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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与天敌联姻后(70)

    叶至晋带着黄玢的遗体走了,就像从前凛云带走凤神的遗体一般。
    只留下叶星阑一人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星阑哭也哭累了,周遭兵器相击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他怔坐在原地,目光望向满目疮痍的战场。魔族大军已经占了下风,魔族的血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河,椒图和穷奇已经战得满身创伤。
    此战,胜负已分。
    叶星阑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前世他害死了亲娘,与父亲决裂,拖累了将他从小养到大的时谨。今世他招来天劫害死了妹妹,害死了娘亲,害死了千千万万无辜的生灵。甚至连一直无条件护着他的时谨都对他拔刀相向。
    他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他也不想再有人为他枉送性命了。
    恰巧这时,沉默了良久的灵霄再次发话,他敦厚仁慈的声音从天边传来,魔君大风,若你肯束手就擒,我便放了你们魔族一众。此战为的是伐你,而不是伐魔族。
    话音刚落,只见叶星阑将天玄扇祭于身前,他以天玄扇代替左手,右手屈掌盖于扇面之上。扇面与手掌间倏然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场。
    司命大喝道:魔头!还不束手就擒,还妄想耍什么花招?!
    叶星阑嘴角划过一丝轻蔑的微笑,并不理他。
    片刻,只见他手中的灵力场越来越大,灵力场中孕育出一颗银蓝色的珠子。天边的惊雷依旧跳跃着,叶星阑将那珠子取出来握在手中,那千万道闪电却忽然像发了疯似的朝他扑来。
    是引雷珠。见状,椒图惊慌失色,朝着叶星阑大喊道:尊主!!你不要做傻事!!
    正在这时,有天兵见她分了神,忙不迭从背后给了她一刀,她被巨大的力量击的朝前跪下,口中涌出大口鲜血。
    叶星阑闭着双眸,心灰意冷,他将引雷珠举过头顶,他的身体被吸到半空中,横躺着。刹那间,雷电之光将天地照亮,千万条巨大的天雷如游龙一般穿过他的身躯。
    他好似一片薄布,那天雷如针线般从他身中穿体而过,刺穿他的心脏,碾破他的骨头,击碎他的灵魂。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看得怔了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遍四野,他的身躯痛苦地颤抖着,抽搐着。
    人们从未听过那般痛苦的声音,像是一头巨兽临死前的惨叫,惨烈悲壮,叫人能切身感受他的痛苦和恐惧。
    他在惩罚自己,他在赎罪。
    既然天雷因他而来,那便也应由他终结。
    阑安!!!时谨大喊着,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痕。在他现在歪曲的记忆中,大风依旧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魔兽,他死了对大家来说都是拍手称快的好事。
    可是不知为什么,见到他这样时谨的心口却钻心得疼,那颗心脏就像马上就要坏掉了一样。
    他想不明白,但在他想明白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拼了命地朝那人飞去了。
    是出于本能。
    时谨刚飞至半空就被一阵狂风吸走,四周的雷电已经形成一个龙卷风似的结界,而叶星阑的位置则是那个风眼。
    时谨被风电甩出好远,他身上被雷击中,身体各处撕裂地叫嚣地疼痛。他望着阵眼中的叶星阑,眼泪断了线一般往下掉,焦急又无奈地爬起身来。
    他又一次冲出去,然而对于那巨大的雷阵来说,他时谨不过一粒草芥,他像草芥般又一次被裹挟着甩至远方。
    这一次,他依旧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喉中喷涌出一大口鲜血,脸上各处已经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满身的血污将他的白衣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叶星阑说的对,他的白衣的确适合染红。
    他用手支撑着,颤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乍然,身体传来一阵剧痛,手臂失去力气,他又跌倒在地上。
    勾陈冲了过来,诫斥道: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时谨的目光幽深如夜,双眼满布着红血丝,泪水从左眼滑至右眼,他失了神一般,口中喃喃重复着四个字,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定,每说一句都夹杂着哽咽和呜咽。
    勾陈将他扶起来,双手紧紧抓着他,意思很明显,是不想再让时谨冲入雷阵了,你别傻了,那可是天雷阵啊,他这是自取灭亡,你根本救不了他。
    时谨几乎是要痛哭出来,大吼道:滚开!!让我救他!!
    说着,手上用力挣脱了勾陈的束缚。
    天幕中所有的天雷都被叶星阑引了过来,而那些雷电此刻正交织成一个密密麻麻的龙卷风阵。只不过被卷在空中的不是黄沙,而是雷电。
    也就是说要入雷电阵的中心就必须穿过那如荆棘般层叠交错的雷电,这个雷阵的威力与九重天雷劫无异,纵观整个天庭能扛过九重雷劫的神仙也只有战神凛云和灵霄两人。
    时谨这一去,生死难料。
    他却没有犹豫,再度运起灵力飞身上前再次冲入天雷阵中,时谨甫一进入雷电阵中便被雷电击透了腰腹,巨大的疼痛和麻痹感传来,像是一只巨手从体内穿过,捣碎了五脏六腑,全身几近抽搐般地颤抖起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天地万物仿佛都在眼前消失,只有阵眼处散发着骇人的夺目的光亮,他看见叶星阑还躺在中间,被万箭穿心。
    时谨大喝道:蚀月绫!!
