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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侍女要登基邹涅(5)

    什么护镖路过,想伪装成镖师吗?原来你们也知晓刚才的话语不合时宜!
    吴婕目光落在他们吃的满桌狼藉的菜肴上,虽无酒肉,但白鹿寺的斋饭是出名的精巧,喂这帮粗鄙之货真是明珠暗投。心中灵光闪过,吴婕微笑着,也不戳破她们,她一抬手,让紫茴后退一步。
    在对面众人惊艳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刚刚路过此地,听见几位要对对子,才学雅达,好生佩服。小女子才疏学浅,但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对联可以迎合。
    尉迟达几人愣了愣,不由自主说道:小姐请说。
    下联是,曦园肥羊入我肠。
    这一句话颇为粗鄙,跟市井上流行的打油诗一般上下了。这女子看着身姿绰约,秀美清婉,想不到文采不过了了。
    尉迟达干笑两声,随意吹捧道:东对西,瘦马对肥羊,呃,果然高妙。小姐高才啊。
    不敢当。吴婕耸耸肩。
    尉迟达不禁失笑,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竟然跟自己一帮军汉显摆起才学来。
    只是见对方直面他们,侃侃而谈,毫无畏缩退避之意,这倒让他们高看一眼。都说这吴越之地的女子羞涩内向,看来也不尽然。
    突然一阵笑声响起,带着一丝清脆,正是姓莫的那个少年。他站起身来,跟着走到亭外,站在尉迟达身边。
    吴婕微微挑眉,好灵秀的少年,俊美出尘,虽然看着还有几分稚嫩,但依然能想象日后的绝顶风采。
    两人对视了一眼,姓莫的少年忍不住问道:请问小姐可曾去过北方?
    小女子今生今世从未离开过家乡。
    哦。姓莫的少年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面对外男,总不好多谈,吴婕微一拱手,甩袖转身离开。
    见她走得远了,尉迟达松了一口气,好精灵的小娘子啊!这东越的女子看着跟一团水儿似得,但似乎也没有传说中腼腆啊。
    老王继续发挥嘴贱本色:这两个小娘子生得好水灵,不知谁有福娶回家去一床双美
    尉迟达立刻呵斥:住口吧!这些说不定是本地大家闺秀。这样背后议论被人听见只会嘲笑咱们大魏不识礼数。
    老王嘴犟着嘀咕了两句:看她们衣着,顶多是婢女见上司板着脸,也不敢再多说了。
    因为准备下厨,吴婕穿得极为朴素,通身丹青银灰,论光鲜还不如身边的紫茴。
    那也是大户人家的婢女,不是随便能议论的。尉迟达训斥手下。刚才多亏他反应机灵,将身份遮掩过去,不能再让这帮粗人肆意妄为,连累使节团名声。毕竟朝廷的战略大局上,东越是重要的一环,需要好好拉拢。
    别再闲掰扯了,非得被王爷和高副使听见,打你一顿板子才消停。
    尉迟达继续训斥着属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什么打一顿板子?
    两个年轻俊逸的身影从树林之后缓步走出,几个侍从跟在身边。
    当先的那个剑眉星目,俊逸非凡,一身银灰色长衫更显清贵高华。另一个眉目秀逸,气度文雅。
    一群人连忙步下凉亭行礼。属下参见王爷,参见高大人。
    两人正是这次率领使节团来东越的魏国两位使者,走在前面的是正使淄王元哲,是魏帝心腹亲信,副使高宏源,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以这两人为使者,足见大魏对此次收服东越的重视。
    元哲折扇一横,敲打着掌心,笑道:在外面就不必讲究这些了。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尉迟达不敢隐瞒,连忙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元哲哭笑不得,你们这帮蛮子,让你们在凉亭里等着,吃点儿素果子都能议论出荤话题。这白鹿寺闻名遐迩的素果子还填不住你们的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个个灌了满肚子黄汤呢。
    尉迟达察言观色,知道王爷没有真生气,立刻陪笑道,只怕是肚子里太素,嘴上才管束不住。他们来越国这些日子,住在专门招待各国使节的文华馆,唯恐耽搁了正事儿,个个谨言慎行,憋闷坏了。难得来到这山野林间,一时放松便谈笑随意起来。
    管不住也要管。元哲板着脸道。心思开动,刚才路过林间,似乎见到所说的那个女子身影,隔着林子,隐见风姿清婉绰约,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如此胆大。
    *****
    郡主您怎么能跟这些闲汉多说话呢,太有失身份了。紫茴迟疑着说道。
    在紫茴责备的目光中,吴婕双手一摊,本来我是想走的,奈何形势不饶人。若这样退避走脱,岂不失了脸面。双方说话的时候距离数十步远,便是道学先生来了,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是您说了两句话,也没有争回什么脸面啊。
