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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帐暖小说(46)

    太后看向梁帝,面上带着回忆往事时,不禁透出的几分复杂伤神的神色。
    而素来以孝为先的梁帝,见状忙把怀里的婉贵人松开,而后眼神关切地看上太后,恳切说着:母后放心,儿臣从明日开始,定寻遍六国,把所有擅舞之人邀来宫里日日陪母后解闷,如此,可否消得母后寂寥?
    闻言,太后娘娘眉心一皱,恢然说道:你那是邀吗,恐怕是绑吧哀家才不许你去做那焚琴煮鹤煞风景之事。
    梁帝面露为难,当下看了台上的施霓一眼,又认真提议道:那既不寻旁人,那不如以后便叫施姑娘久居长寿宫,今后日日相伴母后身侧,聊解孤闷?奉银待遇方面,都不是问题。
    此话一出,太子眉心一瞬拧起,宣王也当即握紧酒杯。
    而施霓自己,同样也为提心吊胆,心绪躁乱着久久不能平复。
    久居长寿宫,今后相伴太后?如此虽也算暂时落得清闲,可只要还在宫里,危险便随时环身,若梁帝哪天一时兴起又突然改了主意,非要侧她为妃,她一无依孤女又如何能拒?
    思及此,施霓眼睫轻抖着低垂,此刻已下定决心,不管太后回说什么,她坚持出宫的决心都不会改变。
    而这时,一直在旁沉默未言的将军,此刻到底没有置身事外地不管她,而是严肃起身,敛息郑重开口。
    回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此女是西凉战败献上的降礼,身份特殊。她嫁给大梁顶柱,此乃毋庸置疑,更会极大程度地鼓舞军心,顺应舆情,助扬我大梁国威。可若其当真没名没分地久居太后娘娘宫中,恐怕不仅民声有怨,就连西凉王说不准都会笑我大国泱泱,竟是连他们西凉一族的一个弱女子都不敢娶。
    霍厌平静而述,却立刻引得梁帝面色一沉。
    记得最开始时,他就是因为听了霍厌的提醒,而后才有所顾虑地故意冷待着施霓,现在想来,着实有失帝王颜面。
    更可惜的是,之后他在情势下,亲口承诺了皇后不纳施霓,碍于颜面,而致后宫到底是少了一位绝色美人。
    思及此,梁帝便觉自己怀里的婉贵人,此刻抱着也没滋没味起来。
    因此不禁悔着这诺言,实不该早下。
    稍瞥眼,就见皇后这时正好望过来,眼锋带厉,灼灼扫过,当即令人背后生凉,梁帝咽了下口水,一瞬竟生被窥破心事的窘迫感。
    于是,他忙僵背收眼,又看向霍厌故摆姿态地挽尊启口。
    区区手下败将,何足将军次次挂齿?他们若真敢不敬,我大梁兵将的铁蹄下次踏破的,可不只是西凉边城了。
    梁帝说得好生轻巧,可次次亲领铁骑过城的,从来都是霍厌。
    那城下留的,也都是众位兵士奋勇夺城而留下的血,至于远在京城的皇帝,恐怕连讣告名列的第一页,都未曾看全过。
    于是梁帝此言,霍厌沉默未回。
    今日之事,何足牵扯到国事?
    太后忽的扬高声音,当下她老人家看向梁帝,半叹息地又说,君无戏言。这丫头进宫时日已不算短,婚事岂可往后再拖,我皇家这么多无双儿郎,选出一个,成全一对天偶家成,总不算什么难事,留在我老太婆身边又能做什么?
    母后梁帝还想阻。他算不上是位好皇帝,可却是个实实的孝子。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皇帝无需多言。收回眼,太后娘娘严厉语气一收,又看向施霓柔声说道,丫头,方才答应你,要给你的赏赐,你可想好了?
