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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倒计时木兮娘(141)

    滚。
    霍惊堂踢掉鞋子就钻到床上了,拥着赵白鱼闹了一会儿,到饭点才令人去小厨房要来煲好的黑鱼汤给赵白鱼补身体。
    到第三日,赵白鱼便能下床,简单过问泾州事务,府里各项修缮工作如火如荼,商业、农业和官府等各方面都步入正轨,而渭州之困也被解决,西北边境流蹿的大夏军队都被打得抱头鼠窜,桑良玉已死的消息似乎传遍西北,突厥闻风而动,连夜退出西北边境线。
    西北暂时恢复往日宁静,但各路兵马整装待发,南疆、蒙古和突厥都虎视眈眈,大夏内部动荡,正是一块将腐不腐的烂肉,吸引周边贪婪的秃鹫,后三者不敢乱动便是因为他们发现大景正调动西北六十三万屯兵,害怕正面撞上这庞然大物,也害怕被报复,因此谁都不敢先动。
    诡异的平静笼罩着西北和大夏的上空,便在此时,大夏境内逃亡的拓跋明珠和高遗山在黑水镇称帝,派出来使意图和大夏和谈。
    距离大夏引发的战争过去一个月,京都府的圣旨下来,命令西北五路兵马分别从各个路线进攻大夏,交由霍惊堂统兵。
    大夏来使来到渭州军营,刚表明来意就被霍惊堂当场斩杀,提着头颅便说道:大夏来使意图刺杀本王,来者不善,禀性难移,觊觎我西北城池之心不死,我朝为边境百姓安宁着想而崇尚和平,予以屡屡冒犯西北边境的大夏包容之心,数次接受其和谈条件,更是开放榷场,友好交流,奈何大夏贵族贼心不死,贪得无厌,频出昏招诸将士可能忍?
    将士义愤填膺,怒喊不能忍不愿忍,当灭大夏!
    当忍则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众将士且洗兵牧马,整装待发,随我开疆拓土,踏破兴庆府,将那黄河之滨、高河草场、河西走廊一并纳入我大景版图!
    一众将士当即呐喊,群情激昂,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
    ***
    霍惊堂和赵白鱼重逢不到两个月便再次分别,这次倒没有太多依依惜别的场面,只说一句:死生与共。
    赵白鱼:我酿了秦酒,等你大胜回朝之日便开封。
    霍惊堂豪爽一笑:却真不舍得不回来!
    他们这头惜别,并无人观望,因为满山岗都是来折柳送别的人,不远处则是崔副官和窦姑娘。
    那窦姑娘便是窦鸿的小女儿,兄长为了守住泾州而诈降死在敌营里,老父因此两鬓衰白,不忍他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恰好崔副官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两个月,而窦姑娘觉得他人还不错,也不是个扭捏之人,考验几番就同意了崔副官的追求。
    不过窦姑娘接受崔副官却不是为了解甲,而是打算生个孩子安慰老父,以表孝心,回头还当她的女将。
    另辟蹊径全了孝心,得以继续热爱的事业,难怪说西北女性是不倒不朽的胡杨。
    目送霍惊堂翻身上马,没入队伍,赵白鱼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一棵旱柳下的赵长风,两相对望,已是时过境迁,心绪不复从前。
    赵长风走过来,仔仔细细地瞧着赵白鱼的脸,自四年前宫宴之后便再也没机会见赵白鱼一面,记忆里的五郎也不甚清晰,每回忆一次便更清楚他们当初的亏欠,心口就会陷入窒息般的疼痛。
    五郎瘦了许多。
    赵白鱼客气地笑笑。
    赵长风低头,欲言又止。
    赵白鱼心内叹气,既无续亲缘的打算,也没故意践踏人心的意思,只拱手说道:相去万里,路途艰险,望君锦囊还矢,得胜还朝,平安无事。
    赵长风骤然抬眼,激动不已,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立在原地迟迟不走,直到上差一再催促,赵长风不得不上马离去,走了挺远一段路,探进怀里的君子玉,本是数年前送给赵白鱼弱冠礼的礼物,还是没能送出去。
    犹如长龙般的队伍出征,消失于落日余晖之下,后头旱柳古杨林里依依惜别的人们直到月亮爬上山头才逐一离去。
    ***
    京都府传召赵白鱼回去的口谕来了两遍,都被他以西北事务繁忙为由推了回去,留守泾州直到酷暑当头,六月底悄然而至,便是在这档口,边境传来捷报,兴庆府被破,大军直捣大夏皇宫,抓住意图再逃一次的拓跋明珠和高遗山。
    前者拔刀自刎,后者感慨日暮途穷、时不与我,便也追随而去。
    其他大夏贵族全部跪地求饶,因为有血性敢反抗的人都被桑良玉杀了个干净,倒是百姓无所谓国破,反正大景军队从不敢烧杀掠夺的事儿,再说至少二三十年前他们可都不是大夏子民,和西北蕃族同根同源,压根没什么爱国情怀,当谁的百姓不是当?
