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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口(36)

    这种在意,郑海川以前从来没有过。
    就算是对自家大哥或是小禾苗,郑海川都只会是替他们担心或是高兴,很少去想自己能从他们那里获得什么。但祁聿却主动给了他太多东西,这让郑海川心里沉甸甸的。
    但这种沉甸甸并不令他觉得累,反而是稳稳的安心。
    这样的祁聿,这样的律医生,他怎么可能躲开呢?
    郑海川在自己家客厅来回踱着步,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心想。
    如果如果律医生只要和他亲嘴儿就高兴的话,他让他亲也没关系的。
    *
    祁聿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郑海川的心思转了九曲十八弯。
    在下夜班后,祁聿就先回家好好休息了一觉。
    在祁聿看来,让郑海川那憨子自己主动想通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想先戳破那一层纱,之后的事慢慢来就行了。有他盯着,那憨子还能跑了不成?
    因为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又因为刚和喜欢的人浅尝辄止了一点快乐事,祁聿这个觉补得是非常舒服,一睡就睡到了黄昏。
    睡醒后,他懒洋洋地打开手机,翻看起郑海川最近的视频来。
    郑海川最新发布的一期看上去比往日沉默了不少,一直在吭哧吭哧干活,只到视频要结束时才和镜头说了几句话。评论里都在关心他是不是还在担忧被打事件的后续,但只有祁聿知道,那憨子肯定在想自己。
    郑海川脸上是藏不住事的。至少对于祁聿而言,他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那憨子在想什么。比如刚刚在扛完钢筋休息的时候,郑海川抱起一个大水壶在喝。吨吨地喝了好几口后,就忽然杵在那不动了。别人看着他是在发神,但祁聿注意到郑海川抿了两次唇,还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下唇。
    是昨晚他撤离前轻轻咬过的地方。
    安静的房间内想起一声轻悠的笑声。
    祁聿有些愉悦地勾起嘴角,目光却紧紧锁住郑海川那双刚刚被凉水润湿的厚唇。
    他忽然有些等不及了等不及想做点让那憨子更遐想连篇的事。
    看完视频,祁聿点开评论区往下滑了滑。
    之前郑海川说他粉丝涨了好多,祁聿还没什么感觉。直到看到以往寥寥无人的评论区如今竟然有几百条留言,他才意识到以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这个人,如今已经是许多其他人的关注和向慕的对象了。
    【微新新ye:第一次发现闷头搬钢筋的男人也这么帅!】
    【百无一用の小小:大川哥,你多跟我们说说话呀!我喜欢听你讲工地上的事,感觉又学到了好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北极熊:这种身材,搬砖可惜了。兄弟,我们健身房还缺教练,来不?】
    【阿民211:是男人就该流汗不流泪!大川兄弟我挺你!】
    【明天会更好:不得不说,工地上的男人虽然没文化,肌肉却秒杀某些流量小生!】
    【不将就886:这臂力!老铁拉结筋和箍筋弯钩的动作这么6,感觉都能徒手把人拧弯咯,哈哈哈!】
    【小港弯:斯哈斯哈斯哈,大胸肌贴贴,好想大川哥哥把我举起来!】
    祁聿越往下滑越觉得内容不堪入目,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皱着眉将【小港弯】的评论长按了【举报】,然后目光在【不将就886】的留言上看了一会儿,默默点了个赞。
    留言是按热度排序的,祁聿划了一会儿便打算关了眼不见心不烦。但在退出之前,他偶然在一众关心和夸赞中瞥到了一条带着极大戾气的负面评论。
    【大陈哥:臭搬砖的,给脸不要脸!你给老子等着,早晚做瓜你!】
    在鹏城这边,瓜意同挂,所以最后半句的意思就是早晚搞死你、弄死你。别人看过去可能只觉得这人在说笑,但祁聿看到留言者的昵称,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警方迟迟没有逮住的打人事件指使者,癞头陈。
    祁聿立刻凝着脸点进了【大陈哥】的主页。
    这个人之前发布的视频不是奢华的酒宴鱼肉,就是炫耀自己的车子房子。但这些视频里都没有暴露拍摄者的样貌,估计有的都被他隐藏起来了,留在外面的都是点赞多他舍不得删的。
    祁聿立刻将这个人的信息转发给了负责案件的赵警官。与此同时,他自己则一条条点开这个大陈哥仍然公开的视频。直到翻到了很早以前发布的一则,手停顿了下来。
    祁聿仔仔细细看完了这位大陈哥所拍摄的地点和出镜其中的女人,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起身穿好衣服,出门下到了一楼。
    一楼的楼梯间内,没生意做的红姐正在一边玩手机一边吞云吐雾。
    祁聿走到她缝纫桌前,把手机屏幕上截图的女人摆到她面前,问:我记得,这是你姐们?
    癞头陈虽然把自己的个人信息都隐藏了,但出镜的其他人他却不在意。好几个视频里都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娇笑着要买这买那,癞头陈都欣然应允。
    祁聿记性一向好,总觉得这女的有些眼熟,他想了一会儿才忆起曾经年少时似乎蹭看见过红姐和她聚在一起喝酒打牌。但也过了好些年了,祁聿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一个。
    哟,这不是丽丽吗!
