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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之远[重生]免费阅读(25)

    你要好自珍重。
    衣轻飏当时听得不仔细,只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找机会问清楚大师兄要闭关多久上,可等他鼓足勇气要再问时,大师兄已回过头,往前走了。
    金丹也好,性命也好,名誉也好,同门的信任也好。
    就在大师兄闭关不过五年的时间里,他就被人夺走了一切。
    衣轻飏竭力向头顶伸手,幽火却一点点从他的手臂灼烧尽他的指骨。
    阿一,你要时刻记住,唯有你的心,是旁人想夺也夺不走的。
    衣轻飏不断下沉,恍惚中听见大师兄的声音不断在耳边盘桓。
    你要好自珍重。
    他渐渐厌倦了灼烧,也渐渐厌倦了生长。有时,二者同样的疼痛,让他分不清自己的皮肤是在被烧尽还是在生长。仇恨与珍重,二者同样的疼痛,也让他逐渐分不清,自己是在恨谁还是在爱谁。
    可有那么一个声音在不厌其烦地与他说。
    你要好自珍重。
    这世上还有人,或许还有许多人,希望你好自珍重。
    哪怕最后只剩下你自己,也要好自珍重。
    在漫长的岁月里,疼痛渐渐长成他抵御外界的一层外衣,将他牢牢包裹其中,蜷缩其中。
    有时,不知是不是幻听,他偶尔能听见来自疼痛以外的声音。
    像是一阵鹤唳。
    他仰头向潭顶望去,在幽火再次淹没自己的双眼前,隐隐看清搅碎一潭死水的波光里某个倒影。
    灵芝?是灵芝吗?他思绪破碎地想。
    伴随身体下沉,像回应他所思所想一般,熟悉的鹤唳声再度在潭顶响起。那是来自自由与天堂的呼唤。
    脑子已来不及思考灵芝为何在这儿,又是怎么找到他的,衣轻飏只从心底生出这样一股庆幸
    还好,还没只剩下他一个人。
    赤混瞪圆了眼,看着衣轻飏完好无损地上岸,抖抖袖子,拿起石上的斗笠。
    你下去一共才两刻钟!赤混惊诧地语无伦次,我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你怎么活着出来的?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才两刻钟吗?衣轻飏给自己系上斗笠,笑了一笑,我记得我下去可有十年了,乖孙贼,那还得多谢你啊。
    他朝赤混走来,赤混语无伦次往后拱:我、我警告你!别靠近本尊!你你你!你说过的,咱俩的账上辈子就算完了!
    衣轻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那倒是。差点给忘了。
    上辈子他在底下待了十年才爬上来,干的第一件事捏碎了赤混最后一缕残魂。
    记得当时赤混也是这副语无伦次的模样:你你你!你别忘了,咱俩可是有约定的!自己当时戾气那个重啊,还是太年轻气盛,居然说什么:约定?那玩意儿就是个屁。
    尽管现在他还是拿这约定当个屁。
    衣轻飏给赤混松绑,十分客气地说:我找魔尊您呢,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勉强看您老有点用,就顺手救了,也算履行一个约定。
    二者呢,我有个熟人,与您关系匪浅,我给您老搞没了,也没脸见他啊。您说晚辈这话说得对不对?
    赤混纳罕地抬头,啧啧称奇道:我什么时候有关系匪浅的人,能跟您这号人物是熟人?您未必太给我面子了吧?
    衣轻飏微微一笑:您儿子,算不算?
    赤混一怔,抠抠脑门:哪个儿子?
    衣轻飏道:放心,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他也没把您当爹。
    赤混哼了一声:能和你混在一起,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衣轻飏轻松地提溜起他后衣领:别想找机会跑喽。我知道您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提防着呢。
    赤混奇道:你要带我出去?
    衣轻飏笑而不答,一手将如今虎落平阳的无上魔尊提溜到空中,小孩儿用力扑腾双腿:你给本尊放开!放开!本尊不要脸的吗?
    忽然,赤混诧然发现自己身处到了一个黑幽幽、忘不清边际的天地里,茫然四顾。
    他大爷,这是哪?
    衣轻飏的声音像从天上传来。
    尊主,这是晚辈的芥指。就暂时委屈您住下了。
    赤混默然片刻:我去。
    他站起身,向远处走去,却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除了无边的黑暗仍是黑暗,这是你的芥指?这完全相当于一个小世界了!你哪得来这么厉害的法宝?
    自然是托您的福。衣轻飏冷不丁道。
    赤混感受到他话里的皮里阳秋,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这玩意儿就是你从浮幽水里得到的吧?我只知道那底下,是当年天地初辟时残存下来的阴浊之气,过阴过浊而在潭底积集,多年后形成了幽冥之火。
    赤混的语气已有些激动:除了这个芥指,你还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衣轻飏的声音不见了。
    赤混朝天空吼了一声:喂!你听到没有!本尊问你呢!
    毫无声响。由于太过空远,甚至连点回声的影都没激起。
    他大爷的!赤混这才明白这小鬼打得困死他的主意,不由在地上坐下,低低骂了一声,这孙贼!