    吃饱喝足就行,至少以后去榷场不用再经过官府批准,时不时遭遇榷场关闭、全家跟着喝西北风的悲惨境况,大夏亡了反倒是件好事。
    大夏被灭,霍惊堂还带兵打到南疆和蒙古,也算报了仇。
    大夏隔壁的突厥也没讨到好处,本来三足鼎立有大夏钳制,而今唇亡齿寒,难保下一个不会是他们国破家亡,当即派出王子当和谈大使、再派个公主去和亲,摆出诚惶诚恐、火急火燎的姿态求和。
    眼下不是收拾突厥的时候,元狩帝因此没拒绝和谈,不过态度强硬,摆明准备狠宰突厥大出一口恶气的意思。
    ***
    七月上旬,烈日当空。
    已经当上者龙族首领的者龙天珠从原州而来,带了些礼物准备拜见赵白鱼,途中遇到和青梅竹马成亲,怀胎六月的小尼姑若善,感念她当初对泾州尼姑们的照顾,便送了自己亲手制作的花饼,又听闻者龙天珠是准备去见她的恩人赵白鱼,赶紧多递来一篮花饼喜糖拜托她送去。
    者龙天珠因此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充公修建后的愕府,没见到赵白鱼,一问才知人去了当地蕃族七月举行的赛马节。
    那看门小童说道:赵大人和窦大人都被拉着去当裁判,是窦姑娘撺掇的,因为赛马节只能男子参加。窦姑娘气不过,便要赵大人和窦大人进去暗箱操作,同意女子参赛。窦大人起初不同意,奈何赵大人十分赞成,还提出男子赛组、女子赛组、男女混合赛组您知道的,这赛马节不止赛马,还有其他节目,从早到晚,估计没到明儿天亮是不会散场的您也准备去吗?
    者龙天珠当了几十年的尼姑,性子稳重,不习惯太热闹的场景便回绝。
    我能否在府里等一会
    话音未落便听远处传来骏马的嘶鸣和雄鹰击破长空的唳鸣,回头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雄俊的海东青,接着是一人一骑,眨眼到了跟前,浑身肃杀冰冷的气势迎面扑来,者龙天珠和小童俱是心颤戒备。
    待来人揭开寒铁面罩,露出独具特色的琉璃色菩萨眼和异常俊美的面孔,二人认出是霍惊堂这才放下戒备。
    小的/者龙氏见过将军。
    霍惊堂扫了眼门可罗雀的府邸,问了一句:小郎可在?
    小童如实回答,霍惊堂没说什么,策马离去。
    者龙天珠略为惊奇:禁军班师回来了?
