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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她婀娜可欺一支荷(28)

    李卿有何良策?
    君臣二人都对当下大夏势力心知肚明。此时国库并不充盈,根本无力再支撑一场战争,休养生息方是首要任务。
    盈川粮仓已然不保,国库赈灾后也无力再撑下一战。可若当真要战,臣有一言容禀。
    李卿直说便是。
    怀柔侯恭敬回道, 臣听闻, 小陈国连年丰收,如今粮食储备丰盈, 大夏虽不便出兵, 但可用军资同小陈国做交换。
    圣上大惊, 军资?
    圣上莫怪, 西旗降我大夏之后, 归顺大批游民,另有上万匹西旗良马。此前西旗马只做大夏军所用,不准流通, 只因良马难得, 如今良马种已不是问题, 可将从前劣马淘汰, 同小陈做交换。此外小陈兵器陈旧, 也可将战时兵器一并淘汰交换。有黎人兵强马不壮, 武器更是捡数年前大夏淘汰的残次品用, 这批战马武器送到, 至少能叫小陈国抗个二三年了。
    如此,大夏也有了喘息之机。
    不过虽是交换, 兵器锻造之法和良种西旗马仍旧禁止流通,日后也可保我大夏战斗力不损。
    圣上左右一掂量越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可小陈国是要我出兵作战
    那便点将前去,人数不在多,贵在精。
    圣上将心中那一口淤堵许久的浊气缓缓吐出,李卿说得有理。
    如此,点将不领兵,还可一探小陈国军事实力,一举数得。
    怀柔侯又提起大夏这方对策,大夏边民可只守不攻,先降低损耗,保守实力,非到必要之时不出头。暂时忍气让有黎人叫骂几句,并不会伤筋动骨。
    朕,明白李卿的意思小不忍则乱大谋。
    怀柔侯谦卑地叩首,正是。
    李卿一言,解朕心中大患。圣上特叫人赐座,朕还听说,太子曾因宫中奢靡之风不止一事,向你请教。
    臣不敢称是请教,圣上未提是皇后奢靡,只说是宫中不良风气,怀柔侯立时便调整了说辞,是太子对此事敏感,有感于长守及盈川灾情。召臣前去也只因臣当时曾到水患严重之处施援,太子要了解当地真实情况,臣是不二人选。
    怀柔侯不敢抬头直视今上,却错过了皇帝脸上满意的神色。
    太子五岁开蒙,十岁便得大儒授业,到如今这岁数自然不是个蠢笨的。自怀柔侯离开东宫的第二日便准备妥当。宫门刚开之时便跪在太后宫外,跪拜祖母说要代母受过。足在殿外跪够了半个时辰,太后虽心疼孙儿,却也未叫他早早起身。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场戏须得唱足了,才能把前事打扫干净。
    此后太子又为长守和盈川百姓祈求水灾退却,来年顺利,特斋戒三月,不食荤腥,不近女色。
    第十日皇帝特许皇后解禁出宫。
    此时皇帝方才召见太子,却见太子短短数日已清减不少,面有菜色,方知他在东宫中真的自省自身,并非做做样子。
    怀柔侯虽不知当日宫中情状,也知这结局算得上是大团圆。
    方才礼部的人来,太子年后已满二十,太子妃人选还未议定。朕听闻李卿家似乎有几位适龄姑娘可参选,呈报上来,如若不中朕可为她指婚。
    怀柔侯右眼微跳了几跳,圣上大概是铁了心要拉他入局了。
    臣,谨遵圣命。
    佟府上下正一派喜气地等着匪年回京,结果却等来了几个京郊外鱼县的捕役。
    大舅母将人打发了之后才将两个姑娘叫来。
    外面世道不太平,京畿重地也敢灭口,不知是从哪里流窜来的匪徒,可见今年是几十年难遇的灾年,我看你们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知闲心大,她在观中睡足了一天才回来,如今想来还有些害怕,若是求财,何至于要杀人灭口呢?
