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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章最新(2)

    你这婊子,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你他娘的我还替你养那小杂种你个婊子
    之后马既明犬吠般的声响逐渐消了下去。
    没一会儿,他人从楼上下来了,手上拿个帽子,脖子上两道鲜艳的划痕,脸色倒是满足的,他晃晃悠悠地走到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宋玉章身边,手薅了下宋玉章的头发,慈爱道:小杂种,瞧你乐的。
    宋玉章明白了。
    做婊子就有吃的穿的住的。
    做杂种却要被薅头发。
    那他还是当婊子吧。
    事实证明,小樱桃糊涂一辈子,对儿子的未来倒是很有远见,宋玉章大了之后,没去当婊子,倒去当了个骗子。
    如果小樱桃能活到宋玉章十六的时候,就不会再去怀疑宋玉章是谁的种了。
    宋玉章学会了说谎。
    他说起谎话不仅信手拈来,而且前后连贯毫无破绽,对不同的人撒不同的谎,也许他身体里流淌着骗子的血液,天生就是块当骗子的料。
    不过宋玉章是个很有原则的骗子,对自己看不上的男人,他从不骗色。
    所以当聂饮冰提出要与他相好时,宋玉章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喝聂饮冰给他买的洋酒,礼貌地拒绝了他,饮冰,你太高了,我不喜欢。
    你说什么!赵渐芳!你是在戏弄我吗?!
    赵渐芳是他在聂饮冰面前编的假名字,假身份。
    宋玉章与聂饮冰在马场认识,几个月来,他带聂饮冰赌马喝酒,从马场的老板那抽取聂饮冰的赌资与酒钱,在聂饮冰身上骗了不少钱花,对挥金如土的聂公子,宋玉章客气地微笑了笑,语重心长道:饮冰,我没有戏弄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太高了,像根竹竿。
    两人翻了脸,马场老板不讲诚信,将他吃回扣的事情说与了聂饮冰,聂饮冰恨得当夜就冲到宋玉章的旅馆,宋玉章险些被他奸了。
    自此,宋玉章得了个教训,尽量不要骗比自己身形更高大的男人,风险太大了。
    唐槿比他高大。
    宋玉章耐住了。
    傅冕比他矮一点儿,他耐不住了。
    那大少爷高傲跋扈不可一世,在他面前却是贱得可爱,半夜三更地跑到客栈里向他献身,宋玉章当时是有些紧张的,因那情形与聂饮冰闯门时的情形相似极了,不同的是聂饮冰手里还拿了把枪。
    然而傅冕手上并没有枪,也并不是来奸他的,而是自愿被他奸。
    宋玉章在黑夜里轻叹了口气。
    阿冕,别这样。
    他抱着傅冕纯洁地睡了一夜,心想这大少爷可真是个比婊子还贱的贱货。
    宋玉章这个婊子养的,对傅冕这高傲的小贱货产生了感情。
    思前想后,还是骗唐槿吧。
    他的内心还是偏爱比他矮小一些的男子。
    其实,他也不算骗。
    唐槿想要装有秘方的盒子,他帮他把盒子弄到了手,至于里头有没有秘方,他也说得清清楚楚,他不管,那么钱货两讫的买卖,算什么骗?