    闻言,施霓立刻抬眼,仿佛再寻生机。
    方才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给她的已经算是最高程度的赞美,可施霓心中却还是没底,不知道太后娘娘所说的这份赏赐,究竟能有多大。
    而不嫁皇族,这样的忤逆请求,她又是否现在能提。
    抬眼,她的视线无意间和将军再次对上,而此刻她眼中闪烁而过的无助,也一瞬曝露无遗。
    见状,霍厌眯了下眸。心间久窝着的那股无法消弭的愠火,此刻只因她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依赖,而瞬间散去一半。
    自己就这么被她吃得死死的?霍厌咬牙反问自己,可答案不用细琢也只那一个。
    是。
    他早就被吃得死,吃得透。
    不过很快,相信情形就会反过来,只是,他要的是吃掉。
    她既敢当着他的面给太子妩媚献酒,那他便要享同样的待遇,可他不喜酒的辛辣,只爱她的蜜甜。
    霍厌抿了下唇,暗眸回忆起其间滋味。那次是他半迫追吮,下次,他则要她主动屈膝献上。
    作者有话说:
    状态不太好,更得少一点,明天努力多更。
    (辞花节后就出宫,很快了,莫急宝们,晚安啦~)
    第58章
    太后娘娘慈目视下,还在静等着施霓的回答。
    施霓抿着唇,开口前,余光又似不经意地略过将军,只见他当下肃着面容,心事掩敛不可窥。
    旁人大概都不会留意,此刻将军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正直直绷起,眼神更是凝着,似不敢松懈半分。
    显然,是她方才的献酒举动,叫他心生了不安与戒防,大概是怕她会此番借赏,当真另寻得旁人的庇护,譬如太子。
    她当然不会如此的施霓垂眼轻喟了口气,眼下见着将军眼神如此暗淡,她心头确实生出几分不忍,同时也觉怅然。
    这次确实是她私作谋划,叫将军如此恼气又患失,所以她打算着,待此事过去,她一定会尽力补偿,好好把将军哄好,之后任他想做再过分的事,她也都会依着纵着。
    将军愿意为她冒险争拼一次,作为回报,她自是会把自己所有好的都悉数奉上。
    于是当下,施霓不自觉流露出波柔脉脉的眼神,叫霍厌看后,浮躁的一颗心瞬如微飔过隙,渐复归宁。
    他眯眸,当下完全控制不住地去想,这样招引惑迷的眼神,方才施霓背对他时,是否也同样对太子抛媚过。
    所以,她当真觉得,太子会比他更值得依靠?只因其尊位更高吗
    思及此,霍厌拇指用力摩挲着其左手上长出厚茧的虎口,之后愤懑的眼神从施霓身上移开,而后扫过太子,眸间转瞬便生出如兽般,原始雄性的较量之意。
    已被他吮咬做过记号的女人,谁也争不得。
    与此同时,宁乐公主看着施霓因方才那一舞在人前出尽风头,又看无论太子哥哥还是霍将军,此刻都把目光凝在她身上,一时间心头颇为不是滋味。
    又想起先前,自己向施霓求教学舞却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脱,于是眼下一忆,便不由猜疑之前她是遮遮掩掩,故意藏技掩锋。
    常生,你也觉得她好看?宁乐顾及着前排的柔妃娘娘,此刻压低声音严肃认真问道。
    而常生却始终静默无言,神色忧惶,宁乐不知,此刻在场所有人中,大概都不会有比他更心感焦灼的。
    常生今日原本该是在梁帝身边伺候,可刚进殿便遇到了公主,又被她以解闷为由扣了下来,所以此刻,他丝毫不知大师哥他们藏匿的武耍班子,为何会被突然换到节目最后,更不知他们那边是否有变故发生。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他哪有什么心思听曲赏舞,只一心盼等着这琵琶曲能快些停,之后等武戏班子上台,确定师兄们无恙,他方才能心安。
    喂!连你也看呆了不成!