    吴婕笑而不语。
    紫茴以为自己的劝谏起了效果,继续道:郡主,这些走江湖的镖师,很多在当地都是黑道一样的人物,有时候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甚至会干一些绑票勒索的事情。
    不是有你这个高手在吗。吴婕笑道。紫茴原本出身军旅之家,是懂一些拳脚功夫的。
    双拳难敌四手,我也只是懂一些粗苯功夫罢了。他们若真要伤害郡主,奴婢一条小命事小,郡主安危事大啊。紫茴苦口婆心道。
    他们又不是真的镖师,是堂堂大魏使节团,而且此行是来拉拢东越的,绝不会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的。还有那个尉迟达,可是皇帝亲信,如今官居禁卫军副统领,手握兵权的四品要员。记得不过两三年后,在战场上又建奇功,自己死前,好像已经提拔为三品的振威将军了。
    不过紫茴对自己是一片爱护之心,吴婕不忍让她失望,便顺着她的意思,连连点头。
    见她听劝,紫茴也不好继续唠叨了。
    到了素斋堂,后厨房的大管事润通大师早早得到消息,带着手下一干人马迎候在门口。见吴婕过来,满脸赔笑。
    郡主殿下玉趾降临,敝处蓬荜生辉。之前听见贵王府的管事过来通报,小僧简直难以置信啊。想不到时隔两年之久,又能见到郡主殿下的绝艺了。
    大师过奖了,不知我要的食材可都准备妥当了。吴婕直奔主题。
    昨日一听到消息,小僧就命专人下山采买,保证都是最新鲜的。
    润通大师引着吴婕进了打扫得一干二净的宽敞厨房,附近的闲杂人等早就被清理干净,只有两个从王府带来的厨娘立在灶台边准备辅佐,还有三四个清秀伶俐的小沙弥打下手。
    吴婕满意得看着灶台上早已备好的香菇山蓉等各色山珍食材。厨娘也已经准备好佐料锅底。
    眼看着吴婕开始动手了,润通大师松了一口气。他悄悄退出房内,刚走到外面屋檐下,突然被一个人拉住衣袖。
    德王府与白鹿寺来往频繁,自然认得是郡主身边的大丫环紫茴。
    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刚才郡主交代了一件小事儿,劳烦大师帮个忙。然后紫茴压低了声音,将吴婕的要求说出。
    润通大师连连点头,笑道:小事一桩,包在小僧身上。
    厨房里,吴婕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各色食材和锅碗瓢盆中,小半个时辰之后,一阵奇异的香气从灶台中飘出
    厨娘将烘烤好的素果子从炉中取出,放到桌案上。一只盘子中安然卧着十二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外皮白中透黄,酥脆香甜。另一只盘子里是洁白红润的桃子,看着似乎是面点,闻起来却是十足十的蜜桃香味。另一个盘子是蝴蝶酥,却不是常见的焦黄色,而是一种艳丽的紫红色,内中加了樱桃汁,最后一盘是金灿灿的金丝蜜枣馅儿元宝,
    凑足了四样点心,润通大师刚刚回来,喜不自胜,哎呀,郡主殿下这样巧的手,可不是在菩萨座前龙女转世,这果子是仙女摘来的鲜果吧,哪有人舍得动嘴啊。
    对他夸张的恭维,吴婕早已习以为常。
    命人将几盘点心分别送到主持方丈,还有准备用素斋的卢氏那里,然后亲自提着一个食盒,去拜望广信大师。
    第8章 广信
    广信大师住在寺后一处别院中,山清水秀,绿树成荫。
    进了院子,便见到一个须眉皆白,满面红润的老僧正坐在葡萄藤下,一片青翠浓紫环绕,更衬得老僧鹤发童颜,恍如神仙。
    这老和尚卖相极佳,难怪宫中都极为宠信,尤其他又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医术,民间好多都将他当做活神仙来供奉朝拜。
    不过这些年也确实救治了不少人,听说连南陈和北魏都有不远千里,慕名前来求医的。
    两个负责扫洒的小沙弥正在收拾桌上杯盏。
    吴婕目光落在其上,不禁惊讶:大师刚才有访客?
    广信大师年事已高,这些年极少见外人。
    都是一些俗人,尽拿些俗事来烦扰我这个方外之人,唉,身在佛门数十年,竟然也不得清净。广信大师长叹了一口气,眉有愁色。
    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开朗乐观的人发愁,吴婕暗暗纳罕,一边轻车熟路地将食盒放到石桌上。
    广信大师眼前一亮,愁色一扫而空:好丫头,这次带来了什么好吃的,我可是闻到味儿了。罪过罪过,将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一边说着,就要伸手去开盒子。
    却被吴婕伸手拦住。大师先听我把话说完,这点心可不能白吃。
    广信哈哈两声,我说你这小丫头今次怎么肯过来了?这是有难题要考较我这把老骨头啊!
    吴婕酝酿了一下感情,红着眼圈说道:大师言重了,小女子过来,是要求大师救命啊!
    广信叹了一口气,坐正了身形。是因为那北魏使节团来的事情吧?