    要是班师回来应该有大动静才对,或许是临安郡王抵不住相思之情,撇下大军自个儿日夜兼程跑回来了。
    笑了声,者龙天珠低声呢喃:中原汉人原来也不是个个拘谨古板。
    ***
    泾州蕃族混居之地,草原之上,珍珠湖边,数匹野马在湖边喝水,远处正是赛马节的举办点,尤为热闹喧嚣。
    远远见着窦姑娘骑在骏马上飞驰,怀里抱着抢到手的小羊羔,那小羊羔身上还戴着花球,早被吓得不敢动弹,后方则有十来匹马紧追不舍,都想抢窦姑娘怀里的小羊羔。
    身穿草白色广袖襕衫的赵白鱼站在湖边,收回目光,看向清澈的湖水,和水草嬉戏的黑鱼一览无余。
    此时身后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赵白鱼以为是哪个赛马的汉子过来让马喝水,便没在意,不料腰间一紧,瞬间腾空,一阵天旋地转便被掳到马背上,碰触到寒冷的盔甲霎时一激灵,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搂住这歹人的腰,亲昵的把脸埋进去。
    那头赛马的人发现异常,紧张不已地追上来,不明所以地人以为变动赛道,也跟着追上来,一刹那后头缀着几十匹马,飞骑飒沓,烟尘滚滚,碧草青天之下,欢呼雀跃,声声不息。
    赵白鱼朝着后头挥挥手,那追得筋疲力竭落下一大截的姑娘顿时明白过来,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便来个漂移似转弯,遛着后头一串人怨声载道,却不得不追过去。
    赵白鱼见状,忽地豁然开朗,放声大笑,搂抱着霍惊堂的腰便要他去一个地方,挖来开春时酿下的秦酒,再回到广褒无垠的草原上去纵马狂欢。
    到得夜幕降临,二人来到杳无人烟的湖边,躺在岸边青黑色的岩石上一边喝酒,一边望着漫天星辰,吹着草原夏夜的风,聊一聊这次灭大夏的战争。
    没甚悬念,大夏内部犹如被虫子蛀空的巢穴,铁骑一至,如入无人之境,最外的城池还会意思意思反抗,越接近国度,越无人反抗,甚至有城池主动开城门迎接禁军,俯首称臣。没了桑良玉的大夏犹如自断臂膀,何况将近三十万的兵马有一半折在西北,纵然拓跋明珠和高遗山有几分才能,也有顽抗到底的英勇,既敌不过大景禁军,也挽回不了民心所向,摧枯拉朽般倾塌。
    但大夏不是没有血性之人,也有带着城池顽抗大景禁军一个多月,霍惊堂说起还带了几分敬佩之意,当然重点还在于自夸并明里暗里要赵白鱼夸一夸他,若有词汇重复还会嫌弃他敷衍。
    说来,在攻下灵州时,的确遇到困难,险些折兵损将。西北军里有人借故缴走折家军的粮草,在折家军快攻下灵州时严令其停留原地待命,而后准备抢功。若是攻下灵州便罢了,偏偏久攻不下,还因夏兵截断黄河水,水淹西北禁军,差点没全军覆没。
    提起这事,霍惊堂表情似笑非笑,若是详究,却都是冰冷的杀意。
    灵州犯蠢就算了,事后还在我攻下兴庆府、追杀蒙古轻骑时,于险隘之处埋伏我,被抓个现行还想狡辩他误以为我唐河铁骑是蒙古轻骑小郎可知此人是谁?
    郑元灵?
    嗯。霍惊堂翻身,把脸埋进赵白鱼的颈窝里,曲起一条腿,左手横过他的肩膀说道:有时候我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盯着那把椅子,无论是郑元灵、老六还是郑国公一家都把人生最好的时光贡献在边疆,的确是有不少的小心思,可是守护山河、保卫百姓时的忠心亦不作假。尤其老六,在冀州军里当他的少将军时,意气飞扬、足智多谋,也是人人称颂,手段干净,称不上清廉仁慈,倒也正直,可到了官场、回到了朝堂里,追逐着那把椅子,变成跟太子一样的人,变得愚钝、偏执、自私,居然能枉顾将士的性命就为了贪图那点功劳!
    千里做官只为财,万世为人当求权,古往今来皆如是。赵白鱼安抚着霍惊堂。
    霍惊堂忽地笑了声,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怎么说?
    我从前也追逐过那把椅子,大概是从小就知道陛下待我不同,轻而易举猜出他的心思,纵然我被抛至靖王府,也坚信是陛下对我的考验,他只想我成为雄鹰、狼王,而不是一个跋扈软弱的君王,即便气他,也付诸信任。我去过冀州、辗转于西北,历经生死磨难,为我的储君之路谋算,收拢智囊团、重整唐河铁骑,培养属于我的武将、到处安插棋子你知道我曾力邀过陈师道吗?
