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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法者疯疯疯疯兔(42)

    甚至胜过了故事里的侠之大气。
    这个人的学识见解远远在他之上,是他平时习惯了内敛与含蓄。
    他真正讲起奇术或是科学或是一切假设,怕是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彻底明白他的观点、能完整接上他的话语。
    但这些毫不妨碍贤人无需思考就脱口一句
    我陪你去。
    林雨行笑了:太遥远了现在倒也不必提,何况,我不想跟你殉情。
    怎么我连殉情都不配了吗?
    那人笑叹着:是你太好了,贤人,你是人间的神明呀,我这样的人真是配不上你的。
    林先生费尽心机引我入局,还肉身勾引几次三番色 诱于我,现在泡到我了,又想抛弃我不成?
    林雨行被贤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汇给整无语了,他翻身而起,我怀疑你欠揍。
    以后你揍我,我保证不还手。
    别恶心。
    贤人想去逮他,却逮了个空,一眨眼王八蛋已经扯过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贤人蹭了过去:喂,混蛋,你心里对我还是挺喜欢的吧。
    没有。
    我想听真话!
    被子里的声音说:我所有作为「人」该有的感情,都给了两个小朋友,这就是真话。
    但你这副壳子本身就是假的。贤人直接否定了他你从来就不想做「人」。
    别人或许不明白,贤人可太明白了,他就是林雨行说的第一种人,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一切,读书、学艺、拜师、修行、回国、相亲,祖父将他的人生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能轻易拜入各大宗师门下,在别人羡艳的目光里身负多家绝学,羽上家指望着他来振兴,被SABIT轰破的神来国门指望着他来守护,芸芸众生对他歌功颂德树碑立传,连警方都把他当做疑难悬案的救世主。
    这世间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在他身上,好像他生来就应该做一个悲天悯人的神。
    从未有人问过他一句,快乐吗?
    就像从未有人对林雨行说过一句,你别笑了。
    贤人毫不怀疑王八蛋只见第一面就把自己看了个透彻,所以他才会那么嫌弃那个被奉若神明的自己。
    自己就像被长年累月的香火奉之高阁的塑像,以一种潜移默化的熏染来成全他人的期望,若不是遇到他的王八蛋,他都已经习惯了作为「神明」而存在。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人啊。
    是一个无比向往柳先生讲的大侠故事的人啊。
    他本来应该是第三种人,麒麟血脉,纵横驰骋,天下无处不可去,他情愿在未知路上披荆斩棘撞个头破血流,也好过躺在所谓千年风雅的香火中被人顶礼膜拜不得动弹。
    他宁愿做一个清清楚楚的人,也不想做一个面目模糊的神。
    林雨行就是个恶魔,不动声色地,就引得他想冲破这层层桎梏、甚至打破长久经营的神明外壳。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只要和他在一起,贤人就一天比一天地想要解放自己的天性。
    他渴望真正的自由。
    或许那才是血脉传承的真正的神性,而不是虚伪的、被香火堆积起来的羽上大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他是一样的存在林雨行就是一个极其虚伪又极其真实的人,这两点在他身上毫不违和。
    他有多聪明,有漂亮,有多疯,都不重要,偏是这种真真假假的要命感,让贤人对他有一种几近发狂的执念。
    这是亘古宇宙亿万生灵里,一个同类遇到另一个同类的欣喜,他是如此想抱紧这个藏在虚伪、冷漠、隐忍外壳下的其实比谁都温柔的王八蛋。
    神明是不能有执念的。
    贤人爱他,是狂人爱疯子。
    我问的是你自己。贤人说,林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王八蛋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打了个比方:贤人是人间的瑰宝,炙手可热,我呢,大概就是觊觎瑰宝的魔鬼。
    哈?我是你的瑰宝?这么说我不是你的菜了?
    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那人又好笑又嫌弃的目光直射过来,好像现在就想把他塞回家里找珰珰给他补课。
    贤人一脸懵逼,华夏文化这么博大精深的吗?
    林雨行眨了眨眼,一双杏眼清清亮亮:贤人是在世的神明,我呢,虽无半点敬畏,但总归是有几分倾慕之心的。
    贤人都快晕过去了:所以你夸了我半天,就是想拐弯抹角地表达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对吧!
    那人抿着唇,回以一声嗤笑。
    贤人就直接爬过去、隔着被子抱住了他,呵着气在那颗漂亮脑袋的耳边说「告诉我」,那声音低沉魅惑充满磁性,恐怕全京都没有一个羽上夫人能抵挡得住。
    林雨行推了他一下,没推走,还被贤人含住了耳骨轻舔拨弄,湿湿热热的气息喷在耳后,搞的他浑身发毛,于是隔着被子就抬脚踹人。
    贤人果然没还手也没还脚,林雨行骂了一声「还说不是属狐狸的」。
    骂完了贤人也没还嘴,林雨行索性就拉过被子一躺关灯睡觉。
    贤人跪坐在黑暗中的榻榻米上,对于阴阳师来说,黑暗里视物比吃饭喝水都简单。
    我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贤人看着那团被子忽然笑出了声,心比天高的林先生,堂堂绝世破法者,竟然就这么从了我,哈,哈哈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两个小饿死鬼知道这事之后的表情。
    被子里飘出一句:要么闭嘴,要么滚。
    换个选项吧。贤人热乎乎地凑过去,要么我抱你睡,要么你枕我睡,好不,榻榻米哪有人舒服啊,而且是京都最帅的阴阳师给你当枕头。
    你是不是想打架?
