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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腰美人宠冠六宫(25)

    张德胜面露为难之色,又多看了一眼知书。后宫的娘娘就这么几位,哪位娘娘身边的仆从,他自是记得一清二楚。
    新帝登基之后,宵衣旰食、内政修明、明章之治,国库用在后宫的用度少之又少,每位娘娘均下来每月也就那么一点用度。
    京都旱灾,皇宫冰窖里的一大半陈冰,都被沈大人运去宫外各大医馆,以缓解京都各处的中暑百姓病况,哪里还有多余的冰块?
    除却皇上那里,后宫每位娘娘每日只能领取一块陈冰。
    张德胜在宫里服侍了三位帝王,就连他也觉得,新帝过于抠门了些。
    张德胜为难道:这怕是不行吧,今日后宫的冰块用度就仅剩两份,虞美人那边的冰还没领走呢。
    眼下之意,张贵妃和虞美人都只能领一份。
    又是虞美人!
    无盐瞪了一眼知书,就仿佛是虞美人害了她家贵妃娘娘没有足够的冰块降暑。
    知书谨记虞姝的话,碰见后宫嫔妃身边的大宫女,就要躲远点。
    面对无盐的横眉冷对,她只淡淡一笑,遂敛眸不搭腔。
    无盐再度看向张德胜,掏出了一枚沉甸甸的银锭子,张公公,你就行个方便,贵妃娘娘身子矜贵,若是热伤了,张公公可担待不起。
    张德胜头皮发麻。
    张贵妃热坏了,他的确担待不起。
    可若是得罪了虞美人,他就能担待起了?
    这后宫谁人不知,虞美人正得宠呢。
    张德胜搬出了帝王口谕,无盐姑娘有所不知,皇上下令禁止宫廷奢靡风气,就连皇后娘娘的景元宫每日也就只有一份陈冰呀,咱家都是奉皇上旨意办事。
    张德胜搬出了帝王,饶是无盐还想继续争取,却也只能作罢。
    她带来了两名长秋宫的太监,用不着内书阁的人送冰块,便自行带上冰块离去。
    轮到知书时,她笑着道:劳烦张公公了。
    张德胜在这座紫禁城待了大半辈子了,又无后,对权势钱财的渴求并不大,难得有人敬重他们这些阉人,遂对知书也有几分好脸色,还特意吩咐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送了知书回去。
    张德胜望着外面的晨光,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
    似乎这后宫之中,谁能走到最后,都是有定数的。
    人若狂,必灭亡。
    *
    知书回到朝阳阁,虞姝赏赐了内书阁的两名小太监。
    内书阁的小太监离开之后,知书将碰见无盐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美人主子,长秋宫对咱们的敌意已经甚是明显了。
    虞姝折了一颗狗尾巴草,正斗着水池中的小乌龟,闻言,她似是并不吃惊,只是唇角轻扬,今后咱们面临的敌意会更多,凡事皆要小心谨慎,切记,这皇宫的主人是咱们皇上,无论外界敌意如何,只要咱们忠于皇上,自会得到庇佑。
    知书默默记下了。
    不知为何,她瞧着虞美人明明稚嫩娇憨,但有时又清媚深沉。不过,她跟在虞美人身边,觉得甚是踏实。
    低调内敛,的确是保命之举。
    主仆两人正说着,林深提着一篮梅子在朝阳阁外面求见。
    虞姝自是立刻命人将林深请了进来,此刻虽然还是上午,但日头一出来,晨光也灼人。
    这个时节梅子正好熟了,若是拿来做酸梅汤,亦或是冰镇,皆是酸甜可口,甚是开胃。
    虞姝笑着说,林公公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好做了冰碗,劳烦公公给皇上带过去。
    皇上两日没有召见她,虞姝一直在静等,她从前日就开始每天做冰碗,冰块敲碎,撒上煮烂的红豆和切磋的瓜果,再泼上一层牛乳,一份冰碗就做好了。
    林深看着卖相极好的冰碗,愣了一下。
    要知道,皇上啃过树皮,挨过饿,却是从未吃过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但虞美人一片心意,他自是要向皇上传达。
    以免冰碗融化,林深搁置下酸梅之后,就提着食盒往回走。
    知书好奇一问,美人主子,你每日准备冰碗,是知道皇上一定会过来么?