    吴婕话锋一滞,大师方外之人,对朝内之事倒是挺灵通的。
    广信瞥了她一眼:你父王多日不曾来这里找我下棋了,我手痒难耐,不免要打听一二。
    大师
    你莫要着急,南陈断不会坐视东越这样重要的盟友属国倒向敌国的。只怕不出数日,就要派使者前来,只要你父王多求求陛下,再加上陈皇后和南陈使者从中作梗,定能将北魏拒之门外。
    吴婕眉梢抽搐:大师休要妄言,这样岂不是大大得罪了北魏。北魏如今兵锋如火,横扫天下,东越不过小国,岂敢与之交恶?将来大魏统一天下,我东越岂不要面临灭顶之灾。
    你怎知是大魏得天下,南陈今次不过一时受挫,说不定之后君臣同心
    大师就不要糊弄我了,两国之势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更何况之前北魏大败南陈,使得如今东越边境大半与北魏接壤。别看北魏使节如今以礼相待,这次若不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只怕转眼就要发兵来攻。难不成到时候南陈会发兵来救?
    上辈子东越兵临城下之际,也曾派人向南陈求救,可惜南陈龟缩一边,丝毫不见动静。
    广信捻着胡子:难得你竟有此见识?
    当然是见识,都是她上辈子亲眼所见,亲身所识啊!
    吴婕继续发动三寸不烂之舌:大师还惦记着父亲与您下棋,不知父亲如今日夜忧虑,只担心骨肉分离,一别两地。若坏事成真,只怕父亲再也没有心情来跟大师下棋了。
    广信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丫头,是非要我这一把老骨头出面不可了。好好好,反正下个月皇后娘娘要在宫中举办一场佛会,请寺内中人前去讲经说法,我就勉强走一趟吧。
    到时候大师准备如何说?吴婕睁大了双眼,盯着眼前的老和尚。
    广信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眯着眼睛,老神在在,贫僧略通相面之术,看到德王家的郡主八字特殊,与新韶风水契合,不宜远嫁,否则将会给东越带来灭顶之灾。
    这也太夸张了吧。吴婕提出意见。
    哦,那就说郡主命格贵重,更生就旺夫之相,若嫁入北魏,只怕襄助国势,让北魏更加气焰嚣张想必皇后娘娘也不愿意资敌吧。
    广信大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反正郡主放心,交给老衲了。
    吴婕大喜过望,盈盈参拜:多谢大师了。
    不必多礼,赶紧将盒子打开,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吧。
    嘴里塞着果子,老和尚又叹道,不出几日,南陈的使者也要过来。只怕你父王要更忙碌了,唉,身在槛中,不自由啊。
    吴婕手一顿,南陈使者记忆中确实是在三天之后抵达了东越,她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告别了广信大师,吴婕重新回到正殿,斋菜已经准备妥当了。
    吴婉坐在卢氏怀中,左手拿着一只松茸蜜汁丸子,右手举着两串烤菌菇,大快朵颐,脸颊鼓鼓地像只小仓鼠。
    见长女进门,卢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笑道,被这香气勾得,忍不住就开始吃了。
    是女儿出门耽搁了时间,哪能让母亲饿肚子久等的道理。吴婕坐在卢氏身边,侍女送上碗筷。
    卢氏精神不错,看样子求的签是上佳。吃着吴婕做的点心,她忍不住念叨:只是出门一趟,何必亲自弄这些东西。
    女儿好久不下厨了,难得来一趟,孝敬母亲,也顺便为广信大师送上一份。
    卢氏也知道丈夫和女儿与这里的广信大师是忘年之交,资深棋友,是值得尊敬的长辈。
    不过你这次做得,感觉口味重了不少。倒是正合了婉儿的口味。
    吴婕一怔,北地生活了五年,逐渐习惯了那边的口味,连自己做菜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带了出来。
    她伸出竹筷夹了一枚豆腐丸子放在口中,百般感慨。
    母亲求了什么签文?
    东郡古树开新芽,东君独爱这一枝,解签的说算是上签,虽有波折,终究会达成所愿的。
    用完素斋,吴婕又陪着卢氏去后寺赏了赏风景,消了消食,便准备返回了。
    走出正殿,还没到大门口,突然听到传来一声暴喝:你们这是黑店吧!哪里有这么昂贵的素斋!
    引得周围众人无不侧目。
    是十几个汉子站在殿前,正跟殿内知客僧争执着什么。领头的正是尉迟达,连声惊呼,我在大报恩寺吃过的一顿上等席也不过二十两银子。一顿饭一千两,还都是全素的,简直闻所未闻。
    旁边一个气度非凡的公子折扇一挥,那高大汉子立刻噤声。
    这东越的物价本就比别的地方昂贵,但一顿斋菜价值千两也未免稀奇,不知有何说法吗?
    知客僧态度恭谨:施主请勿发怒,这斋菜是敝寺特产,经广信大师开过光的,吃过之后必定念头通达,身体康健,有病治病,没病补身。每一个月才会特供一桌,今次恰好就是施主们享用了。不信施主可以请教一下,或者查阅一下敝寺的功德簿。上个月那位绸缎商可是花了三千两纹银,才换来这一桌呢。
    吴婕忍不住想笑,这斋饭确实是每月一桌,独一无二,但都是奉送给当月捐助香油钱最高的大金主的。当然,来白鹿寺的非富即贵,好几次吃这顿斋菜的都是捐助数千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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