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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日之崖盛星斗

    题名:永日之崖
    作者:盛星斗
    文案:
    第1章 意外电话
    这个五月的雨水比往常要多,总是隔上两天便下一场,断断续续的几乎就没停过。
    纪随安站在窗边上,沉默不语地看着外面湿漉漉的城市,白日的天呈现出清冷的灰色,涌动的云层像是要垂落到远处的高楼顶上,下方缀着重密如帘的雨。
    脚下的城市如同在上演一出默剧,林立的高楼只亮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光影,街上车流穿梭停走,都没太多声音能传到这处在高层的办公室里,但纪随安的耳边并不安静,他身后办公桌上的手机亮着屏,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尖锐的铃声已经不间断地响了很久。
    纪随安没去看它,也没接,只是任由它响着。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想提醒他学校那边的负责人已经到了,听到电话在响便没立即开口,谁知等了一会儿,却发现纪随安没有任何要接电话的意思。她的神情中闪过一丝迷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喊了一声:纪总。
    纪随安头也没回地问道:学校那边的负责人到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沉稳又疏冷,如同他给人一贯的感觉般,这日却有些不一样,或许是里面的冷意比平时更重了些。
    助理没有太多时间去分辨,回道:是的,现在正在等候室中,您要先过去与他们谈一下吗?
    不用,你准备好资料,我等下过去。
    助理答应之后,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又只剩了他自己,纪随安终于从窗边回过身来。窗外的阴雨为他作注,这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虽是处在高楼之间,他身上却并未有太多商场浸淫出的圆滑与戾气,而是恰到好处的稳重与从容。
    只不过,在视线触及桌上的手机时,他的眼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厌恶。他走到办公桌边,盯住那个不停响着的手机,半晌,终于伸手接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对面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话里带着浓重的乡音,惊喜道:终于打通了!
    纪随安眉头蹙起,冷声道:你是谁?
    对面的人并不在乎他的态度,似是觉得电话打通得太不容易,生怕下一秒便被挂断,于是将话说得极快,一股脑地往外倒:是这样的啊,我今天上午进山的时候,在山里捡到一个人,我们本来是要送他去医院的,但还没等送呢他就醒了,不去医院非要给你打电话。你之前接了一个是吧,之后就断线了怎么也打不通,可能是信号不好,我就一直给你打着
    抱歉,纪随安打断他,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对了,那人连忙道,我还没说他叫什么呢,他说他叫魏暮。
    纪随安面无表情道:我不认识什么魏暮。
    你不是那个什么纪、纪随安吗?那人先是疑惑,很快就想明白了似的,很了然地叹了口气,吵架了,吵架了是吧?别吵了,你都不知道他刚才打电话那个样,你可赶快来吧,再不来可能就出事了!
    纪随安不欲多说,这就打算挂断电话,就在这时候,对面的人大喊了一句:他要跳崖了!
    跳崖这两个字与魏暮联系起来还真是稀奇,纪随安禁不住冷笑一声:那就让他跳吧。
    那人也不知道听到他说的没有,跑动的声音夹杂着雨声、混着喘息声从电话中隐约传来,他像是对着什么人在喊:接通了接通了!信号好了!
    纪随安拿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不知为什么竟没把通话挂断,而就在这片刻的迟疑间,对面的电话已经易了手,魏暮的声音顺着电流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随安!
    就在那一瞬间,纪随安的脊背如同临敌一般猛地绷紧了。
    魏暮的喘息很急,语气中都是惊惶:随安!随安你在哪!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我都不记得,我不知道我怎么到这里来的,什么都不对劲,时间、时间也不对劲
    他像是处在极大的惊吓中,话说得颠三倒四,到最后便只是哽咽地重复地问纪随安在哪里,说想见他。
    无论对面的人表现得情绪多么激烈,纪随安始终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如同在观看一场喜剧,只不过这场剧因为演员的演技和剧本都太过拙劣而无法引人发笑。
    随安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哪,你来接我
    魏暮。纪随安终于开了口,声音很淡,说出的话却冷酷,你在装什么疯?
    对面的人颤抖的话音猛地一停,愣愣地问:什么?
    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安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魏暮的话几乎哆嗦得不成调,纪随安的语气却越发从容,他甚至笑了一下,只不过笑意只浮在嘴角处,丝毫未达眼底,反而显得更加冷漠:怎么,难不成你想说,你失忆了?
