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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法者疯疯疯疯兔(5)

    矛盾的面目在他身上堆叠又浑然天成,仿佛这副低眉浅笑的人类躯壳里,装着如同妖怪一般诡谲狡猾的、又明智又疯魔的灵魂。
    贤人忽然好想把这只王八的壳撬开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太冷了,回去吧。林雨行最后站起来,拉着妹妹跳下屋顶,至于大驾光临的阴阳师大人,爱咋咋的。
    贤人跟着进了屋。
    出乎他料想的是羡月楼外面看着和寻常茶楼并无不同,内里的装修却极尽奢华,并非那种金碧辉煌的富贵,而是如同浮光魅影一般的、由成百上千的灯花点缀出来的、一个恍若梦中的世界。
    那些灯花,每一盏单独拿出来都不起眼,是商店里随手能买到的货色,但是当它们大片大片簇拥起来、又无端端地悬浮在空中时,就让人不得不发出惊叹了没法用科学来解释的,浮世花火。
    灯光的颜色是一种沉默的朴素,安静又径直地辉映进人的心底,一如这儿的主人,不动声色就将世间尘埃照得分毫毕现。
    贤人心想四方河他也没少来,梅园更是他与媒体周旋的常来之地,梅见小路的每一家店他都光顾过,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茶楼他竟无半点印象。
    一楼是客厅与茶座,二楼摆满了画架和书架,三楼大概是居室,房门紧闭着。
    贤人是从阁楼窗户跳进来的,然后径直飞下楼梯,大咧咧坐在了一楼厅里那张最大的深草色布艺沙发上,屋里开了充足的暖气,贤人于是敞开了衣襟,他平常其实很随意,反正他这样的人素衣羽织都能穿出高定华服的气质来。
    他此番正是穿了一件霜降色的亚麻羽织,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一半线条清晰的胸肌,林雨行给他递了一盏茶,又看了他一眼。
    评价道:比白天顺眼多了。
    白天我那是刚录完节目回来!贤人争辩道,我可不喜欢穿西装,要不是老爷子天天催我相亲,我早回家了!
    相亲不好么?
    好个屁!贤人一想到老头比催命还可怕的催婚就心有余悸,我岂是那么随便的人!他想要孩子他自己去生啊!迫害我算什么啊!
    哦?这么说你生不出孩子?要我介绍老中医给你看看吗?
    ??
    论武力,羽上贤人自信满满。
    论话术,他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吃林的尾气。
    此刻他终于想起自己是来讨债的。
    林先生不给个说法么?贤人把心爱的扇子往桌上一拍,绝不善罢甘休似的,我最珍爱之物被你毁了,在生出孩子之前,我必须想好我是拆了你这楼呢还是剁了你的爪子来赔!
    林雨行慢条斯理地喝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然后他葱玉一样的手指就拿起了扇子,理直气壮地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愿赌服输。他轻飘飘地说,输了赌约本来就要送我一样东西,啊呀,感谢羽上大人送货上门。
    贤人心道糟糕:这个不行!
    先前说了随我挑选,京都第一男公关大人,难道您和富婆们打牌输了也这般赖账吗?然后左拥右抱、欠债肉偿?
    我哪里左拥右抱了!不,不对!这个真的不行!喂!你们华国人不是有句话,君子不夺人所好吗?贤人一急,不知不觉又跳进了坑里,换、换一个!
    啊呀,喜多神匠的绝代名作啊,可真是非凡之物。贤人越听心越沉,这王八蛋竟然是个识货的堂堂大阴阳师羽上贤人,不会是出尔反尔之辈吧?
    啊?一直在旁边收看《大人的世界真复杂》的林珰,忽然跳起来瞪着贤人你?是阴阳师?
    是啊!贤人诧异,京都竟然还有不认得他的小姑娘,我就是羽上贤人啊,最年轻的星霜头衔持有者,快让你哥哥把扇子还我,我送你张签名照好不好?
    林珰转身跑开了。
    贤人不明所以,竟然还有小姑娘不要他签名照的?
