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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99节

    苏轼便笑:“某其实更想见识一下那‘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1的盛景。”
    这正是柳永笔下的钱塘海潮景象。明远与苏轼都是这辈子第一次来杭州,还没有见过。
    他们正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括到了,并且向苏明二人大力推荐,只说是天下难得的奇观。
    明远与苏轼便相视一笑。
    算算时日,已经快到中秋了。而观潮最好的日子,就是中秋之后的八月十八。据传那一天是潮神的生日,所以海潮的声势特别大。
    苏轼心里痒痒的,马上就要一口答应。
    只是他虽然人到中年,好奇心依旧不减,便问沈括:“存中兄,弟在京中一直听闻你的才名,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请问为何这钱江的海潮,竟有如此声势,天下其它地方都没有呢?”
    沈括笑着向苏轼解释:“子瞻兄,是这么回事……”
    他以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喇叭的形状。
    钱塘潮的形成主要是由于当地的地形特殊。钱塘江口状似喇叭形,酷似一个肚大口小的瓶子,令潮水易进难退,涌入江口的潮水无法自然均匀地上升,就只好后浪推前浪,层层叠叠,轰然而至,成为奇观。
    明远听沈括解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拍着额头道:“哎呀,存中兄,小弟有一件东西本是要送你的,险些忘了。”
    明远拿得出手的“东西”,显然要比沈括的口头解释更为令人好奇。
    苏轼一时连声催促,而明远就当真让自己的两名长随赶回凤凰山的居所,将他事先就已准备好的那件东西取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苏轼听了沈括对钱江海潮的解释,但听得似懂非懂。
    而明远则暗中点头,知道沈括所说的,确实是可以用科学原理解释的水文现象。
    只可惜还不够直观。
    明家长随的脚程很快,望湖楼又与凤凰山不远,大半个时辰之后,明远给沈括的“礼物”就送到了。
    东西很大,需要两名长随一起抬上望湖楼的二楼,明远又向望湖楼的酒博士借了一张桌子,用来盛放。
    沈括看见两名长随合力,从匣子里取出的那件物品,顿时惊呆了。
    只见那是一只通体透明的巨大玻璃匣子。
    匣子底部则铺着不少砂子碎石,在这些碎石之上,又用砂土青苔等物,做成了河岸、山丘。甚至在河岸之上,还能看到一点点城市的痕迹——那是用桑皮纸制成的城墙,环绕着,小小的一圈。
    “这是……钱塘地形!”
    沈括很快就认出了那个迅速收窄的喇叭口,异常惊讶地问出了声。
    苏轼马上来了精神,瞪大眼睛观察那透明玻璃匣子中的山川地形,以至于他与沈括一起忽略了这件容器——
    这是一枚三尺长,两尺宽,一尺深的透明玻璃匣子,使用的是整片整片的平板玻璃,除了边框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框架。
    这是宫黎的玻璃作坊如今能生产出的最大幅平板玻璃,就被明远“挪用”,用作送给沈括的礼物,和给苏轼讲解钱塘海潮原理的“教具”。
    “确实如此!”
    明远笑容可掬地回答。
    “我实在是受到存中兄的启发,存中兄能在木板上制出立体的山川地形,我就想,那是不是能将水下的情况也一起做出来呢?正好有这透明玻璃在,将水注入其中,可以同时观察水上与水下的变化……”
    他这话一说,沈括与苏轼都呆住了。
    这两位之一,首创了“立体舆图”,但即使是沈括,也没有想到可以利用透明的的玻璃器皿,将“水下的”立体舆图也做出来。
    “……所以小弟请教了有经验的渔民和水手,又参考了本地的舆图,大致做了一副这样的舆图出来,想要赠给存中兄。但是刚才子瞻公一提,小弟马上又想起,这也正好可以用来演示钱塘大潮的行程。”
    他说着,向酒博士讨要了一壶清水,壶嘴紧贴在玻璃匣子的一边,缓缓地将水倒进去。
    透过玻璃匣子,可以清楚地看见匣子里的水位迅速上涨。
    而苏轼则表情紧张地紧紧盯着玻璃匣子里,标示“杭州城”附近的那一段水面。
    随着匣子里水面的匀速上涨,流水不断地涌入钱江南岸赭山附近。那里却像是一个肚大口小的瓶子,使潮水易进而不易出。
    于是乎那水面越叠越高,即使是在玻璃匣子里,也能看到有一条细细的水线,正沿着迅速变窄的钱江江面溯游而上,并迅速越过杭州城所在的位置。
    苏轼见状,喜得连连拍手呼叫:“潮来了,潮来了!”
    仿佛他真的置身于钱江畔而不是西湖边。
    苏轼此举,一时竟引来望湖楼上诸多酒客们的围观,令明远不得不将玻璃匣子里面的水用虹吸管抽出,又重新演示了一遍。
    沈括则拈须长叹,喟叹道:“远之这等奇思妙想,某真是自愧不如啊!”
    他首创了立体舆图,却也实在是没想到明远竟能用这种类似“立体舆图”的方法来演示水文现象的发生。
    比他刚才赘述的一大堆,苏轼还似懂非懂的——着实要直观多了。
    当然,即使他能想到这样的主意,也买不起这么大幅的平板玻璃。
    然而明远却冲沈括笑道:“存中兄,这是送于你的礼物。”
    “如今你肩负巡视两浙农田水利的重任,小弟就想,这或许是一件得用的工具,能帮上存中兄的大忙!”