    失忆两字落下,一时之间,电话里外只能听到雨声。
    许久,魏暮像是才终于能够呼吸,喘息声零零碎碎,抖得厉害:我、我不知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但我真的不知道
    他听起来已经濒临崩溃,纪随安却仍不肯收回他往上添稻草的手,淡声道: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对面倏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你在说什么?对面的人喃喃道,而后声音越来越大,如同在粗糙的沙砾中磨过一般嘶哑,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荒唐。纪随安在心里想,魏暮荒唐,他自己也荒唐,本就不该接这个电话。
    你出轨了,所以我们就分手了。
    不可能!魏暮抖着嗓子喊,我要、我要见你。
    纪随安没再继续听他胡言乱语,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天空愈发晦暗,雨也下得大了些,但还不够,还有更大的雨正在云层之中酝酿,等着闪电惊雷为其造势开路,瓢泼而下。
    纪随安盯着窗户上扭曲着流下的雨水痕迹有些出神,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雨天,过去的五年却在这场雨中压缩成一张薄薄的纸,被两个电话轻而易举地刺破。
    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在魏暮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便被他掐断了,手上的动作几乎快过了脑中的思考,魏暮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却如同一条有灵性的布,在挂断电话之后也仍无形地绕着他奔走,将他越缠越紧,无法挣脱。
    接下来的铃声执着地响了将近半个小时,纪随安没去接,却也没去挂,任由它响着。他的头脑实际上很清醒,甚至在思及过去的时候心底里也算得上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当魏暮这个名字再次被拉到眼前,他的四肢忽然就像是被泡进了水里,浮着一层难以摆脱的倦怠,只能清醒地看着他自己失态。
    ﹡
    与学校的合作谈得很顺利。
    纪随安大学时主修生物学,硕士毕业后便创立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主打医药产品与医疗器械。随着近几年公司业务壮大成熟,一切都走上正轨,他便想将重心转移到科技研发,与高校之间合作成立研究所,首选高校便是他的母校T大。
    一场谈判尽可能地做到了宾主尽欢,会议室再从里面打开时,窗外夜色已起,原本有些绵绵的雨也在不知何时变得如注,即便站在楼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喧嚣。
    送学校的负责人离开后,纪随安回了办公室,关上门将自己扔到椅子上。房间里没开灯,他坐在昏暗中,抬手扯松了些领带,而后仰头靠上身后的椅背,闭上了眼,显出几分倦色来。几个小时的会议并不足以令平时的他感到疲倦,更何况是在推进一件他一直以来想干的事情,过程也算顺利,但他就是觉得前所未有地累,连惊喜都被冲淡了下去。
    周围越发昏暗,外面已经彻底入了夜,纪随安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原本安稳的身体猛地一僵,纪随安睁开眼,看到屏幕上亮着的杨逢二字才放松下来。
    他拿起手机,杨逢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过来:今天和学校谈合作了,怎么样,顺利吗?
    挺好的。
    那看来是真不错了,等兄弟过几天回去了必须得给你摆场酒庆贺庆贺。
    纪随安笑了一下,没搭话。
    专门给你摆酒的话,你到时候可不能跟以前一样不来啊,我跟你讲,我在这边穷乡僻壤的,连个能出去找乐子的地方都没有,可馋死我了
    杨逢话多,没人理一个人也能咧咧一堆,然而几句之后,他突然啧了一声,问纪随安: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想干成这件事吗,这么多年身在商场心系学术,现在推进顺利,但我怎么没觉着你有多高兴?
    高兴啊,纪随安揉了揉眉心,可能是太累了。
    杨逢的语气摆出些过度的夸张:稀罕啊,你这工作狂魔也有说累的时候。
    又闲谈几句,杨逢可能是觉得他兴致的确不怎么高,便挂断了电话。
    纪随安将手机扔回桌上,看向外面不停歇的暴雨,忍不住点燃了一根烟。他的烟瘾并不重,除非应酬场上,很少有像这样类似排遣式的需求,这个时候却有些放不下手,或许是因为终于了却一桩心事,也或许是因为白天里的那两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良久,纪随安捻灭烟头,沉沉地吁出一口气来。无论如何,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他不能、也不该被它们牵住情绪,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魏暮。
    他拿起外套,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2章 找到你了
    暴雨不停歇地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才渐渐小下去,却也淅淅沥沥的不停,空气中尽是潮润的湿气。
    下午的时候纪棠棠给纪随安打来电话,问他后天晚上有没有空回家吃饭,万宇清那天回来,希望一家人能聚一聚。
    纪棠棠比纪随安小五岁,去年刚毕业工作,万宇清与她同届,不过因为是医学生毕业要晚上一年,前段时间一直在外省的一家医院实习,现下已经和本市一院签了约,这次提前几天结束实习回来,一是准备毕业相关的事情,二是筹备他和纪棠棠的订婚事宜。
    万宇清和纪棠棠两人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现在年纪也都还轻,万宇清这小子却不放心似的,紧着还没毕业就求婚,纪棠棠那丫头也是个不争气的,万宇清求她便颠颠地应,导致纪随安在隐晦地劝说纪棠棠好好想想未果后,这么多年来罕见地和纪延致站在了一条线上,提起万宇清来心里便像是打了个结,不是很乐意见他。
    而更主要的原因或许也不在万宇清身上,而是他心里一直觉得纪棠棠还是那个受了委屈就挂着鼻涕来找他的小女孩,一转眼却已经要和别的什么人组建新家庭了,纪随安虽是理解人都会长大分开走不同的路,却也觉得时光匆匆,想来有些难言的感慨。
    听纪棠棠说完之后,纪随安先是拒绝:我就不去了,反正过几天你们就订婚了,到时候再见吧。
    纪棠棠不满意他的回答,哼道:又不是只为了见他,你都那么久没回家了,就不想我吗?