    宁乐公主久等得不耐烦,觑眼又看常生只顾望着台幕根本不理自己,于是伸手没轻没重,更没避讳地直接在常生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她是气恼正盛,眼下狠狠用了实力。
    以前她每次教训惹自己生气的奴才时,大概都会用相同的力道去惩治地掐,彼时对方都是疼得呲牙咧嘴,当即跪地冲她求饶,可像常生这样,吃痛后连眉头都没蹙一下的,宁乐实在是没见过。
    所以,他这是根本没觉得疼,还是因为不想理她?
    宁乐有些忿忿地嘟起嘴,可又不敢当着母妃和父皇的面放肆弄出多么大的动静,于是哼声松开手里的力道,不再故意使力,想了想,又伸出手去,抓着他的衣袖轻轻摇了两下。
    常生,你不许不理人。
    常生终于将凝沉的目光从台上收回,垂眸便见小公主正眼神埋怨地望着自己,小公主向来被人惯宠,是一点儿被怠慢都不得,这眼下小脸皱起,又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不满意。
    公主。
    听他终于有了反应,还唤自己,宁乐气哄哄地嗔怨直道:你看人家跳舞看得这样入迷,真不知羞!
    闻言,常生颇有些不明所以,方才台上的表演他根本没存心思细看,一心只想着师兄们现在情况如何。
    至于公主这话,他就更生困疑了,既是表演,那么本来就是给人看的,哪怕真看两眼,这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公主气什么?
    常生不解,于是直接把疑问问出口。
    我才没气!我本宫是提醒你,人家将来没准要嫁我皇兄,你总盯着算为不敬。
    宁乐莫名心虚地赶紧遮掩,一时竟连自称都忘了带尊。
    常生只觉莫名,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还是语气淡着随意解释了句:我没看她跳舞。只是想看之后舞班要表演的弄花枪,按时间,这节目该是快到了。
    前半句是实话,至于后半句,他难忍心忧,开口稍显沉重。
    真的?宁乐自是把此话重点全部抓在了第一句上。
    而常生看着她生出满眸的期盼,当即收了收眼,也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之后挺直腰背寻作正严地开口,奴才奉陛下之命相伴公主身侧,自不会怠工落眼旁处。
    宁乐心头顿生欣悦,当下又叫他倾下身来,附耳过去很是介意地小声问道:那你觉得,是本公主好看,还是施霓好看?
    常生没把施霓的面容记在心里,于是闻言后正想抬眼再去看一下,以寻公平作较,却不想小公主霸道不许,直接拉住他的胳膊,当即狠狠威胁说。
    你再敢看她,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软声软气的威胁根本毫无威慑作用,可常生到底没忤她,眼神不再动,里面只容她一个。
    可不看,又怎么如实比较。
    常生正琢磨着,就听宁乐等不及地又催促出声,你快说呀,难道是比较不出?
    她眼神灼灼地盯过来,几乎快和他面对面相离咫尺间了,于是常生此刻脑海里只映出公主一人的脸,圆溜溜的大眼睛,挺翘的鼻尖,樱粉的小口
    说呀,到底谁更好看嘛?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此刻公主的眼神水光光的直泛溢。
    看着她这副直勾勾的娇俏模样,常生当即只觉自己喉口紧了下,默了半响,他终于还是启齿道。
    公主,好看。
    听了这四字,宁乐公主总算觉出几分舒心,连带之前介意霍将军被施霓勾引一事也暂时忘到脑后。
    还好,常生还没被她迷了去。
    思及此,宁乐忽的生出要将常生牢牢霸在身边的荒谬想法,这样好看的人啊宁乐暗自心想,等辞花节一结束,她一定要亲自去求父王,把常生从北宸殿调去她宫里伺候,以后叫他都做她的人。
    只是一个小太监,父王当不会吝啬。思及此,宁乐忙又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只是一词显得太低廉,常生定是会不喜欢的。
    常生,你喜欢看武班子的节目?
