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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法者疯疯疯疯兔(67)

    原来是他的生日么
    林雨行心想,他从来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然后一个白花花的大球就飞过了他的面前,飞往河边一个坐着垂钓的人影身后
    贤人刚刚钓起了一尾大鱼,甩给了解良人他们挂在烤肉架上,他发誓自己没有用法术作弊,林雨行就走过去笑他:我看见贤人用呪术把鱼冻住再捞上来了哦,贤人真不要脸。
    贤人也不管手上全是水,哈哈一笑就把他抱住:你可算回来啦!我们等你好久了!生日快乐啊老婆!
    说着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亲到喘气。
    是秀千代一口咬在贤人的屁股上,才阻止了他们的亲热,然后他就看到林珰正在抱着千代老师的大尾巴,试图把她拉走。
    狐狸却死死咬住贤人的屁股,林雨行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才松口,一甩尾巴,和珰珰跑去玩了。
    贤人在河边坐了下来,林雨行顺势坐在了他旁边,贤人揽过他的腰,他展开了贤人的扇子,哦,他看到了,这把扇子上,没有写什么「菜」字,这个梦也太美好了吧,更美好的是,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疼,贤人刚才抱着他亲,没有像以往那样压到他任何一处伤口,于是他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果然,他胸前什么都没有,完好无损,光洁剔透。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肌肉,简直不像是他自己的身体。
    哦,简直是自己二十年前的身体。
    贤人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脱衣服,反正他就是脱了,然后那个狗东西就趁机把他压倒在河边,一边啃他一边祭出了一个少儿不宜屏蔽结界,还脱掉了他的裤子,伸手就要往他身后探去。
    林雨行就是在这个时候惊醒的。
    他!怎么可以!
    骂了好几遍垃圾贤人,他才从床上起来,他还在谢长春的小木屋里,梦里所见,不过是京都秋日的片刻故梦。
    一点都不美好,哼。
    谢长春今天要带他去见先祖之树,已经准备了早饭在等他了。
    苍绿山谷位于破灭山脉地界的正中心,林雨行随着谢长春来到此处,只见良田千顷,鱼鸟相乐,山泉汇聚成溪河,河边栽着果树,才到春天,枝头的果子就个个饱满鲜红,一反季节。
    海盗们和当地的农民猎人都生活在这里,山谷入口就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小镇,两架狼头标志的破灭战舰停在外头,战舰的主人正在镇里的酒馆大快朵颐,人们都是见怪不怪,好像开着战舰出门喝酒就像骑自行车上街买菜一样,成为海盗们的日常。
    那是两百多年前,两个周游世界的旅行者路过此地。谢长春说,这里一年到头都有飞机啊渡轮啊掉下来嘛,两人就深入山中寻找常年失事的原因,还把机械技术教给了我们的海盗,教他们从失事航班回收零件,再制造成可以飞出山谷的小型战舰,这种战舰不会被磁场影响,所以海盗们在破灭山脉作战简直立于不败之地,这么多年,没人能打得进来。
    谢长春指着小镇中央的两座雕像你看,那两位旅行家的纪念像。
    纪念雕像栩栩如生,好像那两人才刚刚离开,这是林雨行第一次见到解良人和程万锦的模样。
    一个扎着长马尾,穿着宽袍大袖,眉宇轩昂,气态从容,他比旁边的人高了半个头,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一手持剑,一手负在身后,这是他的师兄解良人。
    另一个蓬头散发,潇潇洒洒,旅行斗篷只穿了一半,还有一半光着膀子,却不显放荡,只见喜悦,他笑得非常开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两条冰冷的机械手臂被他混不在意地暴露在他人眼前,那根本无法减去他浑身的轻快暖意这是程万锦。
    林雨行此刻的足迹正与先辈们汇聚在一起。
    那么他们两人调查到了什么?
    他们就说了什么磁场,什么奇怪。谢长春回忆了一番,又摇摇头,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们留下一身技术就走了,也没有见到先祖之树。
    不是他们没见到林雨行心想,是那棵树不想见他们吧。
    他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穿过小镇,是一条苍翠幽深的山谷,一直通往破灭山脉的腹地,谢长春说,先祖之树在这里快有1500年了,当地人都认为风调雨顺是神树的恩泽。
    但算上它生长于地球的岁月。林雨行说,足有一万年之久吧。
    林雨行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神树。
    神树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也就比樱庭家门口的四季樱树大了那么一圈,偌大的山腹之中,飘满了落叶,在这个四季常春的山谷里,它是唯一正在凋谢的树,许多枝桠甚至已经开始枯败。
    肉眼都能见到它经历的一万年岁月即将迎来终点。
    我想跟它聊聊。林雨行对谢长春说,也许我知道该怎么救它。
    谢长春哀伤的眼中弥漫起希望的光,老人连连称好,就一个人主动出去守在了外面,林雨行说,别让人进来。
    然后他微笑起来。
    那本该是一棵拥有万丈神光的树,因为周围的山壁上被人们刻满了壁画,画中是万人俯拜、沐浴神树恩泽的场景,可眼前的树,它纯白的枝叶上,只剩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光辉了,就好像一个健康人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走了上去:两百年前,你高高在上,那么伟大那么骄傲,连我师兄都不肯见,怎么现在肯见我了?