    话是这么说,当贤人掀开被子侧身躺下从背后轻轻揽过这具破碎不堪的躯体时,这人也只是绷紧了脊椎骨,连一个骂人的词都没吐出来。
    贤人就知道世上没有人比他的王八蛋更嘴硬,也没人比他更心软。
    他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沉沉地说,林羡月,你装得像人也好,不想做人也罢,我爱你所有的面目,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林雨行没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
    贤人摸到了他冰凉的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装睡的那人反手一握抓住了,贤人以为他会骂他,或是把他丢开,谁知他直接抓着贤人的手,穿过自己浴衣,贴着肌肤往上,直到覆在心口,那道最大的伤口之上。
    贤人摸着都觉得疼,半分不敢用力。
    那人却说:我的性命早就献给了未来,我的躯壳也埋在了过去,只剩一颗真心留到今天,你不嫌弃就拿去吧。
    说着,他用力按紧了贤人的手,手掌下的伤口随之崩裂,像是想让人明白他胸膛里的真心并不是凉薄的,也像是他那具冰冷的躯壳在竭力渴求着外来的温度,贤人听到他狠狠咽下去的一声痛喊,鲜血无声涌出,从他亲手开洞的伤口中,浓稠又滚烫的殷红一片,黏腻在两人交缠的指缝间。
    疯子,贤人心想,他爱上了一个疯子,在他和林先生相遇相识的平承十八年冬,他爱上了一个无比孤独、无比疯狂又无比惊才绝艳的灵魂。
    那一夜,两个人谁都没睡。
    贤人是完全睡不着,心里百种滋味翻煎灼炒,林雨行则是蜷缩着身子不停地翻动,好像怎么躺都不舒服,全身浴衣都被冷汗打湿了,榻榻米上狼藉一片。
    贤人知道这疯批一天两次给自己开洞,那滋味绝对不好受,但他偏又是个能忍的,硬是忍了半宿,一声都没吭,最后索性不睡了,抱着被子坐起来,眼底一片明明暗暗,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雨行忽然喊他:贤人。
    我在。
    贤人一骨碌挪过去,林雨行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贤人等了许久,才听他哑声说道:我其实早就拿不起故梦了,也拼不好我自己了,贤人平安夜你们问我的愿望,我没有骗人,我
    贤人打断了他:以后我做你的剑。他说,我别的本事没有,打架还是很靠谱的,以后你想让谁倒霉,我就让谁倒霉,王八蛋,我没什么立场叫你好好活着,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你,实在有一天你不想做人了,我就陪你去殉情。
    滚吧你。林雨行骂他,骂完了又扯出一个笑来,你放心,我不能死的。
    不是不想,不是不会,是,不能。
    你别笑了,「人」难过的时候,是会哭的。贤人伸手揽住了他,他挣扎一下,似在嫌弃自己这副难看的样子,但贤人将他揽得更紧,于是他低头重重咬在贤人的肩上,一口牙齿深深扎进肉里。
    贤人听到他嗓子里滚动的沉闷呜咽,像一只心甘情愿被捕获的凶兽。
    既然要疯,就两个人一起疯吧,贤人由他咬着,咬下一块肉他都不会松手,他是真的想抱紧他。就这一夜也好,他不要做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也不是那个低眉浅笑的羡月先生,就这一刻也罢,他不过是一个爱他爱到发狂的俗人,他也只是一个需要被打捞的游魂。
    平安夜那时,贤人当然记得,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他也在笑,笑的分外寂落,孩子们看不到,贤人完完整整看在眼里,那时他就想抱抱他,又被他巧妙地回避过去,他披着没心没肺的壳子,却是个连愿望都没法说出口的人。
    想到这里,贤人的情绪几欲失控,他毫不费力地撕开了那人早已被冷汗浸透的浴衣,也一把撕掉了自己的,两个坦荡的灵魂,在这日夜盼来的一瞬间,肌肤相贴,紧紧相拥。
    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在榻榻米上弥漫开来,他甚至能听到他前胸后背的伤口一道接一道硬生生崩裂的声音,血色繁花重新在狂骨之上绽放,那人没有推开他,连一声疼都没喊,仿佛他比他更渴求这一个拥抱。
    贤人按着他的脑袋、把他用力抱在自己怀里,如烈火拥抱着一场大雪。
    就这一次吧,他想,要疯,就疯到底。
    他无比期待这漫长冬夜尽快过去,又无比希望时间能为他永远停留在这里,血水、汗水、泪水与他胸腔里呼之欲出的爱意一起相融,他拥着他,力气大到几度窒息,他拥着他,拥着此生唯一的念想,最后林雨行被他抱得狠了,终是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放弃了他的肩膀,仰头去咬他的下颌。
