻飏将他一把捞到身后,挡在他身前,随手撩起几簇幽火,落于野草之中顷刻燃起遍地火势。
    云倏淡冷的目光落在这幽火之上。浮幽之火诡异之处便在于,它的焚烧更类似于吞噬,无声无息,寂静蔓延,将一切随主人心愿湮灭于虚无的火焰之中。
    云倏听说过浮幽之火。
    在三清境时,自然对天地开辟时残余的阴浊之气,及它的造物有所耳闻。在上辈子,闭关五十年后,出山的第一天便从同门口中听到这名字。
    浮幽之火的强势,他从来只是耳闻,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不知道为什么,阿一从没在他面前召出过浮幽之火。当年决战时,这小孩也执意以纯粹的剑来赌他们的生死。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自然平静地在他面前召出自己最大的杀器。
    很快,之前那股威压消失得干干净净。
    阵法,破了。云倏淡淡启唇。
    衣轻飏点了下头:应该是前朝时封印那位犯了事的国师留下的阵法。
    亲眼所见浮幽之火的威力之后,云倏道:这火看来并不强势。
    衣轻飏愣一下,回头:什么?
    云倏通过他们一直牵起的手轻握他掌心,眼睑在光线下因仰望而抬起,不皂色的眼瞳像秋日潋滟的一洼湖水,在衣轻飏面前第一次展露得这般干净。
    衣轻飏心间如被什么轻软的东西拂过。
    他软下眉眼,听见面前这个仰望他的男人柔声说:是可以胜过至坚的至柔。
    云倏指尖停在他心口:是我一直希望你做到的事。
    衣轻飏手掌摁住他指尖,微躬下腰,眉眼甜甜地弯起,那么,我从没让您失望过吗?
    从来没有。他毫不犹豫接他的话,语气沉稳而笃定。
    这个「从来没有」,将诸多前尘今世都圈进去了。也圈住他眼前的少年,自愿溺进这一湖温柔,不顾前世教训,只论今生和以后。
    大师兄若有顾虑,衣轻飏垂下浓而密的睫羽,那么我便做没顾虑的那一个。
    他缓缓笑开:这样咱们就扯平了。
    他言语之轻松,仿佛只是大师兄欠了他一颗糖,而他欠大师兄一块小小的糯米点心而已。
    云倏在那一刻恍惚怔忡,忽然意识到,他之前的犹豫不决是多么软弱的决定。他好像还是太顾虑自己
    因为害怕阿一知道真相后选择毫不留情的离开,而宁愿他们之间没有开始。因为害怕他们结局如旧,而宁愿对他捧上前的一颗赤忱真心视而不见。
    他早已对他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而这伤害,只是出于他对还没发生的未来之事的畏惧。
    他们走到高台之上时,一股浓怨的阴煞之气裹携罡风袭来。
    伸头是一把刀,缩头也是一把刀。
    云倏薄唇翕动,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伸手想去触碰阿一衣袖。衣轻飏没察觉到,绕着高台巡视起来:看起来这上面也有个阵法,高台五个方向都有怨咒之物摆放,中心好像也有个祭坛?
    云倏缓缓放下手。
    他沉下目光,睨视周遭一圈:注意脚下,阿一。
    衣轻飏挪开步子低头,他站在中心祭坛的旁边,得以很清晰地认清地上扭曲蔓延的赤红阵法。
    线条歪歪扭扭却很有规律,从中心伸展至五个摆有小祭坛的方向,像一张绵密罗织的大网,也像模仿日月星辰而画的天演图。这些红线上沉淀着经年腐朽的铁锈味。
    衣轻飏蹲身,随意抹了一点红线。已经干涸了。他指腹搓着残渣,嗅了嗅,是用血画的阵法。
    云倏根本没来得及注意他动作,反应过来时,阿一已抹了一把这看起来便很诡异邪门的阵法。
    血啊衣轻飏叹了口气,这可是传导怨气的最好媒介。
    云倏抓住他手,颇为嫌弃那点血似的,拿出还没用过的拭剑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那点拇指尖。
    大师兄怎么看?衣轻飏被他擦得心痒。
    云倏瘫着张脸:不怎么看。
    衣轻飏忍不住促狭他:不怎么看啊大师兄?不怎么看,那您就这么干脆地跟着我上来了?不怕我带您做什么坏事么?
    云倏顿了一下,眼神非常袒露,十分真诚地质疑就凭阿一能做什么坏事。
    在这位心眼偏到骨子里的大师兄眼里,他家小师弟从不主动害人,就算做了坏事,也是别人陷害。
    他眸光浅淡一动,漫不经心中,无意识显露出玄门第一人的自信:无论什么局,只要实力足够,便能强行破开。
    所有花里胡哨的技法和破题思路,在绝对实力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世上没有解不开的局,只是解局的实力太弱。
    衣轻飏笑眯眯看他大师兄,眼神恍如一个诚挚的小迷弟,看他家盖世英雄一样的大师兄。他从来都是大师兄隐藏的小迷弟,以前是偷偷说不得,现在是恨不能满天下广而告之。
    勉强控制一下迷弟表情,衣轻飏道:大师兄,现在还不用劳烦您老出手,我先去那祭坛上看看。
    云倏想也不想就要跟上去,余光瞄到周围几个小祭坛,想了想,去将它们上面供奉的咒怨之物一一取了出来。等衣轻飏把中心祭坛的东西取了出来,一回头,自己已被五个小坛子给包围了。
    这些小坛子让衣轻飏想起酸菜。
    有点想吃酸菜面了他嘀咕。
    云倏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给他看,挑了下眉:还吃得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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