    红姐夹着烟,放大图片看了看,她这几年混得越来越好了啊,瞧瞧这穿金戴银的!
    您最近和她有联系吗?
    好久没联系了。红姐摇摇头,下巴朝缝纫桌上的碎布头扬了扬,我做这些,她们那群娘们可瞧不上。前段时间还有个以前常一起玩的,路过我这,拎着个古奇包包阴阳怪气我一顿,笑话老娘干这些破活儿。
    红姐翻了个白眼,她们以为躺下腿一张,干的就不是破活儿了?
    她显然已经和以前的朋友玩不到一起了,但红姐心态一向强大:老娘当场就拿起剪刀要剪她那破古奇包,吓得她捂着包就跑了!哈哈哈哈!
    祁聿配合着出损招,您下次可以收钱,给她包背面缝一个made in China。
    红姐被祁聿逗得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个丽丽,我应该还有她联系方式。不过你找她做什么?听说她被什么大老板包了,早就住别墅开豪车了。
    她应该在村里还有住处。祁聿手指敲了敲桌子,将癞头陈拍的视频调出来给红姐看:这里我记得是村里二街那边。
    整个下水城中村横纵加起来有几十上百条巷道,从内到外划分成了七八个小的街区,越往里数字越小,房屋越破,住的人也越鱼龙混杂。
    虽然如今到处都安装了监控,但在那种楼与楼仅仅间隔了半米宽的里巷深处,根本没人知道住了些什么人。
    红姐凑近看了半天,才不确定地点点头,是二街那边。我记得老早以前丽丽是在那边住过好一阵子。
    红姨,您还记得具体位置吗?祁聿扶了扶眼镜,心中对自己的推测越来越笃定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个警方一直没找到的癞头陈可能就躲在这个城中村的某处臭阴沟里。距离他们这里非常近,近到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呼三喝四地冲过来,再给郑海川脑门上招呼一下。
    两人说话间,中空的楼道内从上传来几句对话。
    那吕老师,我先把小禾苗哄睡了再找你继续聊!
    好,不急,你先忙。
    幺爸,我不用哄!我可以自己睡着的
    自己睡?那你能自己洗脸洗脚,上床关灯吗?禾苗儿,不要急,等你大了幺爸才不管你。
    喔。
    青年爽朗的笑声和小豆丁带着奶味的童声混在一起,听上去就令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柔软。
    祁聿垂下眼,对红姐道,您帮我打听下吧。
    行,我帮你问问。
    红姐见祁聿面色肃然,便也不拿乔,爽快地戳开久未联系的旧友电话,同时斜眼跟祁聿确认道,你确定只是要她的地址?
    祁聿将手插进兜里,淡定道,放心,不做危险的事。
    他手指缓缓摩挲着裤兜里的钥匙串,那上面挂了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只要指腹在尾端一按,内部的弹簧就能将尖锐的头部顶出来。
    是祁聿年少时就习惯随身携带的多用途战术刀。
    第72章 死崽子
    红姐并没有直接从丽丽口中打听到她居住的位置。那女人滑不溜秋的,一听红姐问,就支着话题往其他地方拐。红姐也懒得和她废话挂了电话,凭借在城中村混迹多年的人脉,靠其他渠道给祁聿搞到了丽丽住的大致位置。
    只知她住在这栋村屋里。具体门牌号唔知咯。
    红姐给祁聿说了个地方,同时警告道:那边很多大档和鱼蛋档,拆家和姑爷仔都不是吃素的,你别自己去招惹。
    红姐一句话里几个词都是不好直说出口的黑话,但祁聿也能大致听懂。不是卖粉就是卖身的,他从小在村里长大,还能不知道有多少三教九流?
    祁聿点点头,知道。谢了红姨。
    说完,他就单手揣兜跨出了一楼铁门,将红姐不认同的目光抛在身后,独自朝着二街的方向走去。
    红姐坐在楼梯间叼着烟,望着祁聿的背影暗骂道,不省心的臭崽子!这小子从小就倔脾气,不服管,还没成年就敢跟人家拿了钢管的人对打,现在还敢保证不做危险的事?
    呵!怕是根本不觉得危险吧!
    真是的,胆子比他那个爹大了不知多少,也不知随了谁!
    红姐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大稳当。她咬着烟蒂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她久未联系的电话。
    喂。是我。
    没事不能找你?
    别废话!你现在去二街那边给我盯着点,有事帮着点聿仔。
    对,就你见过的那个聿仔。
    滚你大爷的,想什么呢!再说了,老娘就算找小白脸也跟你没关系!滚滚滚,爱去不去!
    呵呵,说了别再出现在老娘面前。没事滚远点!