    杳杳的眼皮跳了几跳,她在一旁晃神,知闲撼了撼她,怎么,吓着了?
    她只是害怕,难道
    杳杳努力去想当日情形,当日确是有个姑娘不见了,还有家人来闹
    难道她那日好心办了坏事,不是世子被人设计了?
    捕役曾去核实过,说是误会,姑娘寻到了,那日还误会了一位贵人
    知闲又问,那女尸的身份可查清了?
    说是个通缉中的女囚犯,身上背着好几条案子,城中有人猜测是分赃不均,叫同伙杀了,如今正全力通缉她的同伴呢。
    倒也说得通,那群人当日讹人不成,又没了证据,真闹得官府介入恐怕会事情败露,只好说是误会。
    她虽这么安慰自己,潜意识却总觉得有不妥之处。
    这厢匪年路上也不知被何事绊住了脚,放榜后第九日方才回到京城,同行之人还有匪年的好友陆昶晟。
    杳杳同知闲一起在门口垫脚眼巴巴等着,看到哥哥从巷子口骑马进来,杳杳便向急忙哥哥挥起手来。
    匪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瞅着马还未停,杳杳便冲过来同他亲昵。差点叫马蹄踢到她身上,匪年嗔怪她莽撞,年后要十六了,如此莽撞可不成。
    陆昶晟也下马向佟府诸人行礼。
    大舅母招呼大家进府,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匪年却说不急,四舅舅进城时遇上了怀柔侯,两人彼此问候了几句,应当马上就到。
    知闲听说四叔回来,嘿了一声,也跑下台阶张望,果然见一丛尘土飞扬而来,他一边下马一边问着,李赐移了府,你们为何不同我通个气。
    他二人虽有争吵,佟四爷不喜他打杳杳的主意,两人甚至还曾拳脚相加,可一码归一码,不说此事的之时,彼此还能留些情面。
    大舅母怨怼着,你那宝贝大哥天天念叨你回来,你却只惦记你的好友从府里搬走了,回来了早朝日日得见,他又不是搬去了瑶池天宫。
    佟四爷笑着投降,大嫂说得对,可莫要同我大哥说。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进了门,杳杳看看哥哥又看看四舅舅,不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不计较四舅舅同他的过往。
    晚饭时分家中夜宴,匪年要向府上诸位长辈敬酒。
    大舅舅这酒喝得不情不愿,你若是个争气的,该给舅舅考个解元回来。
    佟四爷打断大哥的牢骚,当日放榜之后,我有同长守州试的主考谈起过匪年的文章。
    匪年当下酒盅,入神地听佟四爷说起他的考卷,能知道主考对自己的批语,这种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匪年那篇文章写的很好,只是策问答得稍有些偏题,只得了中下,影响了最终结果,不若或可进前三。之后京试要更加细心准备,不可心存侥幸。
    杳杳听了心里一惊,哥哥竟是策问出了问题。听四舅舅这样说来,许是自己将哥哥的学习方向引入歧途,那时还叫他去研究郦下和西旗。
    自己才是着实天真。
    杳杳自责,当日不该胡说八道,她本身对此并无研究,全凭头脑发热,差点害了哥哥。
    匪年听后有些不以为然。
    策问本就是我弱项,备考时确实仓促,答得不好也在情理之中,多谢四舅舅指点。
    佟四爷和煦的点头,越过匪年再看杳杳,本是开心的小脸一会儿突然变得默默。
    佟四爷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得她不高兴了,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饭后杳杳同匪年一道回自己的小院,一直走到院子门口,杳杳也不曾开口说话。
    你是听了四舅舅的话,觉得对哥哥有了误导,才导致我哥哥成绩不佳的吗?
    难道不是这样么?