    至于傅冕,他真心爱他,傅家的秘方这世上也没叫不姓傅的人瞧见,他更是连碰都没碰过他,所以,也不算骗。
    如此说来,这三个月来,对挚友爱人,他的品行着实是没有半点疏漏之处,堪称君子了。
    君子宋玉章从船舱里出来去了船上的赌场,狂赌了一个钟头后将他三个月里结交的挚友与爱人忘了个精光。
    宋玉章赌技一般,赌品绝佳,见好就收,将赢来的筹码全送给了几个围绕在他身边的漂亮姑娘,起身去放水,放水回来的路上碰到个模样标致的公子哥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我叫陈翰民
    陈翰民磕磕巴巴地说自己的名字,说他今天下午在赌场看到了宋玉章,很仰慕他的风采,想过来与他交个朋友。
    陈翰民是从法兰西留学归国的学生,他这人从小爱美,见到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碍于家教颜面,在国内就只硬撑着在心中幻想一些罗曼蒂克的故事。
    来到法兰西后,陈翰民才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家,一度认为自己可能是生错了国家,他就应该是个法兰西人。
    他在学校里对于男性女性,但凡是美丽动人的,无有不撩,与几位密斯和密斯特也有过许多不解情缘,家里人怕他在浪漫的法兰西乐不思蜀,紧急叫他回家来相人。
    法兰西头号情种顿觉悲苦,写下数封绝情信后踏上了归国的巨轮。
    为了维系自己一贯的清纯形象,陈翰民在船上清心寡欲,真是鸟都要淡出来了,今日忍不住去赌场逛了一圈,谁知便见到了令他惊为天人的男子。
    潇洒风流的气度,一掷千金的豪爽,美丽得如同雕像的面容,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挥洒自如的魅力,不消片刻他便将几年法兰西的时光连同那些密斯密斯特通通抛诸脑后。
    还是回家好!中华古韵,岂是蛮夷可比!
    陈翰民做了极长时间的思想斗争,色胆压倒了他脆弱的清纯,于是他扭扭捏捏、满怀色欲地来同人搭话了。
    宋玉章低着头打量了下他。
    要说在宋玉章面前,陈翰民这法兰西情种根本不值一提,他一张嘴,宋玉章把他的肚肠都要看清楚了。
    这也是个小贱货。
    还是个浪货。
    宋玉章对两种人不会隐瞒自己真正的姓氏:一是无关紧要的人,二是在床上听人嘴里叫其他名字,总是不大舒服。
    我姓宋。
    宋先生,陈翰民心想这姓真适合他,您好,我看您的样子很有些眼熟,也是从法兰西留学回来吗?
    陈翰民心道一声高明,自己这一句话不动声色地点明了自己留学生的身份,既不显得自己过分骄傲,当真是进退有度,撩人有礼。
    宋玉章满肚子的坏水已发出了许多,此时晃悠悠地剩下了小半管,对于这类贵公子似的人物,他一向是很有兴趣逗两下的,他轻笑了笑,随口说谎,我在大不列颠上学。
    陈翰民惊呼一声真巧,仰着脸,满面清纯地邀宋玉章去喝一杯,做一些学术交流探讨。
    宋玉章嘴角带着笑,不言不语地只是看着他。
    宋玉章的睫毛极其的长,似乎因为过于的长,长着长着就无奈地蜷曲了起来,真正是密扇一样的长睫,轻柔的灯光打在他光洁的面颊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雾,一双明亮的眼睛穿云打雾,看得人心都一突,陈翰民心头惴惴,讪笑道:宋先生忙的话,就算了。
    喝酒的时间我没有。
    陈翰民一听便十分失望,其实赌场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宋玉章,只是没人敢上前与他说话,因为宋玉章实在生得太出色了,令人胆怯的出色。
    被拒绝也算是在意料之中,陈翰民呐呐道:打扰您了,真对不起。
    他正要转身时,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
    陈翰民侧着身,目光祈盼又忐忑地看向宋玉章,期待那薄唇中会吐出令他欢喜的言语。
    宋玉章微微低头,面上光影流转,笑容促狭,喝酒,我没时间,做别的,我倒有一个钟头的空闲可以消遣。
    第3章
    这一个钟头的消遣,消遣的陈翰民魂飞天外,与生死之间来回踏寻,简直都要忘了自己是从法兰西还是法兰东归的国了。
    宋玉章料到这是个浪货,没料到他这样浪,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陈翰民晕头转向,软绵绵地靠在宋玉章怀里喝水,喝了半杯水,喉咙里的干渴才终于缓解,他缓过劲来,第一句便是感慨。
    宋先生,你比洋人还厉害呢!
    第二句仍是感慨。
    我以为我要死了!
