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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与苦着脸道:“你的油腔滑调,真令人作呕。”
    参差也不恼,笑问祝槿:“所以你这祖宗到底为何做出大逆灭祖的事?”
    祝槿沉吟道:“若我所知不错,应与淆水之战有关。当年祝家军讨伐淳化,屡战屡胜,想要乘胜北逐时,却接到了回诏,军队撤至淆水时遭遇伏击,嫡系精兵全部折在了淆中……”
    他话音尚未落,眼前场景又是一换。
    高耸的祭殿隐在暗漆漆的夜色里,缄默地俯瞰向众人。
    常薜荔慌慌张张地跑上台阶,极目向殿中看去。只一眼,她便目眦欲裂,力竭声嘶地叫:“少祭司,不要!”
    若华只着了件白纱裙,静静站在大殿的中心。她手持一座烛台,短焰剔残花,照亮了她那张溃创累累的脸,蓝紫色的鳞片已覆盖住她的全脸,只有那双闻声抬起的雾眼,让她看起来还有一丁点人的模样。
    她看着飞奔来的常薜荔,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随即抬手,将烛台向自己的脸凑去——就在外焰即将接触到若华皮肤的一瞬,常薜荔扑身过来,尖叫着打掉了她手里的火烛。
    常薜荔的右手被火灼伤,她却想不起检查伤处,只顾对若华吼道:“您想做什么?!”
    若华缓缓下蹲,捡起滚落在地的烛台,平静道:“我受邪物蛊惑,误入歧途,酿成大祸,害数万昭彰将士一昔沦作枯骨。如今之计,只有以身谢罪,我素未谋面的父亲是受燎刑而死的,我觉得选择这样一种死法,也算是有始有终。”
    常薜荔这才注意到,她纱裙下的肌肤泛着油光,常薜荔抖着手去摸,果然摸到了满手的湿滑,她不可置信道:“油?”
    若华嗤笑了声,似在讥嘲她的少见多怪。她再次想举起烛台,却猛地被常薜荔尖叫着抱进怀里。对方制锢她的怀抱极紧,若华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不由苦笑摇头道:“你放开我。”
    常薜荔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她强行将若华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泣不成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啊!”
    她的眼泪涟涟落到若华溃烂的脸上,滴进她无神的眸中。
    若华眨眨眼睛,叹道:“你别阻拦我,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对枉死的冤魂,对我,对扶桑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常薜荔癫狂地摇头,颤声道:“怎么可能,大祭司他……”
    若华忽然笑了起来,意味不明地:“你没看到他看我的眼神吗?惊讶、嫌恶、愤怒、痛苦……”她脸上的鳞片簌簌抖动,竟生出种凄楚的意味。
    祝槿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面上那些溃疮:“她脸上的这个,同外面的幻灵脸上的……”
    常恒颔首,道:“是出自同根同源的诅咒。”
    祝槿还想要再问,便见眼前景象再度更迭。
    常薜荔手持一点红纱灯,跟在一个侍卫身后,穿行在宫闱间。
    她浅浅笑着,对那侍卫道:“有劳大哥带路,少祭司近日忙于准备拜日大典,实在抽不得身,听说公主染病,心中又着实惦念,这才遣我深夜前来宫中叨扰。”
    那侍卫朝她恭敬道:“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别说有少祭司的诏令,就是只有您来,小的们也不敢稍加怠慢啊!姐姐这样客气,真是折煞了小人!”他说完,还对常薜荔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
    常薜荔不明所以,微微皱眉。
    “姐姐还不知道嘛,”那侍卫见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将军早就吩咐过咱们兄弟,只要是您来宫中,万事都给您行方便。”
    常薜荔脚步一顿,犹疑道:“将军是……”
    那侍卫闻言,不可思议地扬声:“当然是禁军统领,祝子梧将军啊!”
    常薜荔默然半晌,才勉强对他笑了笑,问道:“不知祝将军近日可还好?”
    缺月挂于疏桐之上,更深漏断,人声寂寂。
    那侍卫正要回话,忽地止住了脚步,常薜荔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青石径畔,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男子。他身着常服,背手而立,瘦削的身形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寥落。
    常薜荔持灯的手下意识握紧,而那男子亦朝他们走来,距离拉近,他俊秀、苍白的脸被灯火照亮,那侍卫立即行礼道:“将军。”
    男子点了点头,言简意骇道:“你退下吧。”
    侍卫应声离去。
    常薜荔亦行礼道:“祝将军。”
    祝子梧颔首,自然地接过常薜荔手中的灯,淡淡道:“走吧。”
    参差不可置信:“这居然是祝子梧?都说女大十八变,他变得比人家女孩还厉害。”
    祝槿也微觉错愕,仅仅几年的时光,就将一个意气丰发的少年人打磨得面目全非。即便是在昏暗的灯晕中,祝子梧眉宇间的戾气也清晰毕现,他的眉心似乎永远攒有二条深沟,就像是解不开、抚不平的死结。
    祝子梧与常薜荔穿过花阴,一前一后沿着小径行走。
    二相无话,四遭只能听到参差咿咿呀呀地唱曲:“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就在容与再次避君三舍时,祝子梧回头看向常薜荔,参差拍手笑道:“我就说嘛,深更半夜,花前月下,怎么会不发生点什么?”
    只听祝子梧道:“这些年里,我因身份不便,未能去探望你,在那边一切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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