    衣轻飏正顺着记忆中的小路从不落渊底出去。
    当年天界封印赤混及他党羽的方法很简单,即是在不落渊上空形成一个逆风大阵,整个渊顶的气流和风力都受这法阵影响,致使不落渊成了只进得来、出不去的地方。没有人能破天尊座下首徒,神君玄微的阵法。
    为防止魔族余孽从渊底寻其他路逃出,下面也设了个类似迷宫的阵法,无数条小路曲曲折折,终年迷雾弥漫。赤混在千年来曾派过几次他残存的属下进迷阵寻找出路,可无一不是进去了再也没出来。
    赤混也渐渐放弃了无意义的牺牲,往土包里一躺,开始整日咒骂无上天尊和他的乖徒儿。
    而今,衣轻飏却顺利之至地穿过迷雾,轻车熟路地在迷阵中穿梭。
    直至前面出现一道一线天两面夹峙的崖壁里渗出外界的些微天光,从中可以窥见一线蔚蓝天空。这便是迷阵,乃至整个不落渊的出口了。
    衣轻飏不自觉仰起下颌,想在那一线天中寻仙鹤灵芝盘桓的身影。
    当年他从浮幽水里好不容易爬出时,便是灵芝隐隐的鹤唳声引导他走出迷阵。而后透过一线天,他才看清灵芝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他这些年臆想出来的产物。
    兽竟比人更通人情。当时的自己曾一度讽刺地想。
    而今衣轻飏再仰望一线天时,幽深的眸中不觉染上晦涩的复杂与不解。
    浮幽山距清都山远远不止千里之遥,就算灵芝得以飞来,它又如何知晓自己在此?更何况,认主的仙兽无法远离主人方圆十里。
    而那时,大师兄又在哪?
    作者有话说:
    灵芝:我终究是只工具鹤罢了。
    芥指就是储物空间。一般修道人士都会有,大小不一。
    第30章 绕指柔|十二
    进清都山山门, 抬头第一眼便能望见正对的天尊神像,磅礴宏伟, 垂眸众生。
    第二眼注意到的, 便是山门上那一对对联,据说也是当年祖师玄微留下的手笔
    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 不过蒙衣漏厕。
    衣轻飏觉得这两句甚妙。
    于旁人而言, 这两句说的是一进道门,便应戒色、戒欲、戒一切妄念之想。于衣轻飏而言, 这话不过是时时警醒他这具皮囊是空, 这具灵魂也会成空,待到百年以后皆化为一抔黄土, 爱恨往事便都消散如烟了。
    可今日迈进山门,走过这副对联,衣轻飏却对它视若无睹,沉浸在本该消散的往事之中。
    他发觉,他是否对上辈子疏漏了太多细节?以至于到最后活得稀里糊涂, 死得也稀里糊涂。
    绕过神像时,迎面撞来步九八。他忙不迭拦下衣轻飏道:九九,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瞎晃呢?我问问你, 这是什么时辰了?
    衣轻飏被他点醒, 茫然抬头。暮光正从山门映射进来,洋洋洒洒地披映在巨大神像的肩上, 万物都在西斜, 他的影子投长在石板上, 延伸融入神像的倒影中。
    日暮了?衣轻飏恍然。
    步九八重重一拍他肩膀, 哀叹:你才知道呢?大师兄寻你半天了九九, 你现在大难临头,师兄我也保不了你了。
    衣轻飏下意识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往步九八身后一躲,扯着他的袖子说:掩护我,九八!
    步九八叹气:掩护不了。你一用阵法回来,大师兄就知道了,他专门让我过来嘱咐你,晚斋不必吃了,直接回云台去。
    衣轻飏想也知道肯定又是「三十遍」,勉强振作精神,往南峰而去,山廊上遇见等待已久的二师姐和叶九七,二人要塞馒头给他垫垫肚子,衣轻飏推拒了。
    不用了,二师姐,我在外面吃了回来的。
    司青岚捏了捏衣轻飏的两边脸颊,拿他无可奈何:你这孩子,简直成心让我们不省心。消失了整整一天,什么消息都不留,你知道大师兄都急成什么样了吗?
