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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热恋 第59节

    许京珩笑出声,胸前起伏了两下:“夏知予,你能演得再烂一点吗?”
    他伸手去探杯壁:“咖啡什么温度,我没试过吗?”
    就在他试温的时候,夏知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扯过去,带至眼前。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想到,夏知予骗他说‘烫到了’,无非就是想他伸手,借机查看他的伤势。
    此时,他的手背的关节处有好几处挫伤,就着那盏落地灯,可以看见几处破皮。
    她松手,突然俯身凑到许京珩面前,双手撑在他的腿侧,近距离地打量着他的那张脸。
    外边,风刮得起劲。他此时单穿一件t恤,都觉得热到发慌。
    “你好歹给我个名分。”他别开脑袋,喉结滑动,手撑在地板上,手臂处青筋乍现:“这还不是女朋友呢就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报警啊?”
    夏知予盯着他眉骨处的擦伤,没说话。她记起许京珩第一次动手那回。
    少年对她总是一副好脾气,所以自打两人认识以来,她从来没见过许京珩生气的样子。直到那天,他踩着红发男生的背,俯身威胁人的时候,她才知道,是人总有脾气的。只是每个人都会在自己心里划线,一条底线。
    她不知道许京珩的底线是什么。但她知道,但凡动手,总归是得磕着碰着。看到许京珩的伤势,她就不免想起一些担惊受怕的场面。
    想到拳风过耳的声音,想到几人撕扯在一块儿,想到许父训斥他时的样子,想到他放弃了冬令营...
    许京珩见她不说话,安慰她:“那我说这是雨天路滑摔的,你信不信?”
    “就光摔脸了?”
    “那别的地方,也不能让你检查啊。”
    “...”夏知予气他这个时候还不忘调侃人:“你打架你还有理了?学校到处都是监控。”
    “我又不傻,能不知道吗...”说完,才发觉自己跳入夏知予的圈套。
    她这是套自己话呢。
    许京珩直起身子,敛起那股吊儿郎当的气儿,一副跟她谈判的架势,眉眼冷淡:“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打架?”
    夏知予后撤一步,突然处在被动的状态:“他偷拍女生裙底。”
    许京珩冷哼了一声:“不该打吗?”
    “可是学院这边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你这样做,万一吃个处分,影响不好。”
    “哦...”他拖着长音:“所以你是担心我?”
    “...”夏知予站起身:“我跟你没法交流。你家有医药箱吗?上过药没?”
    “在前边的柜子里。”
    她走过去拿。两人坐回沙发,许京珩懒懒靠在背垫上,任由她折腾自己的手,然后偏头看着她:“你这是一下早八课就赶过来了?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她一边替他上药,一边点头:“我在院长那儿听到的消息。说是那个男生被人打进医院了。我一猜就是你。”
    “一提打架你就想到我,在你眼里,我就这个形象?”
    “不是...”她鼓着脸,仍旧有些生气:“我就觉得,你一定会这么做。”
    许京珩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听着不像是什么坏话。
    夏知予也想解释,但是一解释,不免提到初中的那些过往。她要怎么告诉许京珩,自己从初中开始喜欢他一直喜欢到现在。失败过一次,她就没了第二次开口的勇气。
    所幸,电话恰逢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疑惑地接通,对面传来温柔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夏知予同学吗?我是全媒体中心的老师。”
    夏知予礼貌地喊了一声‘老师好’。
    “你还记得上周全平台推送的《ta·性无别,亦有别》这篇文章吗?”
    “记得老师。”
    “是这样的。学院觉得这个选题有点敏感,容易挑起性别对立,引起不必要的争论。今天上午,全媒体这边也开了个会议,迫于学院这边给的通知,还是建议新闻部把这些内容悉数删除。像是公众号、微博等平台,我们这边已经统一删除了,就是校园电视台这一块儿,一直是你们新闻部在运营,所以希望那一期的校园tv能在视频网站上全部删除。”
    夏知予摁了免提,听到这段话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可是老师,这篇报道是上周发的,我看后台数据,热度都已经过去了。是不是没有删除的必要了?”
    “学院觉得风口浪尖上,还是谨慎为好。”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那起偷拍事件,有其他受害者在公共平台写了篇小作文,在全校发酵开了。碰巧这两天的公众号、微博、视频平台都是关于性别平等的话题,这起偷拍事件也被上升为性别议题之一,一时间议论声太高,恶意揣测太多,学校觉得影响不好。”
    夏知予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没想到,黑暗消失的办法不是等到白昼诞生,而是在黑夜里点了一屋子的蜡烛,然后告诉屋子里的人,这是白天。
    她觉得荒诞不经。没法接受。也意识到,院长所说的好好调查,兴许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是推进性别平等就是为了消除那些性别对立,而挑起性别对立的不正是那些固步自封,压迫性别平等的那群人吗?”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老师叹气:“可你说再多,我这边也帮不了你什么。说白了,这是学院的意思。”
    夏知予明白,全媒体中心的老师也不过是听上头的意思办事,都有各自的难处,她跟她说再多,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老师,我明白了。”她挂了电话,无助地看向许京珩,力不从心。
    许京珩阖上医药箱,弯身把箱子放在地毯上,又起身,‘哗’地一下扯开客厅的窗帘。
    敞亮的光充斥着客厅。他站在落地窗前:“处分、道歉、公示。一个都不能少。想做什么就做吧...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夏知予看着他,光线一亮,她就看见许京珩的眉骨上擦伤明显,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脸色其实也没那么好,兴许是淋过雨的缘故,被重感冒缠上,声音又沉又闷。
    可饶是这样,他还不忘告诉夏知予。
    黑暗短暂。总有人站在你这边。陪你等待黎明的到来。因为黑暗生来便是瘫子,光明一降生就行走。
    作者有话说:
    因为黑暗生来便是瘫子,光明一降生就行走。——阿多尼斯《纪念朦胧与清晰的事物》
    第57章 考虑
    夏知予一直觉得, 自卑又敏感的人就像一把潮湿的火柴,纵使遇着火星也没法点燃。她一直以为像她这样大抵是遇不上一个懂得自己的人。
    但许京珩却是个意外。
    经过昨天一天的谈话,她发现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仍旧有迹可循, 比如说,同处于‘偷拍’事件中的两个当事人, 女生明明作为受害者, 却要以‘羞耻’为名, 给她们盖上遮羞布, 教化她们以缄口不言进行自我保护。而这块遮羞布上贴满了各色各样的污名化的标签,诸如月经羞耻、美丽羞耻、妇科羞耻、谈性色变...
