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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口(54)

    他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啊,才能搞到这么好的一个对象啊!
    其实像郑大哥这种程度的小手术祁聿做过没个千儿也有八百了,操作熟练精准,也费不了什么精力。但当他对上郑海川看过来的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时,心里也忍不住浮现起愉悦来。
    这是属于一个男人对恋人崇拜的满足。
    也是属于一个医者对职业价值的信念。
    术后,郑老爹在病房里握着祁聿的手一阵感谢,说他就是他们郑家的救命恩人,救了小的救大的,简直就是顶顶的菩萨心肠。
    祁聿原本对这些病患家属的感激之语早已免疫的,但无奈他拐走了这家如今唯一健全的大男人,再听郑老爹的感激之余就有些稳不住了。
    饶他再脸皮厚,也当不起郑老爹的感谢。
    还是郑海川在一旁解了围,但这解围的方式竟然是告诉郑老爹他之前因为讨要大哥工伤费被打时祁聿又帮了多少忙,搞得郑老爹听完都舍不得放开祁聿的手了,一个劲儿地说祁聿就是他们郑家的贵人,甚至生出了要小禾苗认干爹的念头。
    祁聿连忙婉拒了。
    他可不想当干爹。他只想当那小家伙的幺爹。
    总而言之,困扰郑家人许久的一片乌云在郑海川不懈的努力和祁聿的帮助下,终于彻底散开了。
    原本只安置着小禾苗的病房如今两个床位都被郑家人占满了,但病房中却时常传来欢声笑语。
    郑嘉禾有了爸爸亲自陪床,爸爸还和他一样身体裹起了纱布,这让他觉得新鲜极了,每天反倒像个小大人似的,学那些巡房的医生叔叔一样关注起郑海山的病情恢复如何。
    爸爸,你这里疼吗?
    不疼。
    那你今天有没有尿尿?
    嗯,有。
    你尿尿是什么颜色?
    郑嘉禾,吃饭的时候不要问这些!
    喔。那我吃了饭再问。
    谁说医院只能弥漫焦虑和苦闷?
    这里不仅仅是离死神最近的地方,同样也是离希望最近的地方。
    第107章 请吃饭
    由于家中两个亲人接连上了手术台,郑海川干脆多请了几天假,想把小禾苗和大哥照料好了再说。毕竟虽然挣钱很重要,但钱都是要花在家人身上才有意义,不是么?
    只不过郑海川也知道自己在这赶工期的时候接连请假不太合适,好在工头人好,没有说扣他缺勤费,反而先给他结了前段时间的工钱。
    但工头也实话告诉了郑海川,工地现在不缺工人,他这么一请假,可能回去之后不一定能排得上活路做。
    郑海川爽快地答应了,只求工头在有空位的时候知会他一声才行。他一向能替别人着想,自己每天在工地上忙活的时候就尽可能把每天的工作量做满,如今也能理解施工进程不可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而停下,只盼着之后水泥灌注不需要钢筋工了,他还能接点其他活儿。
    不过郑海川也不愁找不到地方挣钱。
    他之前托五楼的邻居老杨介绍进一家家政维修公司做兼职,近来钢筋活路忙,他也就偶尔休假时候接一点零单。但别说那公司开发的家政服务软件上生意还挺多的,每天都能弹出不少等待接单的需求,通下水道的、修电线的、开荒打扫卫生的、搬家的,一条条信息背后就是一串串钱啊,看得郑海川眼馋。
    如今他不跑工地了,倒是可以在给医院两个大小病号做好营养餐之余,接一点单补贴家用。
    郑海川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说做就做,很快祁聿就发现不上工地的郑海川竟然依旧比他还忙,经常夜里才见得着人。
    终于在郑老爹离开鹏城那晚,好歹两人见面早了些。
    郑海川上午处理了两单业务,下去送老爹去火车站,然后回家做好晚饭,拎着保温桶给大哥和小禾苗送去了营养餐,正好接他交接完的媳妇儿下班回家。