    常生一瞬警惕,又看公主确实只是随口一问,故而才勉强放松了身板。
    他回说:总比些莺歌燕舞值得看。他没欣赏那个的闲致。
    宁乐一听,欣欢更甚,于是仰头冲他弯了弯眼,说道:那还不简单,我现在就向父王催一催,反正施霓这舞都已经跳完了,论赏什么的放在后面不就好了,现在他们这样赏来赏去的,不是影响咱们看节目嘛。
    闻言,常生突然就觉得眼前这骄纵的小公主,好像也没真的那么讨厌了。
    于是躬身,用纤细而长的手指从桌面瓷盘上捏起一颗最饱满汁多的葡萄,而后细致拨开,又伸手递到宁乐嘴边。
    甜。他示意。
    宁乐愣了下,明明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他伺候她又属本分,可就这么一个简单举动,常生做了,竟叫她生出几分受宠若惊之感。
    她没立刻开口。
    常生长蜷的眼睫动了动,又问道:不爱吃?
    没听到回复,常生动着手腕刚要收回,却被宁乐眼疾手快地一下抓住手腕,而后,见她慢慢地探头过来含羞地张开小嘴,把那颗滑溜溜的葡萄伸舌吃进口中。
    她没有故意,可是因力道没掌握精准,于是动作间不小心,唇边一下贴擦过他的指面。
    当即,宁乐脸颊瞬间红涨了许多。
    而常生,此刻也凝目显着异样,他看着自己被她蹭过的食指,当下只觉得那里发痒得厉害。
    敛神,他收手又把手心握紧,之后轻呼出一口气,低声再次提醒,公主,节目。
    哦好
    宁乐自不知他的计划,只以为他也同样因方才那猝不及防的触碰而别扭着,所以才想赶紧转移话题。
    于是,宁乐抬手稍整了下发鬟,又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紧接扬声冲着首排正中的天子席位开口说道。
    父皇,施姑娘这舞跳得确实好,当然是值得赏赐,不过后面不是还有耍花枪的武班没上台呢嘛,而且我们施姑娘也还没具体想好要求什么,既如此,要不就等大家全部表演结束,之后再上台一同领赏赐,如此岂不是更好?
    说完,宁乐又展颜笑着把视线转向太后,小嘴很是甜,皇祖母,宁儿的提议可不可行?
    宁乐公主是皇族孙辈中唯一的一个女孩,不仅得梁帝的偏宠,就是太后娘娘也是把人放到心尖上去疼的。
    故而宁乐此话一出,旁人自都顺着听着。
    梁帝率先表态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宁儿做主就是了。
    太后也点头同意,宁儿说得是。这会子,武戏班子还台后等着上场呢,别叫人家师傅们扮得太辛苦,论赏之事,还是一会一同齐说吧。
    宁乐笑着重新坐会座位,趁着没人注意,忙邀功一般偷偷拉着下常生的衣角,眼神弯弯,似在说着,你想看的武耍节目马上就来啦。
    见状,常生心头一暖,可转瞬又只剩满满的凝重。
    武班出场,花枪行刺,今日这帷幕花台定是避不可避要见些血了,他不是想看武耍节目,而是想看师兄亲手了结了梁帝的性命。
    常生?
    宁乐看他想事情想得出神,于是歪头困惑着轻轻唤了他一声。
    常生敛神,看着她心头低慨,于是再次挑了颗润圆的紫葡给小公主递上去,以此表代言语。
    而宁乐看着他递上前来的手,沉吟了下,又看他。
    常生这才反应过来,原是自己怀着心事,忘了给公主剥皮,他收手,想重新为她剥。
    可宁乐却止了他,伸脖张嘴吃下,之后再吐皮。
    常生没犹豫,直接伸手给她接,仿佛已经习惯了伺候这娇贵的小公主。
    宁乐到底有点害羞,还是想吐在帕上,可刚转头就见常生跟着她又凑近,示意明显。
    没关系。他道。
    于是宁乐小脸红着,点点头,之后脑袋低了低,往他手心吐出葡萄的皮籽。
    再看他,两人相视了瞬,同时把眼睛避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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