    纪随安被她撒娇又蛮横的语气逗笑了:你有什么值得我想的?
    我不管。纪棠棠耍赖,你肯定是想我了!就算你不想我,那我也想你了,后天晚上你必须得回家吃饭,到时候妈妈也过来。
    纪随安一向拗不过她,最后还是退了一步道:我到时候看时间。
    纪棠棠不被他迷惑:不用看,肯定有时间,就这样说定了啊!后天见!
    她单方面地敲了板,然后不等纪随安回复,迅速挂断了电话。
    纪随安有些无奈地笑着拿下手机,还没等放到桌子上,赵志其的电话便紧跟着打了过来。
    赵志其是他的本科同学和研究生同学,虽不在同一个导师门下,但上学时还算熟络,后来纪随安硕士毕业工作,赵志其直博留在学校继续读书,两人便几乎断了联系,直到最近因为和学校的合作两人才又见了几次面,不过也都是公事上,没有这样私底下的联系。
    接通电话后,赵志其在那边先是寒暄了几句,又问了些接下来合作中的小问题,这些事并不值得单独打一个电话过来,纪随安不动声色地一一答了,心里却渐渐有了揣测。
    赵志其连着问了几个问题,终于问无可问了,有些支支吾吾的尴尬,纪随安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赵志其那个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了后面的话:你猜我今天在学校碰到谁了?
    谁?
    赵志其干笑两声:魏暮。
    哦。
    听到这个名字,纪随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赵志其显然稍稍踏下了心,接着说:刚才我在院办楼下碰到魏暮来找你,我跟他说你早就不在学校了,他就问我你住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出了什么事儿,本来是想先给你打个电话问问的,但没打通,而且魏暮当时那模样吧,怎么说呢,我真没办法拒绝他反正,唉
    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纪随安问:所以你把我的住址告诉他了?
    赵志其有些理亏地昂了一声,又赶紧问道:告诉他没关系吧?
    纪随安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没关系。
    赵志其一口气这才终于松到了底:那就行,其实我说完之后心里一直在打鼓,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怕给你再带来麻烦,毕竟你们那时候
    他没说完便猛地停住了,纪随安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说:我知道了,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就先挂了。
    赵志其连忙道:你忙你忙!
    纪随安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变暗,他的心底模糊地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这一场雨几天未停歇,像是在下一道绵长的分界线,前面牵着他平稳的生活,后面或要被扯入那些混乱而令他厌恶的过去。
    一直到晚上九点纪随安才离开公司,雨仍在下着,宽阔的马路湿漉漉的,被灯映得发橙,如同一条发着光的丝带。
    拐过路口,小区两旁的商业街不如往日繁华,只寥寥几家店铺还亮着灯,光晕孤零零地融入雨水与夜色中。就在这样的雨夜中,纪随安远远地便看到了路边长椅上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没打伞,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雨中,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车道。
    纪随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猛地攥紧,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冷峻。
    车轮碾过路旁的积水,溅起小小的水花,发出黏腻的摩擦声,他速度未缓地开过那个人影,停在小区门口的感应升降杆前。在等待感应杆升起时,他的视线又落到后视镜上,看到那个人影已经站起身,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感应杆升起,纪随安收回视线,启动车,头也不回地开进了地下车库。
    车停好后,纪随安没立即下去,沉默地坐了片刻,他烟瘾有些上来,于是要伸手拿烟盒,这时才发现他的手还握在方向盘上没松开,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
    他盯着自己好像不听使唤的手,缓慢地、一点点地松开,然后他微微闭眼,几不可见地深呼吸了一下,没再去拿那个烟盒,打开车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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