    虞姝也不会那么高看了自己。
    她只是一想到封衡那样清隽冷漠的男子,会在她身上那样失控,便觉得至少目前为止,皇上还没腻了她。
    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很难说清,但可以感觉到。
    虞姝只是笑笑,皇上来或不来,我都会给皇上备好冰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皇上待我好,我自要报答。
    这话虽是说给知书听。
    但虞姝希望,会通过知书的嘴巴,传达到封衡的耳朵里。
    日后等到后宫一批一批的新人进来,她自然不能以美貌宠冠六宫,但可以做最特殊的那一个。
    不求一辈子圣宠不衰,但求浮生安稳。
    *
    御书房。
    沈卿言正汇报要事。
    林深一路疾步走到御书房,身上蓝色宦臣服饰已被汗水沾湿大半,他半点不拖延,将食盒中的冰碗取出,奉上御前。
    林深刚从朝阳阁回来,封衡不用问也知道,冰碗是出自虞姝之手。
    封衡从不食这种黏糊糊的玩意儿,他懂事早,七岁离宫之后更是体会人间疾苦,而今登基为帝,伙食方面一向清寡,寝宫更是单调简易,赏赐后宫嫔妃的御赐之物皆是每年的进贡,亦或是从先帝的库房里拿出来的。
    旁人可能不知,但王权和沈卿言却了解封衡的习性。
    可别看封衡生了一张惊为天人的风流面相,却是个能过小日子的帝王。
    一旦苛刻清廉起来,整个皇宫跟着吃斋。
    然而,此刻,却见封衡接过了银勺,素来薄凉的唇微微一扬,朕的虞美人倒是生了一双巧手。
    沈卿言内心呵笑一声,他虽忠于帝王,但封衡在他眼中不亚于是一头豺狼。可怜了虞家妹妹了
    羊入虎口,哪还能剩下个渣渣?
    明知虞家妹妹是被逼无奈入宫,皇上还真能做到将计就计!好一个知恩图报的好皇上啊!
    沈卿言忍不住又是一番腹诽。
    封衡吃了几口,愈发满意。
    冰碗甜而不腻,红豆入口即化,再配上切成花瓣的鲜果,真正是味蕾享受。
    沈卿言,
    能让皇上一口一大勺的冰碗,绝对是一碗有故事的冰碗。
    他能尝尝么?
    沈卿言轻咳了一声,他不久之前才入宫,身上真真燥热。
    封衡只淡淡抬眸,来人,给沈大人续茶。
    沈卿言,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一起在北地啃一根玉米棒的沈郎了?
    如今一份冰碗都不能割爱了么?
    苟富贵,勿相忘啊!
    林深笑着续上凉茶,沈大人,请用茶。
    沈卿言已被赐座,他是坐着的,但矮了龙椅太多,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封衡微微扬起的唇,还有轻挑的剑眉。
    简直没眼瞧!
    沈卿言没给封衡安心吃冰碗的机会,神色肃重道:皇上,京都有那个人的消息了,但不知真假。过几日就是萧太妃的生辰,辰王府会大办酒席,届时不知那人会不会出现。另外,那人派人暗中联络了张相,张相这几年一直不满皇上拢权,不知他会不会与那人联手?
    封衡吃冰碗的动作果然一滞,但并未停止,依旧一口一勺,直到冰碗即将见底。
    男人抬眸时,墨色眸底深幽,看似平静,实则一片刀光剑影。
    御书房陷入片刻的安静。
    沈卿言等待着帝王指示时,封衡下令,来人,研磨备圣旨,朕要给辰王与张二姑娘赐婚。
    沈卿言一愣,紧锁眉头,可是皇上!如此一来,辰王就成了张相女婿了,届时张相万一
    一言至此,沈卿言硬生生卡主了。
    不对!