    满树枝叶无风摇摆起来,树当然不会说话,只有几片叶子落在林雨行的肩头。
    哦。林雨行毫不留情地拂去了肩头落叶,你在求助我吗?可惜,我帮不了你,我刚才是忽悠老谢的。
    枝叶摇摆得更厉害了。
    真的帮不了哦。林雨行笑嘻嘻地,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将他千疮百孔的胸膛露了出来,看到了么,我没骗你,混沌之海已经干涸,你所有的同胞都已被黑暗侵蚀成荆棘,你回不去了,就算我把你带回去,你也是死路一条,下场不见得会比我好多少。
    每一道都是被不存在之力贯穿的伤口,无法掩饰,无法欺骗。
    像是见到了不敢置信的真相,树的枝叶剧烈地晃动起来,万千藤条拼命拍打着地面,也拍打着树干自己,那是一种林雨行确信,这棵树正在痛苦。
    认命吧,我不认命,可你不得不认,因为我是人,你只是一棵树,再活一万年,你也不过是一棵树。
    林雨行随手抓住了一根被树自己拍下来的颓败枝条,放在手里看了看,又摇了摇头,嫌弃似的丢在了地上。
    你的根系扎在混沌之海,在远古岁月里就吸收着纯白,因此得到无边生机,在同族里,你是第一棵成年大树,别的谁也抢不过你。林雨行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他一言就道出了这棵树的本质你是虚空荆棘没有被黑暗侵蚀前的原本模样。
    对于人类来说,你是先祖,是神树,诗人还称你为世界树,可对于你的同族来说,你不过是一个背叛者。
    是一棵吸收了最多的纯白,却不肯老实呆在那里、在黑暗来临时,抛下所有同族,反而逃往人世之中的树。
    你以为,和人类结合,诞下后代,你就算个人了么?
    你的所有同族都在漫长的岁月里被侵蚀殆尽了,如果没有你独占那么多纯白,它们也许每一个都能长大参天,都能用成年形态抵挡黑暗,人类还有至少一万年的时间去发展科技、去研究虚空和黑暗,是你的逃跑,让你的同族们直面恶化,让混沌海域不堪重负,迫使我先师造灯塔,找燃油,苦苦争来一线光明。
    我今日就要砍了你,丢回混沌海域赎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嘴角的嘲讽笑意,逐渐变得疯狂起来,一棵将死之树不会反抗更不会说话,林雨行一摸武器,才想起故梦不在身边。
    这垃圾树,没故梦还真不好砍。
    他叹了口气。
    天意啊。
    他又在树下坐了下来,换上了一种像是和老朋友聊天的语气:诗人说你是世界树,也不算夸张,我想了想,哈,你还真是世界树呢。
    你又不想做树,想做人,和我一样想做人。
    只可惜,我死了还有点用,而你,万年之树,付之一炬,你除了死在这里,又有何用呢?变成一堆柴火给外面的村民烧饭用么?
    整棵树本来已经没力气了,听到这话又摇摆着抗议起来。
    我知道你不想。林雨行拍了拍树干,也不怪你。没有谁生来就要承担宿命的,人心都是贪生,何况一棵树呢。
    但我确实救不了你了你不可能再回到混沌海域,那里已经不剩多少纯白了,如果全部给你吸收,也许你还能活个千百年,可是人间会因此遭受灭顶之灾,包括你的后代们,所有的人类都会死光,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就为了自己多活个千百年?
    并且在你吸收纯白之前,可能已经被你的同族们打死了。林雨行好笑地说,它们也不能称之为你的同族了,物竞天择,你抢走的属于他们的营养,后来由虚空给了它们,它们现在是虚空的荆棘啦,最矮的都有两个你那么高,最高的恐怕比破灭山脉还高大呢。
    大树沉默了下来。
    只有无法抑制的枯叶一片片飘落在林雨行的眼前。
    他捡了两片叶子,叼在嘴里,吹了一支名为送别的民间小调。
    一时间,空旷的山腹里,只有无言的枯叶落满他的肩头。
    言灵树,言灵术。一曲吹罢,他忽地叹道,你与人类的第一个后代,就是世上最早的言灵术师吧。
    一种可以用言语说服他人的先天血统至少人们是这样以为的。
    可那不过是一个口误罢了,言灵术,其实是言灵树,这种血统的力量来源,并不是真的有说服人的力量,而是来自于你的纯白之力,那是名为「存在」的万物本质,最纯粹的纯白,甚至能够改变现实,何况只是说服于人这么简单的事。
    树上最后一朵凋零了一半的花,被落在林雨行的怀里。
    哦,你问我怎么知道的?他笑了笑,我研究这个很多年了哦,后来还遇到了你家的后代,谢君绝那个孩子,那是个好孩子呀。
    其实言灵术的本质原理,就是在话说出口的同时,让世界产生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分支,就像大树长出分支一样,对现实构成的这个支线,因纯白之力包容一切而合理,时空轨迹因为这个小小分支,就有了「一定能说服别人」这样的结果,人们称之为言语的力量,而我称之为纯白的本源我说的没错吧,世界之树。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林雨行最后站起来,拍了拍土:我该走了,垃圾贤人还在等我,你就在这里安静等死吧,你放心,你家那个好孩子,和我有一段缘分,以后我会带他去到世界上最好的奇术协会,会教他成就百世之师,成为天下之法,你,瞑目吧。
    一言而为天下法,不靠言灵,靠脑子和思想,这才是真正名为做人的本质。
    你做不到的事,你后代替你做到了。
    林雨行说着,作势就要走。
    果然,老树伸出一条枝桠,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手臂。
    林雨行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无法察觉的微笑。
    哦?他回头,一脸认真地望着那棵将死之树,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还是你想见证你的后代超越你的那一刻?
