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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河山无弹窗全文(169)

    先前靠着要驱敌的意志力撑着,到如今敌人已退,一瞬间便心安了,疲倦如潮水一般上了头。
    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朝着段怡旁边的屋子行去。
    走到门口,他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屋子的大门敞开着,苏筠横在床榻上,脑袋枕在了韦猛的肚子上。韦猛全身只有头盖着薄被,随着他的呼噜,那薄被被吹得一起一伏的,看着像是闹鬼似的。
    再看那刺客谷雨,直接便睡在了地上。
    听到了脚步声,他快速的张开了眼睛,见是祈郎中,又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祈郎中无语的摇了摇头,嘀咕道,兔崽子们,一个个的不省心。我明明只有一个儿子,竟是生出了儿孙满堂的疲惫感!
    他将韦猛的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给苏筠韦猛盖上,又搬了一床放在了一旁的躺椅上,用脚轻轻地踢了踢谷雨,小王爷惯常不会睡,从前老贾治他,就差在军中的床榻上,给他打口棺材了。
    你一个刺客,搁地上睡着寒气入体,老了之后得老寒腿,轻功还使得出来?别在这里睡了,上我哪里去,可先说好了,那匕首放好了,别夜里头割着我。
    谷雨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站了起身,他没有说话,却像是跟梦游似的,乖巧的跟着祈郎中进了他的屋子,见着床便倒了下去。
    祈郎中瞧得无语,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走出了小楼。
    边城城楼同襄阳城一样,远比其他的城池要修得高,他腿脚不便,一瘸一拐的有些艰难的走了上去,四周静悄悄的。
    祈郎中缓缓地走了过去,朝着顾从戎递了一个瓜,年纪大了瞌睡少,倒是便宜你我了,正好有两个瓜。白天我还发愁,就两个那几个兔崽子,还不打破了头。
    顾从戎笑着接了过来,有些怀念的看了看手中的瓜,你旁的不行,种瓜倒是一把好手。旁人地里还没有,你便有了,旁人的瓜过季了,你还有。
    祈郎中嘿嘿一笑,没有几分本事,哪里能用一担瓜,拐到好徒弟。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可要随段怡去黔中?
    顾从戎咬了一口瓜,摇了摇头,有你在,黔中便是再复杂,那也能够处理得妥妥的,哪里就需要我去?那是阿怡怕我心灰意冷,故意那般说的。
    明睿尚有许多不足之处,他痴傻了那么些年,有许多事我还来不及教他。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知晓,我到底年事已高,此番重伤亏了根基,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
    祈郎中咬了一口瓜,远瞭而去,嗯,最多三年。
    顾从戎一愣,随即笑道,够了。
    他想着,顿了顿,又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祈郎中像是被人问到了最想问的问题,双目瞬间亮了起来,他看向了顾从戎,笑道,段怡的天下,是一步一步打出来的,世人皆以为她只会在马背上做英雄。
    可是,剑南之外,谁又能想到呢?段三娘子最大的本事,不是攻城掠地,而是长治天下。
    她已经叫天下武将刮目相看,接下来,我且等天下文官瞠目结舌。
    第四零四章 锦城故人
    顾从戎侧过身去,看着祈郎中神采飞扬的模样,安心地笑了。
    他一介武夫,想不出什么文雅的诗句,只觉得这一代代之人,犹如南地人种稻双抢,一茬枯谷果腹另一茬青苗下地,代代传承生生不息。
    如此,他便是死也瞑目了。
    边城夜间的风格外的和煦怡人,带着点点酒气,祈郎中啃掉了最后一口瓜,举起了有些粘腻的手,回去了,别瞎折腾到时候没有活够三年,旁人还骂我一句庸医。
    顾从戎从怀中摸了摸,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塞到了祈郎中的手中,擦擦。
    剑南已经穷成这样了么?你连一方帕子都用不起?
    顾从戎听着祈郎中熟悉的腔调,笑道,刚上茅厕剩的,爱用不用。
    祈郎中闻言身子一僵,他佯装嫌恶的在顾从戎面前甩了甩手,我这手好似都有味道了!
    顾从戎有些不知所措,他活这么大岁数,几乎没有同人开过玩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了回由头,可祈郎中接了嘴,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只恨自己像个木头,嘴笨如牛。
    下一回再见,我请你喝府中珍藏的好酒,顾从戎生硬的说道。
    祈郎中轻笑出声,且记住了。别在这里熬着了,不然的话,没有活够三年,你这小老儿还不到阴曹地府阎王爷跟前,告我庸医害命?
    下一回再见,我挑一筐瓜给你吃,个个顶甜。
    两人都没有说穿,下一回再见,怕不就在顾从戎的灵堂上了。
    翌日一大早,那第一缕金光照耀在边城的城门上。
    黄土路上已经热闹了起来,那牵着大黄狗的童子,穿着一身素服,牵着大黄狗挤在两侧的人中间,他死劲的探出脑袋来,朝这那内城城门口看去。
    段家援军已经在内城城门整军,准备离开边城,返回襄阳了。
    段怡扶着顾从戎,絮絮叨叨的叮嘱着顾明睿,这世上十个老儿有九个顽固,以咱们顾老将军为魁首,真当自己个是那庙里的古钟,怎么撞都撞不烂呢!