    “啊——”
    沈括如梦初醒般的一声大喊,甚至吓到了这望海楼楼上的其他酒客。
    这玻璃匣子,既然能用来演示钱江的潮水,自然也能用来模拟其它需要兴修水利工程的地方,模拟那里的自然环境,再向这玻璃匣子内浇水,模拟雨水、风浪、海潮……
    这下连苏轼也想明白了,放声大笑,道:“沈存中,你看,远之这可是真正送了你一件极有用的豪礼,这下,你是不是也该还他?干脆,你这个杭州本地人,就请我们一起去观潮吧!”
    第182章 千万贯
    八月十八, 潮神生日这天,明远与苏轼、沈括相约,一道去观潮。
    八月十七日,苏轼已经与沈括一起从杭州城出发, 打算去钱江边上的盐官镇观夜潮。
    明远因有一批工匠与管事刚好自汴京赶到杭州, 不能把人撂下不理,自己去玩乐, 于是在杭州城里多留了一夜。十八日清晨, 天都还未亮,明远便带了两个长随,骑快马往盐官赶去。
    一路上车马盈于道路, 幸亏明远这次是骑了骏马出门, 否则届时要被堵在路上“观人潮”。
    他骑马出门还有一个好处:熊孩子们没办法跟上。
    明远曾想过带种师中和宗泽去看看热闹,但一想到他俩年纪还小,在这个时空观潮又是一件有点危险的事, 就还是作罢了。
    到时他只要与苏轼沈括对好“口供”, 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盐官距离杭州不近,待他骑马赶到海盐江堤附近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沈括安排了家丁在大道旁等候着,一见到明远过来,连忙将人迎过去。
    只见富有观潮经验的沈括已经事先在江堤高处挑选了一个好位置,并且将一辆马车泊在那里。
    苏轼坐在车上,见到明远来, 笑眯眯地递给明远一个荷叶包,明远一打开,便有扑鼻香味传出, 只见里面包着的是几样精致从食——原来竟是海盐特色外卖。
    “这长堤上都是卖这个的, 某已经试过一个, 味道绝妙,因想着远之大清早就从城中赶来,就为你预留了一个。”
    明远对此感激不已,他确实饿了。
    一边吃,明远一边问起苏轼昨晚观夜潮的经历如何。
    出人意料地,苏轼竟脸色一白,流露出几分惧色,应当是被昨晚的夜潮吓得不轻。他一面回想,一面缓缓吟诗道:“万人鼓噪骇吴侬,犹似浮江老阿童。欲识潮头高几许,越山浑在浪花中1……”
    明远细想那诗中之意,却对即将到来的大潮更添几分期待。
    这时,他面前的江堤上已经站满了人,不少人都携带着雨具,面露满怀期待,一起探头望向潮水即将到来的方向。
    “来哟,让一让哟!弄潮儿来了!”
    吆喝声响起,吴侬口音很重。
    明远回头一看,见是一群精赤着上半身的年轻儿郎,手中或持大彩旗,或举小清凉伞,又或者直接在竹竿上绑着各色绸缎,正列成几队,从堤岸上行来,穿过人群,步下江堤。
    这些儿郎们大多皮肤被晒得黝黑,一个个来到江岸边,就如泥鳅般跃入水中。
    显然他们每一个人都精熟水性,无论在水中是踩水还是泅水,他们手中的小旗或者红绸,都不曾没入水中,甚至都没有被江水打湿的。
    “原来这就是弄潮儿!”
    明远不由得羡慕起这些儿郎的胆气与水性。
    苏轼也道:“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2……果然是好胆色啊!”
    这时沈括匆匆赶来,道:“差不多了,潮要来了。”
    明远好奇心重,便向江堤上又挤了几步过去,将苏轼与沈括留在身后的大车上。
    沈括看看苏轼,苏轼似乎浑身打了个激灵,抱了抱双臂,道:“你我这两个可以称得上是老夫的家伙,还是别去凑他们年轻小伙的热闹,就在这里观潮吧!”
    沈括知道这是苏轼昨晚观夜潮留下的“后遗症”,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了。
    明远却对此并不知道。
    他越过两三排人群,让自己靠近江面。他努力探头,向东北方向的江面眺望,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前面的人群却一阵骚动,而江面上那些高举着红旗或者小伞的“弄潮儿”们,也个个都踩着水,从江面上探出身体,如临大敌。
    “来了!”
    明远听见有人在大声喊。
    他却还什么都没看见。
    终于,明远在地平线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白点。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钱塘潮吗?
    明远毕竟是亲手做过“模拟”钱塘潮试验的人,钱塘潮在他的印象里还只是玻璃匣子里一道细细的水线。
    可是,这念头刚刚转过,远处的小小白点立即变成了一道长长的白线。
    这时,耳边如闷雷一般的潮声传来。钱塘江中的弄潮儿们显得更为紧张。
    几乎只是一转念的工夫,那道远处的白线已经成为一道翻翻滚滚的水墙。巨大的潮头泛着白色的浪花横推而至,而潮头后还跟着一浪接着一浪,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潮声已响至狮吼雷鸣一般,潮水带着千军万马之势朝明远这边奔涌。钱江水宛若喷珠溅玉。瞬间明远已觉自己的面孔和衣衫前襟全都被江水溅湿了——幸亏他刚才给自己穿上了一件油纸雨衣,否则浑身上下被打湿的这副模样,应当十分狼狈。
    他一转头,竟发现刚才身边还站满的人竟全部都往后退了十几步,自己现在竟是孤零零地一人,站在距离江面最近的江堤上。
    “远之——”
    似乎是苏轼的声音,正在叫他。
    明远心中也泛起不安的预感,迅速回身,飞快地往高处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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