    蚀月绫乍然从他手臂上飞了出去,只见它一路朝上飞至叶星阑身边,叶星阑已经因为承受不了那巨大痛感而晕了过去,引雷珠还在他手中握着。蚀月绫在他身周环绕着飞来飞去,一时找不到办法。
    片刻,蚀月绫看准时机,灵活地穿过叶星阑身周的雷电飞至他的手边。它从叶星阑手中穿过,利落地将引雷珠引了出来。
    蚀月绫将引雷珠含在正中,不断变幻形态伸缩拉扯着。
    时谨紧咬着牙忍着剧痛往前飞穿,他的意识也因剧痛几度就要陷入虚无,他满额青筋暴露,面色痛苦而狰狞。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周的雷电忽然消失了。时谨的嘴角勉强勾起来,他知道是蚀月绫将引雷珠碾碎了。
    晨光熹微,东方逐渐浮现出鱼肚白色,天幕间郁积了两天两夜的天雷终于消弭地无影无踪。
    云间一片清明,时谨落回下方的云端,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凄凉,蚀月绫听话地重新绑回他手上。叶星阑也跟着落下来,时谨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疲惫地用手臂掩住了双眼。
    天兵天将,鸣金收兵。随着灵霄一声令下天兵天将开始集体回撤,天界的兵一撤,妖界和人界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打不过,便也乘势撤了。
    撤兵的动静很大,世界一片熙熙攘攘,时谨依旧疲惫地躺在原地,而叶星阑就落在他的不远处。
    叶星阑周身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翅膀被折断了一半,左手依旧被冰冻着,生生接住这所有的天雷现下他的灵力已经几乎全都消陨了。天玄扇就落在他身旁,曾经威风凛凛的九天神器现下也变得残破不堪。
    他的手指微微动弹两下,眼皮下的眼球缓缓转了转。金黄的太阳升了起来,叶星阑慢慢睁开眼,看见时谨躺在离他两臂长的地方,也是满身疮痍。
    他勉强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缓缓从云上坐起,天界和人、妖两界皆已撤兵,只剩下魔族还在奄奄一息地整兵。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时谨睁开眼来,猝不及防地对上叶星阑的视线。
    叶星阑问他: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时谨摇摇头,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救叶星阑,方才他还和叶星阑打了一架往他体内插入了九玄冰。这种情况下他没有立场跟他说我是为了救你才伤的。
    而他不说,叶星阑自然会认为时谨是因为同魔族士兵厮杀才如此伤痕累累。
    叶星阑额间的魔族印记若隐若现,他气若游丝地轻唤道:时谨归舟......卿卿
    时谨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撑起身子半坐起来,等待着叶星阑的后文。
    叶星阑满眼盛着苦色,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既是要走,为何不同我好好道别呢
    什么道别?这个问题时谨是答不上来的,他不记得此事,也不明白叶星阑说的到底是什么。
    时谨沉默着,再抬眼对上叶星阑的目光,那人满眼都是失落和难过。那深切的悲伤在他眼中形成一个漩涡,任谁看了一眼都会陷入和他一样的心痛之中。
    似乎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回应,自己又何必执着,叶星阑无声地摇了摇头。
    天地万法,皆为我心,九幽玄冥,悉听吾音。他伸出双手指向时谨的额间,一股微薄的湛蓝色灵力泄出,叶星阑用尽最后的灵力施了法咒,白泽时谨,我以魔神之名诅咒你生生世世,我要你喜乐无虞,岁岁长安要你日无所忧,夜无所虑要你要你......再遇良人,白首偕老。
    叶星阑已经哽咽的不成声,他嗫嚅着,用尽全身力气,我要你要你......要你记得我。
    言罢,他最后一点法力也消弭不见,他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递给时谨。时谨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前尘往事了云烟,与君岁岁长相别。
    叶星阑红着眼眶,目光定定地望着时谨半分也不移开,像是想再说些什么,却许久未见他开口。他凝望时谨半晌,微微张口却终究一个字也未吐出,眼角垂落一滴孤星般的泪。
    他的目光温柔却又决绝,看得时谨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时谨接住字条连忙问他,可话还未说完,却见叶星阑整个人毫不犹豫地往后一仰,时谨伸出手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
    霎时间,叶星阑整个人从云端坠落而下,像是对世间毫无留恋一般,万念俱灰地坠入了下方的永劫道。
    阑安!!!时谨想飞身去接他,可不知为何身子却被牢牢钉在原地,半分也动弹不得。
    夫君!!!永劫道旁,传来沈归舟悲痛欲绝的呼喊声。
    第150章 魂消
    忘川河流经桃山,翻过桃山便是永劫道,沈归舟在桃山下下了船,朝着山顶飞了上去。
    他负着满身的伤,有的是被恶鬼抓破的,有的是被恶鬼咬破的,有的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刺破的。
    他从那尸山血海的恶鬼群中攀爬而上,白衣染上布满惊心的脏污,有他自己的鲜血,有恶鬼的绿血,有散发着郁积的尸泥而有的却不知道是些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刺鼻的尸臭味,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毅然决然地飞上了破魂山。
    可就在他登顶的那一刻,却撞见叶星阑直直坠下来,他慌乱极了,只奋不顾身手脚并用着向前飞跑过去。
    可是,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他眼见着心爱的人坠下那幽深无尽的深渊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那一刻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说不了,只能看见他的爱人在坠向死亡。
    他瞳孔放大,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耳中的轰鸣像一条细长的金属线,尖锐又刺耳,漫长的轰鸣声像要将他的脑袋刺破。
    叶星阑的身影从他眼中消失,彻底坠下幽暗的深渊。
    沈归舟终于跑至永劫道旁,夫君!!!
