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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218节

    第201章 千万贯
    这日正是苏轼在望湖楼上设宴, 宴请亲朋好友。
    这望湖楼如今在二楼新安了据说是在汴京城中风靡的玻璃窗,透过这完全透明的象眼玻璃窗格,刚好能够看见远处西湖断桥上的残雪还未融尽, 而白公堤上已早有绿意蔓延, 早春气象已现。
    可是此时此刻, 望湖楼上,任谁都没有把心思放在新安的玻璃窗和窗外的美景上。
    人人都聚精会神, 望着蔡京从那枚精美漆盒中取出的物品。
    “这是……小自鸣钟?”
    蔡京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 声调上扬, 向明远询问。
    他手中,的确像是一个小号的“自鸣钟”, 只是体型极小极薄, 可以由一只手握住。
    这“小号”自鸣钟的钟面, 泛着一层莹润色泽,看似只是乳白色, 在日光照耀下却流光溢彩, 反射出五色光辉。
    在座颇有懂行的人,知道这多半是取了珍珠贝母壳中那一层珍珠质打磨, 才制出了这样平滑光亮, 神采内蕴的钟面。
    小小一幅钟面四周,划着与自鸣钟完全一样的刻度, 但这外面细细镌了两圈汉字, 却是与每天十二时辰的对应。
    钟面正中, 是不断运动的指针。
    从指针的色泽来看, 应当是金质或者是镀金的。除了在座众人已经相当熟悉的时针与分针之外, 另有一枚极细的银针, 在钟面上不停转动。
    以往人们使用自鸣钟, 要看上好久才回发觉分针是在运动的,时针则看起来根本不动,要过好久才能令人察觉辰光的流逝。
    此刻那枚细细的银针,却肉眼可见地不断转动,像是在提醒使用者:“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金银指针之外,“小号”自鸣钟外还嵌着一层完全透明的,不知是水晶还是玻璃,将指针们都罩住,免得人为影响指针的运转。在此之外,还有一层精致的铜壳,此刻已被蔡京拨开,令铜壳内的内容显露无疑。
    蔡京定睛看了良久,突然向四周做了一个手势,似乎是请众人小些声而说话。
    而这望湖楼上的宾客们由于太过好奇,一时间集体噤声,眼睁睁地看着蔡京将那枚“小号”自鸣钟送至耳边,聆听了良久。
    终于,蔡京抬起头来,笑道:“我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听见‘时光流逝’的声音。”
    他这么一说,苏轼等人全都好奇得不行,心痒痒地想要借蔡京手中的物事来听听。蔡京却似乎全无此打算,只是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放回匣子中,抬眼望向明远。
    明远恰于此刻开口。
    “这是我家作坊最新推出的‘怀表’。”
    “怀表?”
    人们异口同声地重复这个名字。
    马上也都觉得很合理——可以揣在怀里的,用以指示时间的……表?
    “嗯,对!”
    明远点点头。
    “我找了工匠研究了‘自鸣钟’的全部结构,让他们自己尝试,看怎么才能够将这东西做得体型极小,可以随身携带。结果真做出来了。”
    “它需要每六个时辰上一次发条,”明远轻声指点蔡京将那怀表翻过来,看见上“发条”的结构,“就可以保证计时准确。”
    “当然了,最好每天也能将它与大自鸣钟的报时核对一下,就更万无一失了。”
    “这样一来,每天就算是我们出门在外,也可以用这件东西来确定时辰。”
    明远笑着解释完,众人看向蔡京的眼神又有不同。
    这么有用的东西,刚刚制出,明远就把东西先送给了蔡京。
    苏轼当然明白——明远这是为了还蔡京上次仗义帮忙,惩治“骗保”船东的人情。
    但他还是以羡慕的眼光看着蔡京手中的怀表,随口相询:“远之,这新制的怀表,只有这一枚吗?”
    “当然不是!”明远笑着回答。
    苏轼顿时大喜。而蔡京则转头看向明远,仿佛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明远笑笑:“刚才是为了吊一吊众位的胃口。但其实……各位友人也都有份。”
    明远冲候在望湖楼二楼阶梯旁的长随挥了挥手,那名长随立即转身下楼,却捧了七八个匣子上来。
    明远亲自接了,将每个匣子送至与座的各人手中了,一边送一边道:“各位都有,各位都有——”
    众人接入手中,纷纷打卡匣子查看,取出放在里面的怀表;又都按照明远所示范的,将时针与望湖楼里的座钟校对一次,然后上紧发条,便令表面上银色指针开始匀速转动,并且发出轻微而细密的“哒哒”声。
    “只不过各位手中怀表的花色各有不同。都是小弟揣摩各位的爱好专门定制的。”
    明远便随口介绍起赠给各人的怀表——给蔡京的自然是“金玉其外”,什么材料贵就用什么;给苏轼的则是浑然天成,用到的装饰越少越好;赠给沈括的那枚,表壳上没有与十二时辰对照的小字,毕竟沈括早已熟悉了24小时计时法……
    一时间席上众人的注意力还都在怀表上,忽听“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众人左顾右盼,才发现那声音是从种师中手中那枚怀表处传来的。
    明远微笑着解释:“需要上学的学子们最好能配备一枚有‘闹铃’功能的怀表。到早上要起床的时候铃声自响,能将人唤起,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上学会迟到了。”
    满座中还需要上学的,就只有种师中和宗泽这两位。
    两个小朋友手中托着明远赠送的这一份礼物,相互看看,宗泽脸一红,而种师中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
    明远则抱着双臂看着他们两位发笑:难道我会不知道你们有时会错过府学的课程,而“睡过头”就只是借口吗?