    郑老爹照顾了儿子和孙子小半个月,见两人恢复得都挺好,就嚷嚷着要走了。他口中说着地里还有菜要收,但郑海川知道他爹就是嫌城里做啥都贵,舍不得多花钱。
    好在郑大哥的腿重新打了石膏,倒不影响杵着拐杖行走做事,而小禾苗也和他一个病房,照看起来更是方便,郑家两兄弟也就任由老爹回老家了,靠他们俩就能把小家伙照顾好。
    回家的路上,郑海川还在给祁聿讲小时候的趣事。
    那时候他家穷得很,每回到新学期开学要交学费,他和大哥就头皮紧。
    因为找老爹要钱的时候,就是挨骂的时候。他爹会把眉头皱得死紧,抽着旱烟,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毛票子,一边嘴里骂他们讨债。
    那票子多是一毛五毛的,每捋一张,他们就要挨一句骂,等学费捋清楚了,整个脑袋都被骂得嗡嗡的。
    那时候我就恨不得不去学堂。
    手里还拎着空的保温桶,郑海川说得随意,桶也随着他的话一下下晃悠。但他话还没说完,冷不丁桶就被身旁的男人夺走了,祁聿将他晃悠的手拽进了手掌心里捉住,说,别把不爱读书的锅扔你爸头上。
    祁聿是知道郑海川不爱读书的。
    他家床头柜上摞着的书这段时日以来这憨子就从来没碰过,相比起文字,这人对电视啊短视频这种会动的影音内容感兴趣得多。
    嘿嘿,这只是原因之一嘛。
    郑海川也不在意自己的借口被祁聿戳破,傻憨憨地一笑,我其实就是看不进去,加上我们老师特别凶,我那么笨天天挨骂,就更不想学了。
    这时恰是黄昏入夜时分,城中村里渐渐暗了下来。
    路灯影影绰绰投下灯影,照得清行人的轮廓,却照不了屯街塞巷的居民们往来间的举手投足。
    天气入了秋,郑海川还不怕冷地穿着短袖,祁聿已披上了薄风衣。此时两个人胳膊挨着胳膊,祁聿在长袖下堂而皇之地捏住郑海川的手,也没有人注意。
    不喜欢读书,喜欢拧钢筋?
    祁聿其实在对这人动了心思之后,就心疼起郑海川的工作来。每时每刻都在吃苦,也不知这憨子为什么干得那么起劲。
    也谈不上吧。就是觉得拧起来还挺顺手的。郑海川又憨笑一声,那时候我哥刚和嫂子离婚其实家里之前就为着彩礼掏光了钱,后来又要养小禾苗,反正大哥手里是没余粮的。
    我本来在镇里的饭店当学徒,马上就要出师了的。但我这种水平和资历,要想当个饭店掌勺还得熬好几年,给不了家里一点帮助后来干脆就跟大哥去干工地了。
    郑海川说得洒脱,但祁聿还是从他嘴里听出了一点微小的遗憾。
    想当厨子?他捏了捏身旁人的指腹。
    指腹粗粝,甲盖边还带着倒刺,可这人做得饭却是精细好吃。
    再说吧。郑海川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
    他趁着周围没人注意,也拽了拽祁聿的手指,然后冲他咧开一口大白牙,其实我就是还挺爱看别人吃我做的菜那种觉得好吃的表情的,哈哈!做不做厨子都行,反正在家里也能给你和禾苗儿做嘛!
    他眉目洒脱,却看得祁聿心中一动。
    嗯。
    祁聿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只是将这事放在了心里。
    等两人慢悠悠走回老楼,竟然发现一楼楼梯间的裁缝摊子突然空了。
    并不是红姐不在,而是完完全全所有的裁缝用具都被收了起来,只留下空荡荡的三角空间。
    郑海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去咚咚咚地敲红姐家的门。他等了好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但开门的也不是红姐,竟然是一个纹着花臂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长相平平无奇,身着一身让郑海川眼熟的蓝色,挽起袖子的胳膊上则纹了一朵大红花,非常醒目。
    干嘛?