    哥哥是个大人,又不是孩子,总比你有决断力多了。若你说什么哥哥便听什么,那最后不得中举也是活该。
    他拿出耐心来劝慰妹妹,是哥哥对长守人文研究不透彻,又没有新的立意角度去写,故而成绩不佳。这是哥哥自己本身的问题,你何必把这罪责揽到自己头上去呢?
    匪年虽然看着温柔,内心却比杳杳想象中要强大的多,哪怕是不中又怕什么呢,世上自然还有一千条一万条路。实在不成,那哥哥便去求怀柔侯,让我去五军都督府给他做个书吏,整日伺候他笔墨,他应当不会拒绝吧?
    杳杳苦着脸,闻言只剩苦笑,若你去求他,他不肯,哥哥岂不是失了大面子。
    我瞧不会,怀柔侯是个好人。
    这话杳杳不想附和哥哥,说十成十是个好人太绝对。我想在某些事上,五成是个好人吧。
    小妹对人事的看法有时奇特,匪年并没有非要让妹妹认同自己的意思,怀柔侯只五成是个好人,那天底下可能就没什么好人了。
    第49章 (捉虫)
    二人快要分别之时, 匪年突然叫住杳杳。
    你在京中,近来可听说过长守姚家那边的消息?
    杳杳觉得哥哥这问题有些奇怪,认真回答道, 不曾听说过。
    说起姚家人,匪年和杳杳的回忆里皆是羞愤和苦痛的往事。
    兄妹二人的父亲是姚家嫡子。父母在时,姚家家境便已经是每况愈下,当时还有父亲一臂支撑。可惜待他死后姚家一夜之间便分崩离析。
    几个叔叔半是威吓,半是哄骗收走了他的库房钥匙, 结果期间妹妹却被人趁乱接走。
    他在长守没白天没黑夜地寻了两日, 还是二婶娘发了善心,说他们要把妹妹卖去坛州给一个四十岁的半老头子做妾, 他在那户人家来接人的当日将人堵个正着。
    那已经是两三年前的旧事儿了, 可他如今想起来还是整个心都揪做一团。父母在世时呵疼备至的世家小姐, 差点在他手里被人毁了, 若真的成了事, 他万死不能原谅自己。
    幸而他留了后手。
    匪年在给叔叔伯伯交接知闲便将库房账册烧了个一干二净,谁也不知道库中到底有多少东西。既没有账册,叔伯兄弟几个果然只想着往自家搬东西, 也顾不得分什么你多我少了, 整个库房都如遭了劫一般。
    待接回了妹妹, 匪年过了热血上头什么都不要, 只要妹妹平安回来的劲头。他将提前准备好, 要交接给叔叔伯伯的地契, 银票, 商铺房契等等字据放在库房等着他们争抢, 果然最后谁也不肯透露自己拿了多少,怕自己抢得多被人惦记。
    匪年这时候方开始运作, 分别找了叔叔们商谈,说自己手里还有一点东西,若他们想要一人独吞,便用银票来换。
    那几日他迅速将手里的产业变现。除此之外他当时手里握着一份父亲重病前从祖产里剃出来的自己一小部分所得。一应票据珍玩他不敢放在家中,便托陆昶晟寄到了京中大舅舅这里。
    只是可惜了母亲的嫁妆,本是要留给杳杳的,竟一件也没能拿出来。只剩下母亲常戴的几件首饰,还是兄妹二人为了睹物思人,放在卧房里随身带走了,这才幸免于难。
    如今,母亲的嫁妆恐怕早已被姚家人糟蹋个干净。
    这世道有时不公,匪年自问若不上进,如何护得住年幼的妹妹。
    他未同任何人说起过这段往事,连亲自到长守接自己和妹妹到京城的大舅舅也只是知道兄妹二人被赶出了家门,内情他不乐意说,大舅舅便也不曾逼问。
    长守这次遭灾,姚家损失惨重,水田被淹个干净不说,几个叔伯经营得米粮商店囤积居奇,恶意涨价,被官府罚没了当季全部米粮。
    没了田产和粮店,姚家人便开始变卖家中珍玩。匪年吩咐人到市场上低价收了好些东西。
    或是因他出手阔绰,引得了姚家人的注意,竟一路摸到陆昶晟的府上。
    哥哥回长守,碰到他们了?