    他脑子是懵的,但却凭着本能纵身朝着那深渊跃了下去,半分也未犹豫。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耳边是烈风在呼啸,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重新着了陆,可等他再睁开眼来时却发现还躺在破魂道上方的悬崖上,也就是方才他纵身跳下去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沈归舟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口中依旧喃喃重复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不敢置信地从地上爬起来,随后,又是往悬崖下纵身一跃。失重感再次传来,眼前的光亮逐渐消失......
    可半晌后,他却依旧回到了原点,沈归舟方寸大乱,他早忘了永劫道从来只破神魂,不收妖魂。
    他耳畔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亘古至今,入永劫道者,无一生还。
    叶星阑身上流淌着凤神和战神的血,所以这永劫道对他来说自然也是死劫。
    沈归舟魂不守舍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中是忍不住的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再也见不到他了。世间三千浮华,上至九天寰宇,下至黄泉碧落,北至极寒之境,南至南海之畔,他都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他爱的人身陨魂散,世上再无人执他之手轻唤卿卿。
    沈归舟再也忍不住,他双膝直直跪在地上,像要将膝盖碾碎一般用力。他将头深深埋进双手之中痛苦地抽泣着,我拼命赶来了......为什么不肯再等等我?
    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啊......沈归舟泣不成声,感觉到胸膛中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他颤抖着手从里衣中取出一根凤凰翎。
    那是叶星阑身上的凤凰翎,是他送给自己用来暖身的。
    凤凰翎忽然陷入剧烈的抖动中,片刻,它竟慢慢变得半透明,消失的部分化作金黄色的星点缓缓消失在空中。
    不要...不要...!沈归舟无措地用手去抓那些星点,可却一次又一次扑了个空,他狼狈地哭着,不要...不要消失...不可以......
    求求你们,不要消失......沈归舟痛苦地嚎哭起来,星阑,夫君.......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求你...
    然而斯人已逝,谁也没有听到他发狂的挽留。
    凤凰翎终是化作千千万万的星点,随风消散在了空中。沈归舟手中已是一片虚无,他却还做着抓着什么的手势。
    忽地,天空中划过一声凄厉的鸟啼。沈归舟抬头看去,一只黑鸟飞过翅膀扑棱着,发出凄厉悲伤的嘶啼。片刻,它身后便聚集了数不清的鸟群,鸟群从永劫道飞过,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将天幕上的光亮全都遮住了。它们口中不停发出悲伤的啼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听的人揪心。
    凤凰神陨,万鸟同悲。
    沈归舟虽不愿承认,但他心底是明白的。
    那些鸟儿的哭声是在宣告着,叶星阑的魂魄已经彻底消陨了。
    星阑...星阑...不要...沈归舟绝望地抽泣着,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温柔又熟悉的呼唤声,归舟?
    沈归舟跪在地上哭得脑袋发昏,竟是没有力气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了。身后那人一席白衣曳地,信步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归舟,想哭就哭出来吧。
    沈归舟泪眼涟涟,这才看清眼前人竟是郑子菁,郑子菁轻轻拍着沈归舟的背,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
    郑子菁身后还站着文抒和狴犴,狴犴奉叶星阑之命前往人间赈灾,他向郑子菁求借了妖界的粮食,郑子菁也同他一起前往人界给穷苦人家发放了救济粮。
    两人刚赈灾结束就赶了过来,可谁知却撞上叶星阑被活生生逼死的这一幕。
    狴犴的双眼红得像兔子,激愤又委屈道:他想救助苍生,而苍生却只想要他死。这是个劳什子道理!他越说越急,甚至直接转向文抒质问道:为什么你们天界不救人却在这里避重就轻地讨伐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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