    “远之,苏子容那里……”
    苏轼出声提醒明远。
    苏子容就是苏颂。如果没有苏颂干脆地贡献出了他设计的擒纵结构,也就不会有今天众人所用的钟表。
    “子瞻公,放心吧!给子容公的那一份,早已随着‘邮递’送往婺州去了。”
    明远当然不会忘记这一点。
    “对了,还有一些人,最是会对你这些东西感兴趣。”
    苏轼想起另一群人,顿时面露狡狯的笑容。
    明远略想了想,也狡猾地笑了出来:
    “高丽人!”
    “对!”
    苏轼拊掌大笑。
    明远也很努力地控制自己,避免笑得过分夸张——
    高丽人还真是喜欢从他手里买东西,尤其是这种华丽而奇巧的物品,几乎毫不还价。
    上一次高丽人想要购买自鸣钟,明远特地留了一个心眼,将自鸣钟的钟芯制成一体化的钟芯,并且还在钟芯上镌刻下“大宋熙宁四年杭州制造”的字样,免得将来这些东西成了古董之后,高丽后人说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先造出来的。
    但是随船前往高丽的海商回来之后告诉明远,说高丽贵族对自鸣钟极其追捧,但凡有身份地位的,莫不以拥有一架“自鸣钟”为荣。
    但根本没有人关心钟芯的原理,他们只为拥有一台从“中华上国”舶来的自鸣钟骄傲。
    那第一批自鸣钟运往高丽,上岸的那一刹那身价就比明远卖出去的价格翻了十倍。
    而明远卖出这一批自鸣钟的价格,也超出生产成本十多倍。
    以此类推,等到这些“怀表”能够量产了,送到高丽去,估计也一样会赚翻——
    只可惜,高丽国里,能够享用机械带来的便利,又能借此奢华装饰彰显身份地位的,全都是不事生产的贵族。平民百姓却只能日复一日地重复劳动,从来得不到与付出相对等的回报……
    明远正想着,苏轼那里已经又换了话题。
    “远之,你的自鸣钟作坊,如今又添了这怀表的生意,不会是又新雇了人手吧?”
    明远回过神,点点头,笑着道:“年前人手就已经翻了一番,不过最近是年节,我让他们都放了假,十八收灯之后工匠们才会回来。”
    明远在杭州城中为他的作坊招工的时候才发现——杭州很适合建钟表作坊。因为这里向来是珠宝首饰的重要产地,能工巧匠很多,甚至还有不少女性。
    高级钟表与珠宝行业向来是相辅相成的,这便立时让明远的杭州作坊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但这令本地珠宝首饰行业多少生出一些怨言——明远把他们用熟的工匠都“拐跑”了,本地的小珠宝作坊便雇不到合适的人手。
    杭州首饰行的行老甚至还找了明远一次,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被明远反过来说服:年后会和明远共同建立一座包吃住的“珠宝匠人学校”,专门教导和训练年轻工匠,教会他们一些辨识与处理原材料的基本常识,当然还有基本技能。
    这所学校以半年为期,半年结业一次,培养出来的年轻工匠立即可以进入各家作坊。
    以往珠宝首饰行业的技艺都是以师徒口口相授来传承的,首饰行行老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半年就能教出一批徒弟的?
    但明远的建议极大程度地解决了首饰行的用工荒。首饰行行老不知被怎么忽悠的,竟昏头昏脑的就同意了明远的建议。
    此刻听明远这样一解说,苏轼拈着胡子笑道:“听闻原本两浙土地兼并风气日盛。而远之此举,却似是将原本耕作的农人都吸引到城市中的作坊里来做工……会不会有哪一天,那些买了田的大户会后悔哟!”
    明远顿时笑着回:“那当然会!”
    “当然会?”
    苏轼又险些拈断了一根胡子——大宋说实在的还是以农桑为本,如果所有人都离开土地,那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大家都吃什么?
    “到时候那些手中有田的大地主就会发现,他们以原有的待遇已经吸引不到足够的佃户为他们耕作,因此无法缴纳足够的钱粮。这时候他们可以有三个选择:”
    “一是将土地卖出一部分,重新变回小地主。”
    满座的人听明远这么说,都哈哈一笑。
    “二是对佃农好一些,让佃农们耕田能够拿到与在城里做工差不多的工钱。”
    笑声渐悄,人人都开始思考,仿佛明远讲了什么了不得的道理。
    “三是想办法改进农具,引进良种,以期能用更少的人手干成更多的活计。”
    种师中与宗泽听得懵懵懂懂;秦观与苏轼试图深思,却暂时没有答案;沈括听了,眼中有异色,连连点头;蔡京却是紧盯着明远,眼神始终莫测高深。
    “各位,以上论点在我横渠门下最近的《横渠学刊》里都有论述,来来,学刊就在这里,各位请自取。”
    “哈哈哈哈——”
    望湖楼上顿时一片笑声。
    “远之真是好本事,用这种手段为横渠先生推广学说,这《学刊》我等不看都说不过去了。”
    “……”
    明远也笑得很欢畅,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最近同门们寄来的文章和书信中的讨论,开始越来越向他所“熟悉”的那个方向转过去。
    他在兴奋之余,忽然瞄到了蔡京的眼神,顿时便像僵住了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刚才他送了蔡京一枚怀表,算是还蔡京一个人情。
    但一转眼,蔡京身边的所有人都收到了同样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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