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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错了。
    六指的声音浑然沉了下去,他用两只手抱住脑袋,头顶竖起的一根硬挺的头发颤了几下,和他的发出的声音一样,抖得几乎要断掉。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在火点着的那一刻,这个死了多时的人,她对我说话了。
    火卷上她的裙裾,然后飞快地,爬上了她的脸,我看到她青白的嘴唇动了一下,她说,小天,果子很甜。
    火烧光了她浓密的乌发,她的脸上已经结了一层硬壳,滋滋地响,可我却仍然能听到她在唤我的名字,她说,六指......
    此后很长一段日子,我都能听到她喊我的名字:六指、六指、六指,白天黑夜,无处不在,仿佛要缠我终生。
    于是,六指缓缓抬起头来,现在,他们能看清楚他的眼睛了,如两点磷火,在岩洞中悠悠晃晃,我斩掉了它。
    话落蓦地从腰后拔出一柄小刀,戳向褚玉的脖子,刘长秧只见刀影一闪,来不及多想,飞身冲过去,而就在他来到褚玉身边时,那柄刀被三支坚冰袖箭击中,断成四节叮当落地。
    他终于抱住了褚玉,将孩子冰凉的身体纳在自己宽大的衣衫下,可耳边却传来得逞冷笑,抬头,他看见六指眼帘掀起,露出寒光,紧接着,便见他咬牙掰下了自己多余的那一根指头。
    我斩掉了它。
    他笑着,牙齿被月华照得雪亮,同时照亮的,还有那根藏在假指中的银针,五毒淬制,划破皮便能取人性命。
    第92章 庄子鹄
    银针直冲刘长秧面中戳来,他却因护着褚玉,半分也不挪移,而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脚下忽然传来轰隆巨响,几缕黑烟贴着月亮飘过,隐约,还有红光闪耀,仿若霞光蒸腾。
    咯嘣。
    六指的针停在刘长秧鼻尖前端,脑袋却被两条腿箍住,在肩膀上转了半圈,现在,他用后脑勺对着刘长秧,眼睛朝上方斜着,看向那个在顷刻间要了自己性命的人。
    在听到颈骨的咯嘣脆响时,宋迷迭将双腿松开,袅袅落地,拍拍两掌,对准男人的胸膛轻扬一脚,六指便轰然倒地,砸碎下面灯花婆婆的面具。
    你又救了本王一次,刘长秧不做声地在心里道出这句话,乌黑的眼珠子将一脸得意的女孩儿捕捉住,缠紧裹实。
    可还未容他倾诉衷肠,脚下又是一阵轰鸣,大片火光在头顶洞口招摇,吞吐着熊熊火舌。
    着火了,着火了......殿下,快离开这里......
    人声传来,宋迷迭吃了一惊,也想明白了其他人为何迟迟没有来接应他们:整座岩洞,都是六指布下的陷阱,他引他们进入,放火,一网打尽......
    快走。宋迷迭和刘长秧手忙脚乱解开绑在褚玉身上的绳索,可方准备离开,浓烟却已经从洞口处扑来,翻天滚地,仿若妖怪出山一般。
    刘长秧自知情势不利,把抱在手中的褚玉朝宋迷迭怀中一推,你轻功好,带着玉儿从上面的洞口离开。
    宋迷迭正在焦急,听他这么讲,想也没想便背了褚玉,欲朝洞口的方向跃去,可是脚掌还未点地,似是想到什么,回头去看刘长秧,殿下怎么办?
    我自会想法子出去。他看她,有一瞬,似乎从她忽然蒙上了水雾的眼睛中读出了某种他期待已久的回应,怎奈黑烟缭绕,愈发浓烈,他抓不住,看不清。
    快走。他催了一句,心中却有万般流连,因为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面。
    宋迷迭的身子动了一下,口中说了句什么,刘长秧没听清楚,因为洞外忽然喧嚣起来,如雷声大作。
    本还张牙舞爪的黑烟一点点散去,头顶火光也熄了,露出一轮仿佛被镀了银的圆月。
    一个人影穿过尚未完全消散的浓烟,从洞外朝他们走来,发亮的军靴踩上碎骨,咔咔作响,身后飘扬的红色战袍朝后猎猎扬起,像一面旌旗。
    臣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庄子鹄单膝跪下,冲刘长秧行礼,抬头时,一双修长凤眼中竟蓄满热泪。
    苗家起初是以渔获为生的家族,但他们常常会在偏远地带拐卖孩子回来,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用这年幼童来祭祀邪神,用他们的血肉制成所谓的仙丹来强身健体。不过后来,仅仅只是渔获已经不能让他们在祭祀邪神之余维持生计了。
    于是他们慢慢开始把拐卖来的孩子分类,长相一般的卖掉,长相俊美的便留下来,杀食其肉,灸骨为丸,没吃完的仙丹也会拿到集市上去换钱,说是可以治疗痨病,还以行医算命为名,将用孩子遗骨炼就的丹丸卖给濮院之尼,乍浦之妇,用以打胎去私孕,获利甚厚。
    利字当头,这样一来二去,参与到这门丧尽天良的生意中的人便越来越多,臣收到停伯公的信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发现参与此事的共有十一户,共两百三十六人,均为他们在各地的接应和分支,至于贩卖丹丸的铺子,更是数不胜数,光是金光镇,就有药店、酒肆、客栈、甚至私塾四十余家兜售丹药。
    庄子鹄说完,茶釜中的沫子也满溢了,他小心把茶水酌入茶碗,双手将其奉上,冲刘长秧垂眉笑道,我们常年在外守边防,没那么精细,不过这方山露我记得倒是先帝最爱喝的,殿下尝尝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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