    宋玉章在未料着的事上扬了国威,仍不骄不躁,温和道:放心,迄今为止,还未曾有人死在我的床上。
    陈翰民累极了,他靠在宋玉章怀里休息了一会儿,仰头小心翼翼地看宋玉章的下颚,发觉他下颚的线条优美而凌厉,是一种破空的美,一点汗水顺着流下,陈翰民着了魔,人纵起来,舔了那一滴汗。
    宋玉章低下头,看着他微红的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指捏了他的脸,你真想死么?
    能死在你床上,我心甘情愿。陈翰民很不要脸道。
    而宋玉章正喜欢陈翰民的这一份不要脸。
    陈翰民的主动出击为他赢得了在船上与宋玉章相伴的契机。
    在与宋玉章的交流中,陈翰民得知了宋玉章是从牛津大学留学归国,读的是社会学,陈翰民在法兰西留学每日都在混,只领略了法兰西风情,法文都说的不大流利,于是越发佩服宋玉章,既有学识,又有本事,当真是两全其美的人物。
    二人每日一起喝酒赌钱跳舞看戏,累了就回房间厮混温存,陈翰民只觉这一生中都未有这样快活的时光。
    宋先生陈翰民汗津津地躺在宋玉章怀里,柔顺道,后天就要靠岸了。
    宋玉章一手搂着他,一手懒洋洋地吸烟,嗯。
    那我们
    陈翰民有点舍不得这个神秘的连名字也不肯透露的宋先生。
    他也是惯会玩的,心中很明了这宋先生只是拿他当个消遣,一早就说明了的事,他自己乐意,都是男人,谁也讹不上谁,靠了岸,就只当这几天的事都没发生过。
    宋玉章垂下眼,看陈翰民一脸哭相,轻叹了口气,要哭么?
    陈翰民不言不语,双手如藤蔓般紧缠着宋玉章,他胸膛起伏着,似是在生气,又似在平息胸中的痛楚,他仰头,悲切道:宋先生,你弄死我吧。
    宋玉章笑了,他捏了陈翰民的下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我舍不得。
    这两天二人鬼混,宋玉章总是完事就走,当夜陈翰民霸着宋玉章不让他回自己的舱房,想与宋玉章至少有一夜的同床,宋玉章答应了。
    陈翰民不胜欢喜,在宋玉章的怀里倾诉衷肠。
    两人分别在即,本就如丝线一般的关系马上便要断裂,如同人之将死一般,陈翰民在宋玉章的怀中开始坦白自己的情史,从他十二岁情窦初开,看上一起上学的同学开始,一路讲到他在法兰西与房东之间的故事。
    他说的动情,几度哽咽,铺垫到最后,得出了个结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这辈子的最爱就是宋玉章了。
    对他这样情真意切的发言,宋玉章很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脖子,翰民,不要说胡话。
    陈翰民辉煌的情史在宋玉章面前不值一提。
    宋玉章第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家里的丫鬟。
    那也是他最后一个女朋友。
    那小丫鬟名叫春杏,人如其名,酸涩可人。
    春杏是小樱桃买的丫头,不知生父母籍贯,也不知出生年月,小樱桃花十块钱买了她,让她照顾家里内外的家务以及宋玉章。
    春杏刚被买到家里时八岁,瘦小得像是五六岁,手脚勤快麻利,吃的少干的多,是小樱桃这辈子最值的一次买卖。
    随着年岁渐长,春杏逐渐展现出了少女的雏形,竟还挺标致。
    小樱桃有点担心,宋玉章比春杏就小两岁,她怕两个小孩子碰在一起,再搞出个小的,她年纪轻轻就要做奶奶了。
    春杏十六岁的时候,小樱桃就想着要把春杏说出去,她看中了她经常乘坐的那位黄包车师傅,想把春杏嫁给那个三十一岁的鳏夫。
    她这个想法未成形,年纪轻轻的没做奶奶,出门遇上械斗,被不知哪里射来的冷枪打死了。
    小樱桃一死,宋玉章便成了孤儿。
    做饭的大师傅搜刮了小樱桃的钱和首饰跑了,家里就剩下了宋玉章与春杏,马既明想让十六岁的春杏奴承主业,继续给他当外室,十四岁的宋玉章连夜带着春杏跑了。
    二人相依为命,这一对美丽的少男少女一路流浪苦楚,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在最危难时,两人躲在山洞中,听着外头的枪炮声,春杏哭了,少爷,我们是要死了吗?