    皇上并不担心张相会反。
    反而是担心张相一直在暗地里行动,不方便直接铲除。
    当初皇上夺嫡之时九死一生,张相将其长女塞入东宫,才没有拉下封衡。但张贵妃一直不得宠,空有位份,更无子嗣。
    张贵妃已逐渐成了张相的弃子。
    可若是辰王成了张相女婿,那张二姑娘再生个一儿半女,届时难保蛰伏这么多年的张家没有其他心思。
    一旦张家露出狐狸尾巴,别说是张相了,就连那人与辰王也逃不了。
    皇上真绝啊。
    沈卿言豁然明了,皇上,此举会不会冒险了些?
    封衡眸光幽冷,淡淡启齿,你怕了?
    沈卿言一噎。
    他曾经是封衡侍读,与封衡同去北地,可谓是历经磨难,沈卿言震惊于自己活到了今日。每次冒险,封衡都是一句话,你怕了?
    沈卿言自诩是个铮铮汉子,幼时怕过,但也咬牙挺过来了。
    而今,皇上要铲内贼,他自是没有害怕的道理,起身抱拳,郑重道:皇上,臣定会肝脑涂地,为保皇上大业,臣必当
    封衡抬手,制止了沈卿言的激情言辞,语气清冷,行了,朕已知晓。
    沈卿言,
    皇上对他,是愈发没有耐心了。
    *
    黄昏已至,落日余晖倾洒在碧叶连天的御花园荷塘之上,晚风醺热,吹得人心浮躁。
    除却还在静养之中的虞贵嫔,后宫八位嫔妃都到齐了。
    这可是皇上头一次破天荒的召集了所有人一块赏荷。
    皇后坐在上首的位置,倒还算镇定,至少面上看不出任何焦灼之色。
    但淑妃、陆嫔几人却是心急如焚。
    皇上再不来,脸上的妆都要化了。
    封衡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命人知会了各宫,嫔妃们自是不敢怠慢,匆忙上妆过后就来了御花园。
    这大热天的,虞姝本就不喜用妆,今日更是没有在脸上涂抹,但饶是如此,依旧觉得甚是黏腻,仿佛即便什么都不做,没一会儿功夫就会汗涔涔。
    时下贵圈盛行低领束腰装,在三伏天,没人愿意裹住脖颈,众嫔妃清一色的低领束腰装,如此就很轻易比较出身段了。
    虞姝肤色白皙,宛若凝脂,面颊微热,以至于粉面桃腮,嫩得能够掐出水来,纤长脖颈之下是一片雪腻肌肤,胸脯傲然,再往下更是弧度惊人的腰肢。
    她端坐在宫人搬来的圈椅上,一手持着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向皇后、张贵妃、淑妃、陆嫔四位比她品阶高的嫔妃行礼过后,她就一直安安静静坐着。
    时不时能感觉到有人投过来的目光,虞姝皆没有给予眼神对视。
    她对前朝之事了解不多,但总觉得在后宫不可拉帮结派。
    淑妃看了一眼虞姝之后,又反反复复打量了几眼,越看越是烦闷不堪。
    皇上那般天神一般的男子,岂会中意虞姝这种狐狸精似的女子?!
    徒有其表!
    不过就是空皮囊!
    淑妃的目光太过明显,虞姝想不注意都难。
    虞姝,
    淑妃娘娘犯不着这般瞪着她吧?
    虞姝轻叹气。
    淑妃的性子,是明显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大抵是想弄死自己吧。
    后宫的女子,除却虞贵嫔和自己之外,皆是此前东宫的旧人,后宫一直不曾进新人,此前是封衡以先帝三年孝期未过为由,不曾大肆选秀,后宫人数少了,牵扯的前朝世家并不多,明争暗斗并没有那般明显,以至于人人疏于心机。
    目前为止,除却皇后让人捉摸不透之外,虞姝暂未察觉还有哪位嫔妃的心机高深莫测。
    虞姝终于抬眼,望向淑妃。
    本想笑一笑,以示友好,可谁知淑妃一记冷眼给她,又迅速挪开视线,似是眼不见为净,哼!