    满堂灯华辉映之下,羽上贤人一头长发披了满肩,他白天那些骚包的定型水已经洗掉了,此时发尾斜斜地绑了一条紫曜色的发带,被霜降色的羽织一衬,如东云霞漫,赏心悦目。
    再配上他眼中闲星晓月似的光彩,这样的存在,看不起世间美人确实情有可原。
    他自己就是颜值天花板了。
    颜值、武力双重天花板。
    即使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也从未疏于勤勉,那双拉弓崩弦的手就是很好的证明,以及他在无数战斗中磨砺出来的坚定和从容,都刻在他那张刀削斧凿的脸上俗世人家的矜贵少爷,断没有如此身魄。
    为了索回扇子,阴阳师大人站了起来。
    他双手撑着桌子,一张俊脸居高临下,又近在咫尺。
    浮世灯火里,年轻阴阳师的身上有一种灼热的、纯粹的、又坚不可摧的东西,好似被香火缠绕的塑像,一半深陷于世,一半渴求自由。
    他的轮廓被柔和又凌厉的光芒所勾勒,相反的线条在他身周碰撞却毫无违和,仿佛这副万众拥戴的人类躯壳里,装着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又猖狂又傲慢的灵魂。
    一个人类躯壳里的疯子,一个神明躯壳里的狂人,命运可真奇妙。
    林雨行此时特别想把贤人的灵魂揪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晒一定很香,他想,就像深埋的瑰宝重见天日。
    贤人呀。他第一次喊他名字,带着一丝撩人心神的尾音。
    很久以后贤人才发现,林每次喊他羽上的时候,就意味着别人要倒霉了,而每次喊他贤人的时候,就是贤人自己要倒霉了。
    林雨行说:我自不夺人所好,这样吧,贤人帮我跑个腿,就当输给我的赌注了。
    林!雨!行!阴阳师的声音已经冒烟了,扇子已经被你毁了!你要不要脸!
    哎呀呀,你别急着要去生孩子似的。林雨行又挂上了那副可恶笑容,我找神匠再给你做一把就是了。
    喜多工坊已经永久关门了!连我都请不动神匠!
    那是你菜。
    贤人:
    林雨行所谓的跑腿,是一桩委托,羡月楼有一位客人,今天黄昏时候上门,说自己的女儿失踪了,警察找了三天还没找到,恳求「能使人忘记一切烦恼」的羡月楼帮帮他。
    贤人问他:你真的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林雨行顾自喝茶:道可道,非常道。
    贤人听不懂,只听到他又开始说鬼话如你所见,天那么冷,我身体又不好,出门的事就麻烦你啦,贤人。
    呵,大半夜还在冒雪喝酒,这叫身体不好?
    像是知道他心里想法似的,林雨行笑眯眯地说:等你回来请你喝酒呀,贤人。
    羽上贤人骂骂咧咧地接过委托人的名片。
    罢了罢了,他想,阴阳师也会时常被拜托找人找物,况且他本来就以守护京都为己任,这类失踪事件让警察处理起来远没有阴阳师效率。
    贤人正要出门,冷不防哗啦一声,一大盆水被人从身后泼了过来,顿时整个后心如坠冰窟。
    不知是羡月楼的灯光太迷人,还是林的脸太好看,贤人不知何时放下的防备,这一盆水让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也同时从浮灯花火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击
    层层结界呪术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他身周涌出,以一种神明被冒犯的愤怒
    一回头却见林珰抱着个空盆子,一双大眼睛红红的瞪着自己:我讨厌阴阳师!
    珰珰!
    几乎是一瞬间,林雨行已经闪身挡在了小姑娘面前,他飞快伸出一只手,断锦裂帛一样撕掉了贤人的所有攻势,然后用一种宠溺又无奈的口吻说珰珰,不可无礼。
    他头顶的圆边礼帽,帽檐下平静的双眼,重新拢回袖子里的手,以及完好无损的大衣围巾,都没有显出分毫被惊动的迹象。
    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满地破碎的灯花映出了刚刚如同电光火石般的一切。
    林雨行叹了口气:珰珰,做错事要道歉。
    但他脸上并无任何训人该有的生气,反倒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好像就等着这一刻似的。
    贤人发誓这王八蛋绝对知道妹妹去干坏事了。
    林珰依旧瞪着贤人,坚决不肯低头,仿佛那是杀父仇人一般,又大叫一句:我讨厌阴阳师!
    小姑娘还要把盆子也砸过去,被林雨行按住了。
    算了没事。
    贤人不跟小孩子计较,一个呪术就能蒸发掉的水,对他来说不算冒犯。
    身为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奇术师,见惯了大风大浪,什么外伤内伤没受过,哪怕缺胳膊断腿都能一个治疗术搞定,他根本不至于生一个小朋友的气。
    贤人拢了把散发上的水,又深深看了林雨行一眼,转身走了。
    这王八蛋到底什么来路
    羽上贤人独自走在京都夜雪里,一边用呪术蒸发着湿透的衣服,一边在心里不断琢磨着,这个自称林雨行的华夏青年,不显山不露水的,轻描淡写就卸去了他毫无保留的攻势,他家老爷子跟他打架都不会如此轻松。
    他那通反击,是无数生死战斗里练成的潜意识,是比思维运转还要快的存在。
    快到他自己都来不及收回的程度了换个普通人在那里,怕是全身骨头都要碎。
    虽然被莫名其妙泼了一盆水,贤人心中却对小姑娘的歉意更甚,要不是有那王八蛋挡着,京都的守护者险些就变成伤人者了。
    都怪自己还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啊他决定以后多上几个综艺露露脸,哦,相亲节目除外。
    当贤人的身影刚刚从梅见小路消失,林雨行就重重跌坐在地上,一口鲜血从他唇齿缝中呛出,滴落在他深陷于雪地的手上。
    他却抬手看着那冰冷横流的血迹,又低低碎碎地笑了起来。
    只手破却天下法的华奇协总指挥使,终究还是成了一个废人。
    羽上贤人没有听到羡月楼下小姑娘的仓惶哭泣,没有看到他的王八蛋捂着胸口拼命压抑的喘息。
    一滩殷红似薄樱红梅,在雪夜里无声浸染。
    衬着那些疼痛间隙流漏出来的笑意,如同深渊里的幽暗之花,一边破碎一边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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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梦野蝴蝶 雪川
    当羽上贤人意识到这一切,从博物馆相遇开始的一切,都像被全盘操纵似的,一环接着一环,行云流水的安排在恶魔之手的拨弄下,他成了那颗命运砧板上自以为是的「菜」,最终被无情地推进了油锅。
    林说他菜,是一语双关的菜。
    失踪女孩已经被警方找到了,烟川下游打捞上来的,死因入水。
    贤人来到打捞的现场,他就是这一刻发现自己被那王八蛋算计了的
    这不是羽上大人吗!