    啊啊,也不是不可以他终于说出了他的计划,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以另一种生命形式,永世长生,你愿意么?
    树枝攀上了他的胸膛,像母亲温柔的手。
    不不。他拒绝了,不是这个意思。
    吸收了无数纯白的世界之树,就算生机将尽,也是可以治愈他的,以纯白治愈他全身的伤口。
    他是古代画梦师的传人,他本就是一个永世长生的人。
    用最后的生机治愈他,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通过他的眼睛去看到后来的万千世界,去踏上它向往了一万年的名为人生的旅程。
    老树以为这就是他的计划。
    还觉得这个计划不错,总比被村民烧成柴火要好。
    可林雨行却谢绝了它。
    我带你去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哦。他抚开枝条,伸手抱了抱那棵树,你愿意跟我走吗?你相信我,那绝对比你治好我更有意义的多,也许你的同族们最后都能得到净化,你也能回到你的故乡。
    所有的叶片在这一刻都脱离了树身,漫天飞舞盘旋着久久不肯落地。
    像是在唱着名为送别的哀歌,和林雨行之前吹奏的那一曲遥相呼应。
    一万年的岁月,身为言灵术师的先祖,老树就算没有人类的眼睛鼻子嘴,它也见过太多的人间征战,勾心斗角,欲望深渊里的黑暗,在某种意义上比虚空都要可怕。
    虚空未至,人类就已经发动无数次战争,自相残杀,它从混沌海域来到人间,自然是知道侵蚀一切的虚空有多么可怕,可当人们为了争抢它而发动银河系大洗牌级别的星际战争时,他又觉得虚空比血流漂橹的人间亲切多了,他因此躲去了虚空,以为就能阻止战争。
    后来因为生机流失太多,它不得不从虚空返回,而人间依然是战争遍地,它就和族人在破灭山脉的腹地隐居起来。
    直到它遇见第一个、它愿意以全部生机献身的,却不肯成全自己的人类。
    也许他才是世上最强的言灵术师,正如他说的那样,不靠奇术,而靠思想。
    他的话语承载了他的思想,才有了一种胜过言灵的力量,如果贤人在这里,一定会想起这就是他与他初次同行时,感受过的「气」。
    勇气,义气,底气,侠气,他身上有一切老树渴望了一万年的人之「气」。
    这种气概,让它竟然无比相信他口中所说的「更有意义的事」,是一件绝对值得期待的事。
    好像那才是愿望落地的欣喜,是世界的瑰丽,是人间的传奇,是所有未知与可知的不肯湮灭在岁月里的希冀。
    老树最后自己摧毁了所有枯萎的部分,把剩下的凝聚缩小成了一根一米长的纯白树枝,树枝握在了林雨行的手中。
    他挥了挥。
    这可是纯白本身做成的武器。
    比故梦好用一万倍。
    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他心想,他竟然说服了一棵树。
    但就如树和人诞下后代一样,这本来就是不需要被人相信的事。
    他也不管外面还在守候的谢长春,他本来就是个没有礼义廉耻的人,他直接用纯白树枝劈开空间就往维加城而去。
    他想贤人了。
    希望那个傻小子还没被过去的他坑得输掉裤子。
    撕心裂肺的空间之旅中,他又想起了那京都秋日的片刻故梦,他在此刻才确信,那不是梦,是世界的分支。
    除了他被贤人上的结局,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样。
    一切都是他心中期待已久的胜过愿望的存在。
    那就这样吧。
    他心想。
    反正被上的不是他,是过去那个混蛋。
    还想说服贤人上他?
    林雨行冷笑,最后被上的还是那人自己。
    仿佛这个决定胜过一切治愈他就是这样的混蛋,小气巴拉,斤斤计较,宁愿自己不得好,也不肯被别人算计,算计他的人,他都要一个个算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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