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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无。”邢慕铮如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艺愈发娴熟。
    “那为何不让?”
    “本侯不想。”
    杭致冷笑,“那邢侯就莫怪本官如实上报天听,邢侯包庇叛党,意欲不轨。”
    这冤枉帽子扣下来,即便是战功赫赫的邢慕铮也吃不消!杭致言语狠厉,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邢慕铮眯了眼,与杭致四目相接。
    端方和阿大等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明白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
    “我家侯爷又不是泥捏的菩萨,任由你搓揉!”钱娇娘突而扬声道,她走到邢慕铮身边,清亮大声道,“我家侯爷是打败西犁的大英雄,天子亲赐的定西侯,他现在虽然不当官了,杭相就要仗势逼人么?我就不信天子脚下没王法了!”
    她这愤慨之辞叫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连禁军都开始面面相觑。是呀,对方可是邢将军呀!他怎会包庇叛党!
    邢慕铮扭头凝视着钱娇娘心潮翻涌,上回他听见她叫“我家侯爷”,如此袒护于他还是在她威胁蛊人之时,那时他不能看见她的神情,如今终于能得以一见,果然是这样神采奕奕的她。邢慕铮的心热了,虽然知道她这回是为了她那丫头,但果然听她护他是这般令人舒坦。不知何时,她能真正叫他一声“我家侯爷”。
    邢慕铮竟有些痴了,钱娇娘等着邢慕铮接句话,谁知半天听不到有人言语。钱娇娘抬头一看,只见邢慕铮不知为何傻讷讷地看着她,她莫名其妙,悄悄拿手肘顶他一下,邢慕铮这才回过神来。
    杭致头回正视钱娇娘。他知道她是邢慕铮的妻,也知她出身不好,更知道天家那一道口谕,他只不知道邢慕铮为何至今抗旨不遵。不过方才看来,他似有些明白了……只是他们越是这般,他就越怀疑那马车就是他已死的爱妻,但倘若那马车里坐着他朝思暮想的爱妻,为甚她迟迟不肯出来相见?是有人拦住她了么?还是……她失去了记忆?
    清雅紧靠着车窗,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她不止一次不想连累娇娘想下去,都被冬生拦住了。夫人的命令是叫清雅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下马车,她就必须拦住她。
    邢慕铮浑身热血沸腾,只道今儿就是死也不能在娇娘面前失了威风,他往钱娇娘身边挪了一步,抬头对杭致道:“我家夫人说得对,身正则影正,本侯问心无愧,杭相若再无理相逼,便莫怪本侯剑下无情。”
    邢慕铮一抽出剑,侯府侍卫顿时利刃出鞘,杀气腾腾。
    这邢慕铮居然打算跟他硬碰硬!杭致气血上涌,这厮这般嚣张跋扈,不就仗着有妻在侧么?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不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
    端方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抱了杭致胳膊,“爷,爷,三思啊!”
    “你放手!”杭致怒道。
    端方又急又快地在杭致耳边小声道:“爷,您这般一闹可就是闹大了!万一那里头坐的真是夫人,您从哪找个叛党去?若真与邢侯大动干戈,邢侯势必不能善罢甘休,告到天家那儿去,也是您的不是!那会儿您若被罚,终也不能寻回夫人。况且夫人向来是最疼您的,她一直未出现,恐怕有难言之隐,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罢!”
    端方虽不相信夫人还活着,但他知道如今劝杭致什么话都没用,只能抬出夫人来。因此端方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夫人,杭致眼中的腥红总算消散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杭致清醒了些,他缓缓地将剑收入剑鞘。端方说得没错,如今是他处于劣势。他原以为邢慕铮十分忌讳背上一个叛乱的嫌疑,定然退让一步,谁知他看来是摆明了要在妇人面前逞英雄!这事儿若真闹起来,他的爱妻还在邢慕铮手里,万一他迁怒于他爱妻……
    杭致深吸几口气,一低头一抬头已是笑了,“邢侯何必如此,本官只是奉旨查案,天家单独召过本官,就因邢侯在明琥州遇刺一事,本官也就寻思着邢侯的人里是否出了细作也说不准。既然邢侯信誓旦旦护着人,本官便就作罢,本官也不想当这恶人不是?”
    果然变脸跟六月天似的,果然能当上大官。钱娇娘啧啧称奇。邢慕铮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转头看她,好像在说她不也常这副欠收拾德性?
    对方既已收了剑,邢慕铮自不会再咄咄逼人,他一抬手,侯府侍卫立刻齐刷刷收了武器,各自回归原处。端方暗暗称奇,这便是邢家军的风范么?
    “既然杭相愿意相信本侯,那末是否可以让行了?”邢慕铮道。
    “当然,邢侯请。”
    “杭相请。”
    哗啦啦——这才说完,天上就下起了雨,邢慕铮抬手用自己的大氅护住钱娇娘,护送她回到马车上。杭致屹立不动,挥挥手让禁军放行。车轱辘伴着雨声碾过青石板路,不知怎地竟带着些寂寥。杭致站在一侧,背着手直直地盯着侯府的两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即便雨点打湿了他的衣裳也毫无所觉。端方一时寻不到雨伞,惟有拿自己的披风为他遮挡,“爷,回去罢!”
    杭致置若罔闻,仍旧直愣愣地站着直到马车远去。他冰封已久的心头燃起了一丝火苗,炙烤他最深的柔软处。那里头是否坐着他的妻?是与不是,都叫他如今寝食难安。
    清雅默默流泪,自缝隙中偷偷往后看去,那记忆里温文尔雅的夫君站在雨中,看上去竟那般脆弱。清雅捂了自己发痛的胸口,原以为所有情缘都已随风去了,但见着了这冤家,偏生还叫人痛得心儿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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