    虞姝,
    御花园的小径上,一身着玄色帝王常服的男子款步而来,他步履如风,身后跟着王权几人随从,像是刚刚从御书房的方向而来。
    宦臣尚未唱礼,嫔妃们就发现帝王过来了,一个个翘首以盼,恨不能伸长脖颈。
    皇后先一步站起身,众嫔妃也纷纷起身。
    皇上驾到
    随着王权唱礼,众嫔妃福身行礼,恭迎皇上圣安!
    天色已晚,但日头迟迟落不下去,皇上今日邀众嫔妃过来赏荷,晚上会让谁侍寝呢?
    淑妃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封衡。
    封衡扫了一眼,眸光落在了低眉敛眸的虞姝头上,随即目光又掠开。
    人人都看着他,虞美人倒是足够低调!
    封衡眸光一沉,似是不悦,随即落座。
    皇后笑意缱绻,皇上,姐妹们今日能陪伴皇上赏荷,都高兴着呢。
    风一吹,是皇后身上的伽南香,封衡摒息,示意众人落座。
    为掩身上的汗味,嫔妃们皆是涂脂抹粉,又撒了香露,可不是各种香气混账么。
    封衡五觉惊人,嗅觉更是异于常人。
    帝王拧着眉,幽深的眸晦暗不明。
    萧才人、柳才人,以及刘宝林和周御女四人从未侍寝过,以至于位份一直卡着不动,来年开春就要选秀,她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还不得趁着新人入宫之前得宠?!
    故此,这几人难得今日可以见到封衡,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衣领能低则低,眼神有多赤忱便有多赤忱。
    封衡浓郁的眉目清冷,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但他素来如此肃重神色,众嫔妃并没有察觉帝王的不悦。
    封衡挥手,来人,赏。
    帝王话不多说,一挥手就是东海明珠。
    王权命小太监端上托盘,笑着解释,诸位娘娘,这些都是今年刚进贡的明珠,皇上体恤娘娘们,让老奴给娘娘们一一分配。
    东海珍珠,大若婴儿拳头般大小,在浮光之下呈现淡淡的姿色,一看就不是凡品。
    虞姝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珍贵之物。
    王权喊着赏赐名录,皇后娘娘赏,十颗东珠。淑妃娘娘赏,十颗东珠。张贵妃赏七颗东珠,虞美人七颗
    听着王权报赏赐,虞姝愣住了,她竟然也得了七颗,与张贵妃是同等赏赐。
    陆嫔则是五颗,其余嫔妃俱是仅一颗。
    淑妃终于得到安抚,露出欢喜之色。
    虞姝观察到了这一点,淑妃再得宠,也只是在妃位,却与皇后得了同样的赏赐,皇上是故意行安抚之事么?
    如此,淑妃果然像是逐渐收拢爪牙的猫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乖顺了。
    好心机的皇上啊。
    淑妃被拿捏的死死的。
    再看皇后,她神色并未变化,仿佛半点不介意。
    但张贵妃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白。
    虞姝揣测,是不是皇上故意让张贵妃难堪。
    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招儿,皇上倒是用的顺溜。
    虞姝按捺住内心震惊。
    封衡显然对赏荷没甚兴趣,赏赐结束,就站起身,看向虞姝,你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虞姝又成了靶子,她无奈,只能从圈椅上起身走向封衡,被封衡捉住了小手。
    皇上起驾
    王权唱礼,众妃嫔一应目光幽冷的盯着帝王握着的那只手。
    待到封衡与虞姝走远了些,淑妃一面觉得皇上赐她十颗东珠,是将她视作与皇后一样重要,可亲眼看着封衡牵着虞姝离开,淑妃又觉得双目刺痛。
    皇上可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年少时两人在一块习武,她还被封衡打到脸贴地
    淑妃揪着手中帕子,她不敢当面针对皇后,却是能让张贵妃不堪,淑妃看向张贵妃,冷笑,贵妃姐姐有所不知,皇上啊,他最是喜欢女子的小蛮腰,贵妃姐姐整日喝着滋补汤药,还不如练练腰呢。瞧瞧虞美人,近日来有多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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