    我可指望着外祖父长命百岁,到时候好驾车拉着他在襄阳城中到处转圈儿!看看,看看,这是我外祖父,从前习武的时候,天天暴打我!如今终于轮到我扯他胡子啦!
    顾从戎哈哈一笑,拍了拍段怡的肩膀,我且等着。快走罢,莫要磨蹭了。
    段怡点了点头,冲着边城的乡亲们,还有那剑南军战士们抱了抱拳,翻身上了马。
    启程!
    段怡没有迟疑,调转马头,朝着前军疾驰而去,段家军大军开拔朝着襄阳而去。
    待跑出了很远,段怡方才回过头来,看了看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的顾从戎同顾明睿抿了抿嘴,然后一口气到了前军之中。
    苏筠听到马蹄声,忙收回了踹韦猛的脚,拿出了一个荷叶包,递给了段怡。
    段三段三,荷叶包饭可好吃了,里头还有腊肉,特意给你留着的,是老狗他娘给做的。老狗你还记得么?当初跟着老贾一起下青城山的兄弟。
    段怡点了点头,他娘眼睛可好些了?
    好着呢!老狗偷吃了一个猪油渣子,她都能瞧见!我打架裤子打破了,韦猛说给我缝,好家伙将两条裤腿儿缝在一块儿了,还是老狗他娘给我补好了。
    苏筠说着,抬了抬腿,露出了裤子上一条精美的绣花儿。
    段怡打开那荷叶包饭,啃咬了一口,那股子蜀中独有的花椒香味儿瞬间钻入鼻孔里来。
    我去寻老狗的时候,他还搁那吹牛呢!给边城的小孩儿,说你当初领人扫荡青城山,救我招安土匪的故事。他说得干巴巴的,小孩儿就差没有打瞌睡了。
    嘿嘿!我上前一说,你猜怎么着,狗都听得兴奋的摇尾巴了!
    周遭的人闻言,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难怪主公要小王爷与韦猛同住了,他这张吹牛的嘴,也就只要韦猛的针线缝得住了!其中徐易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张嘴就揶揄出声。
    苏筠闻言却是半分不恼,他恍然大悟的看向了徐易,不愧是段怡啊!当真是什么都叫我们主公想着了。这我话多的时候韦猛给我缝上,我吃饭的时候谷雨用匕首给我割开
    你才说了一层意思,主公已经想到第二层去了。
    徐易瞠目结舌。
    段怡一口腊肉卡在了嗓子眼里,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我没有想!我根本连半层都没有想。
    她刚想开口,却见韦猛双目放光,认真的点着头。
    段怡一梗,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大军就这样一路前行,不久之后便分道扬镳,徐易领着山南西道的大军直接回去同赵准之汇合,而段怡等人则是轻骑绕道锦城。
    那锦城城外的官道上,一辆车队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见到段怡数骑过来,坐在老柳树底下的老者,激动的站了起身,他挥了挥手,刚想喊上一句段三,可想着段怡如今的身份,又有些迟疑了起来。
    段怡瞧着,一个翻身下了马背,快速的扶起想要行礼的老者,怎地半年不见,关老爷子便不打算认我段三了么?那还是我脸皮厚些,我还打算生拉硬拽也要将老爷子拉去襄阳城呐!
    她说着,指了指后头的马车,就是祈先生变了!
    关老爷子见她一如从前,心中一暖,好奇道,变了什么?段三倒是瘦了些,高了些。
    段怡眨了眨眼睛,变有钱了,再也不想抱着您大腿想要改姓关了!
    关老爷子闻言,想起了当年旧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朝着段怡拱了拱手,老夫一门,什么本事也没有,就会那搭桥修路盖房子的活计。当年你出锦城,老夫只恨自己不会行军大战,不能随你而去。
    如今知晓段三需要老夫,这不早早的就带着关家能拿得出的几个,在这里等着了。
    段怡听着,指了指立着的大旗,你瞅瞅,当初您送的布,老贾那个抠门的物尽其用,剪成了贴布,缝得到处都是!说起来,老爷子可不是跟着我们走南闯北打天下了。
    关老爷子眼眶一红,摇了摇头,不过钱帛而已,不值当什么,家中有得是。虚话我不会说,你之前让人捎给我的图,我在家中仔细造过了,当是没有问题。
    段怡闻言大喜,正欲要上那关老爷子的马车好好同他商讨一二,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段怡!