    他查到你通过阵法去了京城,便让所有在京城附近历练的弟子都去寻你,没寻到你的消息差点就去信让玄天观帮着找人了!他还自己御剑去了京城,绕着北边寻了你几圈呢。
    衣轻飏露出讶然的神色,他真没想过这事这么严重。
    不要觉得你大师兄大惊小怪。司青岚顿了顿,耸肩,好吧,其实我们也觉得大师兄大惊小怪了。
    但他这么担心你,也一定是有理由的。阿一,你以后要再溜出去玩,记着怎么也得给大师兄留封信啊。
    衣轻飏垂头深深反省: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司青岚轻轻敲了他脑门一记:行了,这话跟你大师兄保证去吧。
    回到云台,衣轻飏径直去了正堂,没见着人。他微微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绕过屏风,便见大师兄正盘膝坐在后廊上,身边空着一个蒲团,像是留给他的,但衣轻飏不敢坐。
    回来了。
    这话不是问句,云倏背对着他,平铺直叙地说。
    衣轻飏摸不清大师兄现在的心情,跪坐在他身后,乖乖点头道:我回来了,大师兄。
    云倏拍拍身边的蒲团,淡声道:坐到这边来,让我看得见你。
    此时暮光已越过远处的群山,愈发西斜,月亮从东边慢慢升起。
    衣轻飏乖乖坐下,十分乖顺地先行认错道:大师兄,我已知错,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下回无论去哪儿,我一定记得回来的时间,也一定记得给你留信。
    云倏没有应声,而是侧过头,常年笼罩一层寒雾的不皂色双眸,此刻以一种极其专注的姿态注视他。这给衣轻飏一种错觉,似乎他已经透过他的眼睛,将他这一行带回来的疑问都看破了。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大师兄上辈子是否去过不落渊,这辈子又是否还记得那些前尘往事。可他终究又将这些话咽下去,他察觉到他们二人正在某种状态上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既微妙也危险,如果一旦被打破,他们二人都有预感,某种不可控的情绪便将溃堤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衣轻飏觉得自己现在便像踩在某条尚可控制的底线上,小心翼翼向外试探。明知不可逾越,却仍想踩过去看看。
    因而衣轻飏探过身去,在云倏仍在对着他这张脸出神时,鼻尖几乎贴到了他鼻尖,歪着头问:大师兄不说话,就是不生我的气了吗?
    他清晰看见,大师兄幽玄的深瞳在他临近时蓦地放大,倒映他完整的面孔。衣轻飏的气息也不自觉随之停滞,夜风伴随云雾寒气拂过他们的面颊,他们的呼吸伴着风声清浅起来。
    不知静默了几息,大师兄忽然伸手,捏住他的鼻尖:缺了半日的功课,罚抄今日要学的第三洞神经
    三十遍?衣轻飏抢答道。
    云倏眉梢微挑:挺自觉。
    衣轻飏翕动鼻尖,笑容沾上甜丝丝的味道:都是大师兄教得好。又故作黯淡,不过,我还是讨厌三十遍。
    云倏起身,弯下腰在他鼻尖轻轻一点,讨厌就不要再犯。
    大师兄你去哪?衣轻飏忙不迭跟他转身。云倏给屋内点好灯,扶着门框侧身道:去给你拿晚饭。别在那儿摸着,到这边有光的地方来抄。
    衣轻飏拿起桌上的灯盏,去架子上寻到第三洞神经第一部 尊经,在书案上铺开纸面,左右各准备一个砚台一支笔,先伸个懒腰揉捏指骨,万事俱全,左右开弓抄书。
    熟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当喝水吃饭一样是常事了。
    刚抄完一遍,衣轻飏眼神掠过书案,落在了靠在案沿边的守一剑上。大师兄居然忘了把守一剑带走?
    不该呀,对一个剑修来说,贴身佩剑可比媳妇儿还要重要。
    衣轻飏不禁起了玩心,拿笔头对着剑柄戳来戳去,好像在逗什么稀奇玩意儿。
    稀奇玩意儿?这还不稀奇吗,这可是比大师兄媳妇儿还重要的佩剑啊。不过大师兄这样色儿的牛鼻子剑修会有媳妇儿吗?衣轻飏没想象过,也不敢想象。
    起了玩心后,抄不抄书也就不重要了,衣轻飏扔下笔,从衣襟里取出一枚铁旮瘩戒指,正要从里面掏出自己今天得来的老伙计,甫一触到芥指,一阵絮絮叨叨的聒噪声音便钻进他脑海里。
    臭小鬼!快放本尊出去!
    你信不信本尊拆了你的芥指!识相的快放你祖宗出去!
    衣轻飏:
    差点忘了这位小祖宗。
    芥指上方忽然传来些许动静,骂累了的赤混立即原地站起:你大爷的!你个孙贼总算想起你爷爷了!
    你想把本尊困死在这里?臭小鬼,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本尊跟天界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你祖宗都还没出生
    衣轻飏压根没搭理他,只从芥指里取走了另一样东西。
    芥指打开时,赤混也能感知到周围环境,不由怔了怔:你在什么鬼地方?怎么灵气这么重?哪个大灵脉吗?
    衣轻飏打算给他透透风,也就没关上芥指,也不回答他,只是摆弄手中取走的这样东西。
    也是一枚小小的黑色戒指,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毫无光泽,烛光印在它身上时仿佛被吸走般,反射不出任何光亮。
    不对呀,你个修怨力的,住在灵脉做什么?赤混席地而坐,托着下颌煞有介事地推理,而且这么大的灵脉,千年后早该被几个大门派占尽了我去!小鬼你不会在哪个大门派里吧?
    赤混才注意到衣轻飏身上穿的衣服:这是弟子服?
    他眼露诧异,脑回路随即向另一方向狂奔而去:小鬼你牛掰啊!混进道门做卧底这招你也想得出来?我那些属下要有你这脑子,千年前我也不至于和天界打得如火如荼,还赢不了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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