    不会的,宋玉章搂着她,轻拍她的肩膀,有少爷在,你不会死。
    少爷,我还没成亲呢,我听说姑娘没成亲就死,怨气重,死在哪,就生生世世都留在那了,我不想留在这儿
    春杏哭得伤心,十四岁的宋玉章眉头微皱,便将自己妻子的名义许了出去,不打紧,如果跑不出去,我同你成亲。
    其实小樱桃完全是多虑了,宋玉章与春杏自小玩在一处,宋玉章对看上去比他还小的丫头半点兴趣都没有,他的内心一直将春杏当作自己的小妹妹。
    宋玉章的内心对于看上去比他弱小的人总是富有温情,有时温情到了不计后果,等他意识到死里逃生的春杏满了十八后真想嫁给他时,他刚喜欢上一个常去教堂唱诗的男孩子。
    这时宋玉章展现出了斩断感情时惊人的魄力,他与他的母亲一样,很快就替春杏相看好了人家,不是鳏夫,年纪比春杏大两岁,有钱人家的帮厨,就住在他们那间小破屋子的后头,人很老实,常偷偷看着春杏脸红。
    春杏一贯温柔良顺,对这桩婚事毫无异议,她心里很清楚,宋玉章并不喜欢她,那个在山洞里的承诺,对死是安慰,对生则毫无意义。
    出嫁那天,春杏还是哭了。
    少爷,我走了。
    宋玉章摆了摆手,明天你不用回来给我烧饭。
    其实他们早已不是主仆,宋玉章没有付给她钱,只是她依旧忠实地履行着那十块钱卖身契的义务。
    结婚的第二天,春杏还是回去给宋玉章烧饭,只是她进了屋,才发觉屋内已经人去屋空,干净得像是没人住过。
    宋玉章走了。
    安顿好了他的小丫头,他终于了无牵挂,只身投向那花花世界,迅速地成为一名混蛋透顶的风流浪子。
    宋玉章搂着陈翰民睡了,一点都没想起傅冕或是唐槿,更不要提聂饮冰,他倒挺佩服陈翰民,能记得这样清楚。
    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扔一个忘一个。
    浑身轻松,只争朝夕。
    宋玉章半夜醒来时,船已经晃得很厉害,陈翰民也被晃醒了,他睡得正迷迷糊糊,靠岸了么
    宋玉章下了床,随手披上一边的浴袍,走到窗边挑开窗帘一看,外头漆黑一片,风雨交加,一道闪电从他的视线中滑过,随即便是一道闷雷,晃动之中海面波浪如起伏的山峰一般。
    独自在外闯荡这四年,宋玉章可不只是丰富了自己的情史,对于危险,尤其是死亡的危险,他养成了极其敏锐的直觉。
    下雨了,宋玉章低声道,不大妙。
    陈翰民不知道他口中的不大妙指什么,船身已经又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随即他看到宋玉章放下窗帘,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果断地拉开门走了。
    陈翰民被晃得头晕,他坐起身也去窗外看了,正看到一道巨浪打向甲板,隔着窗户他也听到了如同炮弹一般的声响。
    宋玉章火速赶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将那箱钞票打开,往里头垫了层报纸,把箱子盖好提上,出了房间往船侧的舞厅走,行至一半,他又停了脚步。
    宋玉章返回时,已经有不少人出了舱房,而陈翰民还在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
    只带贵重的!
    宋玉章的去而复返令陈翰民大大镇定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宋玉章正站在他面前,那两片比一种陈翰民在法兰西见过的粉玫瑰要略深一点的薄唇微微抿着,唇线的形状美而利,轻轻往下一坠,上下嘴唇逼迫般地微微突出,冷冰冰的,竟带了点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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