    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旖旎念头的拥抱,那些长久积压的痛楚就被迫宣告。
    贤人顾不得肩膀被开了一个洞,抬手就捧住他的脑袋,他用尽全力回吻于他如果小疯子那粗暴的撕咬也算作吻的话。
    那副没几两肉的躯壳在他怀里一直在颤栗,是伤口崩开的疼痛,更是无可言说的渴求。
    很快贤人感觉到自己嘴上也被开了几个洞,他不觉得疼,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在氤氲满口的血气里,他失魂地想,相濡以沫算什么,那远远配不上他们,他们两人之间,非要搞的你死我活鲜血淋漓,仿佛这才攀得上虚伪躯壳深处那声嘶力竭喊了无数年的「解放」二字。
    不知是伤口太疼还是别的什么,此时的林雨行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含蓄和内敛,他甩着一头汗涔涔的软发,臂上挂着半截浴袍,撕咬完了还不够,他又将贤人推倒在墙角,以一种近乎原始的野蛮方式,欺身压在了那具让泰拉猛男都要羞愧掩面的神明之躯上。
    贤人觉得这个体位不太对劲
    然而这疯批只是撑在贤人的胸口,目光涣散又咬牙切齿,十根手指失了血色,嵌在贤人完美又健壮的肌肉上,力气重到就要刺进胸腔里、扎断他的肋骨。
    贤人并不在乎身上多十个洞,他只是心疼他这一身伤,伤口每一道都在滴血,滴在贤人的胸前,又冷又烫,灼烧着他全部的理智,空气中的纤尘开始沸腾起来,他用最后的冷静开口唤他:林
    就在贤人打定主意要换个体位时,那人却再也支撑不住这副破碎的躯壳,十根手指忽然失了力道贤人就看着他一头栽倒在自己身上,连挣扎都没有就昏了过去。
    这一生,羽上贤人发誓他对林先生敬重有加,爱慕更甚,从不敢怠慢他,更不会嘲笑他,除了林先生自以为上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我的性命早就献给了未来,我的躯壳也埋在了过去,只剩一颗真心留到今天,你不嫌弃就拿去吧。
    卷五 万华千代 ◇
    第53章 万华千代 战书 ◇
    12月31日。
    新历2014年的最后一天, 在唐明愿寺的晨钟声里悠悠到来。
    这是一座仿照大唐风格建造的千年古寺,坐落在京都西北通往坂川市的群山之上,往年这个时候, 全国各地的人们都要来赶着上香、为即将到来的新年祈福,能把山路都挤满。
    可今年,山上一个游客都没有。
    政府早早下了封山令, 山路关口笔直站立的更不是普通守卫,而是统一穿着奇术新星委员会制服的奇术师们。
    据说有大人物在这里隐居闭关。
    今天正是他的出关之日。
    徐豌豆亲自抱着一把用黑布裹缠的长长的物事,恭恭敬敬地等候在群山深处的六花泉旁边。
    六花泉也是一个著名温泉景点,平时一张票都难买,徐豌豆此时半点泡温泉的心情都没有,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草屋。
    草屋上方歪歪地挂了个牌匾草衔居。
    砰!
    在太阳照进眼底的一刹那,门开了, 一阵扑面气浪狂涌而来,差点把徐豌豆掀翻在地上。
    咔嚓咔嚓,徐豌豆身上的护身法器都破碎了好几件,这才让他勉强站稳,而他身边的温泉山石竟已被气浪给摧毁成了平地。
    徐豌豆吞了口口水, 鞠躬低头, 再次把鼻子碰到了皮鞋尖
    恭迎会长出关。
    从门里走出来一位满头白发却精神奕奕的老者, 一身长袍无风自动。
    正是在奇术头衔里战胜羽上贺道之后就宣布闭关的鹤井十三。
    神来第一太刀。
    以一手旷古绝今的太刀术震慑银河系的传奇武士。
    甚至很多人都说太刀术根本不算奇术, 因为那就是普普通通的、淘汰在历史垃圾堆里的冷兵器。
    在日益腾飞的科技与奇术面前,还有谁敢耍花枪棍棒看看扶桑那群忍者的下场,就知道传统武者有多卑微了。
    可鹤井十三不但坚持着他的武士之道, 还仅凭一把太刀就碾压了神来国内所有奇术门阀, 连无间观音、羽上贺道这样的法术宗师都打不过他。
    也因为这位武痴平时不是求道切磋就是闭关修行, 又耿直又纯粹, 一生没有黑历史,还让神来太刀术的名声响彻银河系,民间就热切地把他奉为武士之神话。
    因为他的名德重望,在奇术新星委员会成立那天,他就被推选为会长大人。
    哦,前面还有「荣誉」两字。
    实权握在无间观音和徐豌豆手上,鹤井十三就是个门面。
    但他从未在意,他眼中永远只有求道两字。
    想闭关修行就闭关修行,想周游列国就周游列国,委员会内的勾心斗角从来与他没有关系,太刀术就是他的一切。
    徐豌豆恭恭敬敬地把手中带来的物事献了上去。
    这是「上面」前不久刚从遥远星国的海域遗迹里打捞回来的,特意带来送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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