    李飞本来正在屋里享受软玉温香呢,骤然被打扰显得气息凶恶。但等他看见跟在郑海川身后的祁聿,脸色立马变好了,唷,大侄儿。好久不见啊!
    飞叔。祁聿将郑海川拉到身后,不咸不淡地和男人打了声招呼,看来还真转正成红姨夫了?
    李飞眉开眼笑,表情非常明显嘚瑟:那当然!
    自上回李飞在巷子里和他一起对付癞头陈,也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不过祁聿并没有忘了这人。李飞这个人看起来非常普通,但常年混迹在城中村还能有一帮兄弟聚首的,并不是简单人物。
    更何况祁聿的记性很好,他还记得当年李飞和红姐闹掰之前,是怎么气势汹汹拎着钢棍去找那些地头蛇麻烦的。
    不过俗话说得好,再凶猛的野兽也有人能栓得住,栓李飞的绳子显然在屋主人红姐手里。
    屋里似乎正在做菜,钻出来一阵诱人的麻辣香。红姐将厨房灶上的火关到最小,这才走了出来,抬脚将李飞踹到一旁。
    李飞竟半点没生气,还腆着脸给红姐系好了围裙,才把门让给她。
    小禾苗怎么样?
    年近半百的女人早已没有年轻时的好颜色,就连当初时髦纹上的眼线也显出劣质的鸦青。但如若仔细看,她往日里眼角眉梢下拉的纹路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而原本瘦削嶙峋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些风韵,显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风情。
    手术挺成功的。郑海川回道,等一个月应该就能出院。
    那感情好,那天差点吓死我!
    红姐点了点郑海川,教训道,你这个当叔叔的也是,小孩子很容易磕磕碰碰的,平时得看牢知道不!
    说着她也没放过一旁的祁聿,还有你,堂堂大医生呢,咋还搞到要做手术这么严重的地步?!
    专业上的术语祁聿也懒得解释,干脆闭嘴听训。他和郑海川都没有什么女性长辈,此刻红姐的念叨听在他们耳朵里倒也不觉烦,反而有种格外的亲切。
    好了,年轻人嘛,不懂的多。改天咱们去看看小禾苗?
    李飞最近常常来老楼这边,当然也见过不少次郑嘉禾。对于这个乖乖陪红姐呆在楼梯间的小家伙,他心里也是喜欢得紧。
    你好意思说他们?见被插话,红姐立马将矛头对准了李飞,你以为你年轻的时候好到哪儿去?你要懂事当初也不会
    似乎忆起了什么令人躁烦的往事,红的说话声不由得也变得有些尖利起来。李飞见状忙将人抱住,嘘嘘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没事了,以后我都陪着你,让你出气他语气低缓温沉,一直道着歉,一点不在意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对女人的在意和低身下气。
    郑海川和祁聿见状也不好多留,安静地打算上楼回家。
    但红姐很快收拾好了情绪,扯了李飞一把,李飞忙将刚进屋拿的东西递给了祁聿。
    咳,那啥,过几天在隔壁酒家定了几张桌子,请你们吃顿饭。
    红姐没有多说,只斜眼睨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对两个小年轻道,不是我要请,他想请的。你们有时间就来吃。
    第108章 红玫瑰
    郑海川直到回祁聿屋里坐下,都还在翻着手上的请柬看。
    虽说老爹走了隔壁屋空了下来,但郑海川也没提要搬回去。一是他想着过段时间大哥和禾苗儿就要出院,到时候再倒腾一遍太麻烦,二是他怕他家媳妇儿又莫名生气。
    咳,虽说有句西南俗话叫耙耳朵,但郑海川觉得自己不是耳朵耙,他纯属对媳妇儿好!
    这算结婚请帖吗?