    赵白鱼讶然:倒是不知。
    要不是看出我的野心,他当初怎么会一心相信你嫁给我是掩人耳目、是来当我的谋士建从龙之功的?
    原是如此。
    当储君的野心破碎于蛊毒的折磨,破碎于陛下转身挑了老六,如同他当初培养我那般,尽心尽力地培养着老六,而放任我在蛊毒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声名狼藉你去收尸那次,那群人是后宫里安插.进来的,也正是蛊毒暴.动的时候,我没控制住,说我在床上玩死人的残暴之名就此传出去,而陛下无动于衷。
    赵白鱼紧紧抱住霍惊堂,尽管知道他的遭遇,但再听他说起还是心疼不已。
    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很温和,在我心里是个绝顶好人。
    他说着他对霍惊堂的印象。
    你知道当你出现在我面前,说让我去敲登闻鼓救恩师时,我心里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这个让我恐惧了两年的人,是我十九年人生里唯一一个为我蹚了前路、兜了后路的人,从此以后,他注定与天下万人区分开来。
    他习惯孑然一身,哪怕有秀嬷嬷和魏伯关心、保护他,可是多数时候还得他来操持前后,无论面对何等风浪都习惯走在前面,没人为他开路、更没人能在他翻船时拉一把,所以他习惯了凡事小心谨慎。
    救陈师道时,他存了向死的心,可是霍惊堂就在这个时候不偏不倚地出现了。
    霍惊堂闷笑几声,蓦地拽住赵白鱼从岩石上翻进湖里,哗啦声响,溅起一大串的水花,赵白鱼来不及反应便呛了口湖水,很快被霍惊堂堵住嘴,身下是水草为床,巴掌大的鱼苗被惊醒,成群成群地跑了。
    清澈的湖水甚至能让他看到满天闪烁的星空,而他能感觉到贴上来的霍惊堂的热度,那是冰凉的湖水也浇不透的躁动,从战场上得胜回来,灭了大夏、做了圣祖也没能做到的伟业,日夜兼程赶回来也没能浇熄霍惊堂满腔的兴奋狂躁之意。
    仿佛刚才的温情述说、流露而出的伤感不过是害怕惊吓到小郎君,刻意为之地降温,很可惜效果不显著。
    水声哗啦,赵白鱼破水而出,被霍惊堂举起来,靠在岸边,玉簪被拔下来,头发湿漉漉地散落下来,鼻子碰着鼻子,湿热的、细碎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很快便由和风细雨变成了狂风骤雨。
    于此星空、草原、湖水,满腔精力发泄殆尽,拥抱着餍足后的疲惫,幕天席地,至天明日出,才骑马回去,远远望着那燃烧了一晚的篝火余烬,霍惊堂没过去,而拥着赵白鱼斥马回府。
    ***
    大夏被灭,西北禁军大胜还朝,乃大景开天辟地之百年盛世伟业,元狩帝喜不自胜,大赦天下,令三省六部备好礼单,着手安排一出又一出意图认回霍惊堂的戏码,急欲立储的心思昭然若揭。
    文德殿内,只有上首的元狩帝、大太监和下首跪伏于地的一个中年男人,似乎刚述职完毕,等候差遣。
    半晌后,元狩帝只说一句:值此大喜,朕准备于中秋后去南郊祭天。放下奏折,他看向下首的人,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下首那人眼睛转了转,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霎时心惊胆战,为元狩帝的狠心而咋舌不已,不过面上毕恭毕敬:臣遵旨!
    元狩帝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奏折上,轻描淡写: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他让大太监送一趟,从少有人至的宫道走。
    这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两道是红色的宫墙,穿过一处杂草丛生的宫殿,那走在后头的谋士把荷包塞进大太监手里,询问一句陛下心情如何。
    大太监左右瞧一圈,再掂量掂量荷包重量,好心说道:您还瞧不出来?自是喜不自胜。这盛世算是在陛下手里开启了,该倒的人倒了,该得的东西得到了,顺心顺遂,天意相助,自然还要事事顺遂,十全十美才好。压低了声音劝道:您啊,您既做了背主之事,且莫回头。在这节骨眼上,但凡有谁敢让陛下十全九美,不仅要掂量自个儿脑袋,还得想想族亲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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