    段怡神色一冷,扭过头去,果不其然,瞧见顾杏领着段好站在那里。
    第四零五章 顾杏母女
    关老爷子是锦城老人,几乎是瞧着段怡长大的,又岂不知晓顾杏之事。
    他下意识的拦在了段怡身前,冲着顾杏说道,顾娘子待段怡如何,锦城人人皆知。但凡有个好母亲,她也不至于五岁住坟头,刀口舔血走到如今。
    你但凡还有半分顾家的骨气在,但凡还有半分做人的良心,便不该拿孝道来为难这孩子。
    段怡闻言,心中一暖,她绕过关老爷子,走到前头来,笑道,祈先生等得着急了,老爷子先去车上同他叙叙话,先行一步。段怡稍后便来。
    关老爷子见她胸有成竹,微微颔首,朝着祈郎中的马车那头行去。
    段怡没有看顾杏与段好,自顾自的朝着路边的茶棚走去,唤了那茶博士来叫了一壶川穹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大队人马朝前行去,在前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唯有谷雨默默的站在段怡身后,寸步不离。
    顾杏穿过官道,领着段好在段怡的对面坐了下来。
    段怡给她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仔细打量着二人,许久未见,顾杏显得苍老了许多,头上亦是生出了不少白发。
    段好倒是没有变,病病歪歪的仿佛喘不过气来。
    寻我何事?段铭知晓你们过来么?
    顾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来这里,想要用母亲的身份向你要求什么的。当然,孝道束缚不了你。
    我要剃度出家了,在皈依佛门前,想要去你父亲坟前祭拜一二。
    段怡淡淡的看了顾杏一眼,心中只觉得嘲讽不已,说起来,你们还真是挺般配的,他为了郑王,你为了他,至于旁人皆是蝼蚁。
    段思贤杀了舅父,害了明睿表兄一辈子,而你的父亲刚在战场死里逃生。明知我从边城来,你却是一句不问,还真是冷情冷性,狼心狗肺。
    听那孝字从你嘴中说出口来,当真是个笑话。
    顾杏愣了许久。
    也许吧,我们两个一生,都在执着的追求着一场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得镜花水月罢了。
    段思贤为死鬼郑王谋大业是刻舟求剑,而她想要无心人的心是水中捞月。
    这般说来,倒是很像。
    段思贤不想要进段家祖坟,让他徒儿把他烧成灰,然后洒进汉水里了。
    顾杏又是一愣,她端起茶盏,喝干了最后一口茶,将杯子轻轻地搁在桌上,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那便遂了他的心意,不去打扰了。日后我会在庵堂里为他点长明灯的。
    若是那日没有遇到段思贤,我大概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相貌平凡的男子,然后意难平的过一生吧。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并不后悔。
    你听起来可能觉得我无耻又可笑,但这就是我的想法。
    顾杏说着,站了起身,朝着段怡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然后转着自己手中的佛珠,旁若无人的念起经来。
    茶棚里的客人还有茶博士们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好奇的看了过来。
    段怡皱了皱眉头,询问的看向了一旁的段好。
    段好咳嗽了几声,感觉周遭的人都在看她,耳根子一红,她有些气虚的说道,她得知父亲抛下我们,故意去襄阳城送死之后,便疯癫了。
    时而痛骂父亲,说要回段家去。时而又说自己不后悔,再来一回也会这般选择。
    段好说着,抬手指了指茶棚后头的山,我们便住在那山上的静心庵里。小弟昨日领了郎中来瞧她,说她之前大病一场,身子早已经亏空,怕是时日无多了。
    听闻你要路过锦城,她非要下山来路边等着。她会功夫力气大,我拉不住她。
    段好见段怡不言语,忙摆着手说道,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到时候写信问小弟。
    没什么信不信的,我并不是很在乎,段怡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将那茶钱放在了桌面上,然后站了起身,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前头还有许多人在等我。
    段好慌忙也起了身,她起得太急,两眼一黑,摇晃了几下,扶着桌角方才站稳,面色一下潮红了起来。
    段好咳嗽了两声,冲着段怡道,三姐姐,等母亲去世之后,我便在静心庵剃度出家了。从前是我不懂事,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落得今日田地,我也没有什么看不穿的了。
    我本就寿元不昌,也没有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从前痴心妄想嫁高门,也是想要压过姐姐们一头,替阿娘争口气。如今段家已经物是人非,没什么好争的了。
    我也不想拖着这副残破的身子,还嫁到旁人家去任人磋磨。倒不如陪着母亲走完最后一程,然后干干净净的常伴青灯古佛。
    段好说着,朝着锦城方向看了过去,她轻叹了一口气。
    我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母亲故去之后,我再出了家,小弟便是一个人在这锦城了。他性子单纯,从未做过一桩恶事,又最是喜欢三姐姐。
    虽然大兄在江南,但并非一母同胞,到底隔了一层。还望姐姐到时候,能够对小弟照拂一二,至少能够给他说上一门亲事,省得他孤苦一生。
    段怡点了点头,他是我承认的弟弟,这事不用你说,到时候我会派人接他去襄阳。
    如今顾杏同段好还在,段铭是一万个不会离开锦城的。
    段好得到了段怡的肯定答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朝着段怡福了福身,姐姐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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