    不得不说是从小看着祁聿长大的,红姐这笃定还真没猜错,祁聿的确单枪匹马就找上门去了。
    他倒不是狂妄自大地认为仅靠自己就能搞定癞头陈这种盘踞了此地多年的地头蛇,祁聿只是想先去探探路核实一下情况,避免赵警官带着人直接过来打草惊蛇,到时候人就更不好抓到了。
    祁聿对村里的路也十分熟悉,七拐八拐便来到了红姐交代的住所。
    那是一条窄巷的最里处。外间的两侧尚有还亮着些许灯光的理发店和猪肉铺之类的,再往深走,就没有了丝毫光亮,只能听见脚踩在凹凸翘起的石板上的一阵哒哒声。
    祁聿面色淡然地穿过黑长的巷道,在旁边伸手不见五指的支巷里,时不时还传来令人遐想连篇的娇吟和闷哼声。祁聿充耳不闻,狭长的双眼一直盯着不远处微弱的楼道灯光,他知道,那里大概率就是癞头陈躲藏的地方了。
    祁聿揣着手进去晃了一圈,然后又淡定地回到了外街的大路上。
    他在一处能够直接看到巷口的甜品店随意坐下,要了碗糖水,便一边看手机一边用余光留意从巷子里出来的人。
    手机里刚收到赵警官的回复,那边告诉他已经带人往这边赶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能到。祁聿琢磨着一会儿跟在警察身后上门逮人,如果有机会没有机会最好创造机会在癞头陈身上替郑海川还几笔账回来。
    无脑勇是莽夫的行为。祁聿自恃跟郑海川那憨子的行为方式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所以他并没打算单枪匹马上门找癞头陈麻烦。
    当年他打上门讨债的,也是一个一个揍的,还不至于以一敌十。如今癞头陈被他们搞得抱头鼠窜,还不知憋了多少气,又有多少兄弟在身边等着反扑,他疯了才一个人上去找死。
    明明有更正当更省力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暴力呢?
    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祁聿觉得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教育一下郑嘉禾那个小不点,不能跟他幺爸学习,成天只知道靠拳头靠肌肉,脑子长来总不知道用。
    这样的计划是非常顺的,但有时候,老天并不给人按计划行事的机会。
    事情就是这么巧,店老板刚刚将糖水端给祁聿,在他身体挡住祁聿时间的那一时刻,恰好有个中年胖子弓腰驼背地从巷子里走出来。
    那胖子大热天的夜里竟然还带着一顶棒球帽,不认识的人路过心里只会叹一句不嫌热得慌,但祁聿却知道,那是为了遮挡他那一头十分有辨识度的癞包。
    那就是癞头陈!
    癞头陈一个人走出来,身边并没有跟着其他兄弟或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红姐先前的一通电话让住在姘头家中的他产生了危机感,癞头陈此刻走路时还不忘左顾右盼,似乎在观察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他身上没有带其他东西,只有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鼓鼓的看不出有什么,但却用肥胖的胳膊夹得死紧。
    祁聿思索了短短几秒,便果断地结账起身,远远地坠在了癞头陈身后。
    这个机会不常有,祁聿怕癞头陈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消失。
    他快速地给赵警官发送了实时定位,但因为满心满眼关注的重点都在前方人群中穿梭的癞头陈身上,祁聿并没注意,自己共享的位置,竟然发给了姓名挨在赵警官下面的郑海川微信里。
    随着癞头陈在城中村的各种街巷中七拐八拐,祁聿身形也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追踪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前方的人行走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直到癞头陈停在一处半开的维修店前,转过身,跟祁聿直直对上。
    我说是边个在打听我呢。
    癞头陈也不遮了,将头顶的帽子扔到地上,抹了一把满头的癞包。
    原来是你这衰仔。
    癞头陈朝着祁聿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露出一嘴抽烟过度的黄牙。那其中,一颗门牙黄得格外不同,是用金子镶嵌的颜色。
    祁聿见癞头陈发现了,半点不慌。他站在里癞头陈几米外的路中央,顶了顶金丝眼镜,声音清冷:挺荣幸,原来大陈哥还记得我。
    呵!虽然当年这死崽子还没带眼镜,但癞头陈死都忘不了这张脸。
    老子这颗牙就是被你搞坏的,能不记得?
    他妈的,当初他不过上门讨个债,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死仔偷袭,门牙都被摔断一颗,草!后来这事没办好,还害他被大耳窿嫌弃,不得已出来自力更生,才混出现在这条道。
    没想到如今好不容易混成了大老板,成了人上人,但就是教训了个小小搬砖的农民工,这砖竟然他妈的把他这么多年经营的心血都快咋没了!
    癞头陈现在不仅牙疼,他浑身都疼!
    你跟那农民工什么关系?
    癞头陈自认为十几年前的事不至于现在还没了结,如今他唯一惹的麻烦只有前段时间打农民工的事。而要是面前这死仔说他和现在这件事也有关系
    癞头陈阴沉着脸磨牙。他心想:新仇旧恨,他妈的他不把这崽子灌水泥,就解不了他心头之恨!
    祁聿并没有辜负癞头陈的期待。
    他微微一笑,笑意却比天上的月色还冷。
    很巧,他也是我家的。
    当初你就把我妈吓到病情突发,如今又是你,把他弄得浑身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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