    姚家人自祖父没了之后心便散了,由奢入俭难,个个都被养得只认钱不认人,人被欲望支配之时可怕的叫人心惊。
    没有,匪年温和得安慰她,只是听说姚家过得不好。
    一片枯黄残叶落到杳杳发间,匪年伸手将枯叶轻轻抚去。
    杳杳低头任他动作,又着急捉住匪年的衣袖,哥哥别去打听他们,咱们过好咱们的。
    那家人叫她害怕,当然她更怕的是哥哥出事。
    匪年笑着说好。
    他一向如此,无论杳杳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将近年关,杳杳打算着要同知闲去打些时兴首饰来戴。年底佟府迎来送往,人情关系颇多,大舅母也爱带着两个姑娘走亲访友。两个女孩儿们爱比较,总要做些有新意的玩意儿出来,杳杳自己描了两个式样,打算问问伙计能不能照着自己的样子做。
    她对钱没什么概念。儿时有爹娘,爹娘不在了还有哥哥匪年,他们总能替她打算妥帖。若有想要买得东西,匪年每月会从铺子收益中支一部分出来给她做平时的花销,如此杳杳倒也攒了不少花头。
    两人路过咸安坊时,杳杳想起从前知闲曾同自己说起过的,咸安坊里有个人唤蔡都知的娘子,极富盛名。文人雅客到咸安坊,多是点蔡娘子的名头。
    她拉知闲来看咸安坊牌楼上挂起的两串红灯笼,你可还记得德德同你说起过这里。
    当然记得,知闲和杳杳趴在车窗看,德德说这位蔡娘子虽不是个极貌美的,可是她文采斐然,不少男子都比不得她去。
    如此厉害!
    杳杳赞叹道。
    知闲回身坐好,只是可惜蔡都知如今已不大见客了,倒是在咸安坊里转去教其他年轻娘子们做文章了。
    她年纪很大了么?
    知闲也不算清楚,只是记得德德说十五年前她已经是咸安坊头牌了,似乎比我四叔还要大上几岁?
    杳杳点了点头,不知四舅舅的红粉知己长什么样子。
    我也有些好奇,只是咱们女子进不得这样的地方去,连靠近也不能,要让我爹娘知道我们俩如此,以后可再别想出来了。
    再走得远些,一条街上皆是胭脂水粉首饰的铺子。
    杳杳和知闲老远便可闻到那铺子里香腻的脂粉味道。
    杳杳皮白,一向不爱涂粉,只染些胭脂让气色看起来好些,故而并不常逛这些地方,反倒是知闲对此颇有研究。
    进了店,杳杳拿出自己画得首饰样子给店家,您看,这个模样能不能做得出来,我们要一对儿的,我们两个人一人一副。
    店家将画纸左右偏着瞧瞧,而后说说了个妥字。
    杳杳去付了定钱。
    回头却见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对面铺子里出去。
    她呆呆停了一一瞬,知闲问她,怎么,遇到熟人了?
    杳杳也有些摸不准,似乎见过。
    她心道,那不是坛州高家的姑娘么,高鸿覃最小的那个妹妹。
    只是打扮却不像是良家女子,实在过于艳丽了。
    高家也是坛州的高门大户,怎会允许家中女孩做如此打扮。
    她一个人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这姑娘的打扮是乐坊的乐伎?你如何认识得她,我怎会不知?
    杳杳也来不及详细解释便说:是我从前在长守认识的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姑娘已上了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
    杳杳心中疑问万千。
    罢了,人家行动快都走远了,若是有缘以后应当还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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