    郑海川还是以前在镇上饭店当学徒时收到过一次店里墩子的婚柬。但那时候他们轮班忙,郑海川只随了两百块的礼,连婚礼现场都没去看过。
    一半一半吧。
    祁聿回房脱了风衣,走到沙发边抽过请柬翻看了下,肯定是李飞的意思,他盼这个怕是挺多年了。
    郑海川一听就感觉里面有故事,眼睛亮晶晶地去瞧祁聿:他跟红姐认识很久了?快跟我说说!
    祁聿每回见到郑海川这副眼里发光的模样,心里就痒痒的。他把人按在沙发上亲了好一会儿,才飨足地说:挺早了吧,我读初中时候他俩就在一块儿了。
    那么早?那岂不是
    郑海川嘴被亲得红彤彤的,闻言惊讶地张成了圆形。看得祁聿又没忍住,掐着他腮帮再度啃了一小会儿,直到郑海川被亲得起反应了狠心推了他一把,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还、还没吃晚饭呢!
    郑海川慌里慌张地跑去厨房热饭,祁聿只能遗憾地压住欲望,跟着走进厨房。祁聿算是发现了,他家这憨子还有点老古板,似乎觉得有的事只能夜里在床上才能做。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教人。
    他们俩能走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红姨她祁聿本来一直叫的是红姨的,但如今跟郑海川在一块儿了,总感觉这么叫掉了个辈分,讲究的男人干脆换了郑海川的称呼,红姐她当年跟李飞动静闹得挺大,人命都闹出来了
    嚯?!郑海川本来还想躲祁聿的,听到祁聿这样说,一下好奇心就起来了。他一边把做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边扭头问祁聿,什么人命?
    祁聿顺杆往上爬,上前揽住恋人的腰腹,讲起了楼下邻居的故事。
    其实也挺寻常的,就是穷小子爱上漂亮姑娘的戏码。不过当故事的主角一个是翻天窗闯窑堂的小偷,一个是靠皮肉生意过日子的小姐,事情就变得有些稀奇了。
    李飞是跟着师父来到下水村的。他从小被拐,后来跟着师父学手上生意,师徒几人通常一个地方住几个月,该摸该偷得差不多了,就换地方。
    李飞那时候十五六岁,师父让他在村里练练手,他就寻着市集菜场从别人兜里搞钱。后来胆子大了,干脆就翻人屋里摸东西,有时候能摸着钱,有时候能摸着手表项链,他人瘦小又机灵,基本不会落空。
    但还是有一次出了意外。
    那一次他在一间住一楼的女人屋里蹲了一宿,脚都蹲麻了,最后却面红耳赤地空手而逃。
    李飞就这样注意到了红姐。
    那时候的红姐还被叫做阿红,村里许多人都知道阿红是从港城歌舞厅出来的漂亮妹。只不过据说她跟着有钱老板回了内地却又被甩了,后来就在下水村租了个房,有一搭没一搭的做起了皮肉生意。
    红姐似乎从来没有将自己做的生意看做是什么丢脸的事。
    她会大张旗鼓地穿着短裙在路边抽烟接客,也会嫌上门的男人太臭太脏,把人踢出门不做他的生意。甚至李飞听说有个男的上门没带钱,但长得好看,红姐也愿意敞开门接待。
    有一回李飞摸到硬骨头了,钱没偷着被人反过来追着打,他躲来躲去竟躲到了红姐家窗台下。
    那些追着他的人从路边扫荡而过,红姐大大方方打开门靠在窗边看热闹,却把他踢到了花盆背后,让他得以躲过一次头破血流的暴打。
    两个人自此就认识了。只不过那时候的红姐只把李飞当成了半大的孩子,有时候看他饿肚子可怜,也会招呼人进屋吃顿饭,却从没想过这小崽子心里对她早已觊觎。
    李飞那时候瘦瘦小小的,跟个猴子一样。没钱,长得也拿不出手,他觉得自己跟红姐就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有时候看着那些进出红姐屋里的男人,心里又浮起不甘心和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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