    所以, 在她听到许京珩说的‘公示’这两个字的时候。夏知予由衷感到一种被理解的喜悦。他从来不觉得, 弱化侵害是有理的, 也不觉得她应该因为羞耻而默默忍受。
    有了许京珩的话, 夏知予愈发坚定心里的想法,她心里有数,所以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室内氛围自然许多。
    她拿出手机, 调出手机截图。虽然许京珩已经找人删了表白墙上的帖子, 但是在此之前, 魏言心已经把页面截图发给她了。
    “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
    “那些帖子真是你发的吗?”
    许京珩眼皮一跳, 心里将表白墙反人类的页面设计骂了个遍,但他还是维持着那股敌不动我不动的姿态, 装腔作势地反问她:“什么帖子?”
    夏知予憋笑, 心想跟我装傻是吧,她一边偷觑许京珩的反应, 一边念着帖子的标题。
    “表白被拒还有可能吗?怎么追喜欢的女生?求一份上一届汉语言文学的期末考试范围。暗恋的可能性是多少...软件工程1407班, 总没有第二个许京珩吧。”
    许京珩先是一愣, 觉得头痛。随即气笑了,坐在沙发扶手上,懒懒地靠着,破罐子破摔:“你都看到了,还在这儿套我话呢。”
    “许京珩,你的暗恋对象是谁啊?”
    “我没暗恋对象...”他笑着说。
    夏知予的心一下子就被他揪起。一些想问的话突然堵在喉咙,没了刨根问题的勇气。
    下一瞬,他手搭上沙发的靠背,偏头看她:“但是明恋呢,倒是有一个。”
    “哦。”她低头拨弄自己的指甲:“谁啊,我认识吗?”
    “认识吧。毕竟我刚刚才问她,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两人视线对上,客厅的空调极有存在感地运作着,夏知予觉得脸红耳热,只对视了几秒钟,视线就无措地游移在屋子的其他角落。
    “你...是认真的吗?”
    许京珩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有些飘。他差点把急于替自己辩驳写在脸上,一下子从沙发的扶手上跳下来,蹲在夏知予面前:“是我说话太不正经了?”
    夏知予未置可否。也不是说不正经,而是她对自己太没自信了,仿佛要多次询问,反复确认,确认许京珩真的喜欢自己,她才能有种落到实处的感觉。
    “那你看着我。”
    她别开脸,知道自己没法同他长时间对视,直接回绝:“不看。”
    “那不看就不看。”他让步,也自觉地垂下眼,避让视线,不让她觉得不自在。
    “我知道之前说喜欢你太过突然,于你而言是一时兴起,那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做事不够体贴。我也想过咱俩慢慢来,可是当我看到你跟厉修文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的第一顺位。所以我可以很认真、很负责任地跟你说,我很喜欢你,夏知予。你不答应也没关系,除非有一天你说你讨厌我,不想跟我纠缠在一块儿,否则,我皮糙肉厚的,能磨。”
    说完,他记起夏知予是汉语言专业,觉得自己的这番话粗躁直白,少了点韵味,所以又补了一句。
    “这么说,可能不够浪漫。那就借用一下莎翁的诗表达一下我过去、现在、未来,永远从一而终想法——正如太阳天天新天天旧,我的爱把说过的事絮絮不休。”
    他垂着眼,睫毛覆下,遮住眼里的情绪。那他那手指牢牢攥着自己卫裤上的抽带,瞧着那越抽越长的裤带,也该知道他此刻紧张得不行。
    “所以,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你要不先给我个答复。我觉得,我快把自己勒死了。”
    夏知予还沉浸在许京珩说得那番话里,陡然被他那句‘勒死了’笑着:“许京珩,你怎么耳朵红了?”
    平日里多嚣张无拘的一个人啊,永远只有令女生耳红心跳的份儿,他今日这幅模样,当真少见。
    “明知故问。”他笑道:“你不也脸红了?”
    她伸手去碰自己脸,确实烫到离谱,但她仍要装腔作势一番:“嗯...既然这样,我会好好考虑的。”
    会好好考虑的。那便是有机会。许京珩压着雀跃的心,巴巴地看向夏知予:“那你要考虑多久?”
    夏知予凝神想了想:“你送我一朵烟花吧。”
    他站起身,在地毯上转了半圈,找外套:“那我现在去买。”
    “不是。是那种,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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