    市警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冲过来抱住了贤人正要跳出油锅的双腿。
    年轻的巡查部长激动不已:请羽上大人务必帮我们找出真相啊!这是入冬以来第1241起非正常自 杀事件了!上头命令我们一周内破案啊!
    后面压低了声音:再不破案我们的年终奖都要泡汤了啊!
    贤人:
    自 杀就自 杀,还非正常自 杀,闹哪样啊。
    贤人扫视了一圈,除了市警和家属,名震京都的大侦探雪川白马也在现场。
    雪川白马年过五十,头发灰白,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此时正在一边检查尸体一边思考着线索。
    雪川白马不是奇术师,是一个平凡的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却有着不输于羽上贺道、鹤井十三的名声,因为他侦破案件实在是太快太准了,从业三十年,失误率为零,这不可谓不是刑侦史上的奇迹,京都许多小孩都梦想着毕业后能进入雪川侦探事务所工作,去扫厕所都行。
    若不是雪川白马年纪太大,估计街上的羽上夫人都要少一半。
    而此刻雪川白马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大概是陷入了思维的僵局,这让跟在他身后的少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呼吸重了都会挨骂一样。
    贤人认出了这个少年。
    雪川光,17岁,大侦探的儿子,兼任助理,常年跟着父亲进出各种凶案现场。
    然而雪川光好像没有遗传到大侦探的一丁点天赋,他不算笨手笨脚,被父亲吩咐做事都利索的很,但利索过了头,就显得像个牵线木偶,他从不主动提出问题,也回答不了父亲的刁钻考验,贤人遇到雪川父子的那么几回,这可怜孩子每次不是被骂哭就是在被骂哭的路上。
    恐怕在梦里才能得到父亲的一句夸奖。
    有这么个父亲,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
    贤人很早就想过,这孩子压根就不想当侦探吧,为什么非要父业子承不可呢,但那是别人家的事,跟他没关系。
    贤人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的尸体上,15岁,大好年华跳河了,尸体上还挂着水草,警察围了一圈,法医还在路上,父母哭到崩溃,很可怜。
    贤人没有大侦探那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看个尸体也看不出什么来,他的本事不在这里,以往解决那些让警察头痛的事情,他都是派几个式神去暗中跟踪嫌疑对象,有时候嫌麻烦,他就索性让式神扮成死者去唬人,凶手就慌慌张张露出马脚了。
    这招简单粗暴,十分好用。
    被警方奉为神迹,被大侦探嗤之以鼻。
    雪川白马不止一次向警方咆哮过要是请那些「乱七八糟手段肮脏的奇术师」出场,就别请他这个大侦探来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贤人的眼前就浮现出了林雨行的脸,那也是个观察力堪比魔鬼的家伙。
    贤人忽然就很想看看这两人同台比拼谁能先破案。
    不过,他也明白,那王八蛋只会端着油锅请君入瓮,自己才不会下场,然后笑眯眯地生火添油,看着别人在锅里煎熬,还要恶心地来一句等你回来喝酒呀,贤人。
    非正常自 杀,是因为大数据。年轻的巡部拿过来一叠资料给贤人过目,入冬以来的这些死者,每一个都是无诱因死亡,每一个都很正常,连有加害倾向的嫌疑人都找不到,正是因为太多的正常,才不正常。
    第一次星际奇术战争后,神来国内的经济就一直不景气,加上周边小国大量一战难民的涌入,神来境内的失业率年年攀升,很快就成了一个自 杀率居高不下的国度。
    烟川里每天都能捞上几具殉情的尸体,一年到头死个几百上千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但和往年同期的数据相比就很异常了。
    这就是警方所谓的大数据对比,往年的死亡数据都是平均分布,最多秋冬高那么一点,而今年几乎都集中在了冬季,还多了五倍。
    巡部说:这孩子也是,失踪三日里,我们调查了她所有的社交关系,没发现任何人有加害倾向,连校园霸凌都不曾有过,和其他大多数轻生者一样,一时想不开,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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