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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行为图鉴(30)

    菠菜不欲与之相撞。
    他和钧哥曾经讨论过以后的路,钧哥说想要在朝野站稳,纯臣是最好的选择。或许一开始升路缓慢,但比起站队后的危险,缓慢是值得。
    菠菜有很大野心,他的目标是文臣之首而不是任何一个文臣的麾下。
    他要成为一个纯臣,一个不参与皇子之争的文臣。因此,此时和皇子们结交太过危险,特别是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
    恰好,当天在燕山阁坐着的就是当今最为风云的皇子们。
    那时菠菜绕道已是来不及了,只能装作无事将自己藏匿于他们看不见的另一边。可藏匿挡不住声音,即便菠菜不想听,但他们的对话还是飘入了他的耳中。
    他们说,皇长兄太过古板和严厉,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什么事都斤斤计较,惩罚狠戾。
    又道皇长兄太过高傲,连亲弟弟们都不放在眼中,更是不屑与宫人们交谈,想来是看重出身得很,定是厌极了那些低微之人。
    哎。皇子们叹着气,似乎是再厉害的人物也怕极了顶上的人。
    再多的,菠菜不记得了。只是那时起,他就隐隐有了些不详的预感。在殿试高中探花后这种预感短暂消失了一日,第二日又在得知太子或入掌事户部后重新冒了出来。
    户部,会在殿试后审核新官户籍的官署。太子,据说极度厌恶出生低微之人的男人。
    这个组合太过糟糕,糟糕到菠菜心中的不详之感更为明显。果不其然,几天后,不幸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上原来没有靠山是那么糟糕的事。别说是当纯臣了,便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随时可能被权贵之人夺走。
    他的努力算什么?他的人,算什么?
    是可以被上位人随意捏死的虫子吗?
    菠菜不想当虫子。他在房中枯坐三天,无时无刻都在头脑里思考着。
    他想到了那个在殿试中,皇帝身边见过的皇子,想到了那个代替皇帝下来于他们考席见走动、在看过他文章后和他对视一笑的五皇子。
    他知道,那是带着招揽之心的笑容。
    五皇子,那是一个有着隐形太子之称的男人。他位居身为皇长子的太子之下,但所有人都隐隐猜测,他终有一天会取缔他的大哥,成为真正的太子。
    他有野心,想成为天上人,为此他招揽了很多门人。而菠菜也是被他看中的人之一。
    功名被除后,菠菜没有出过房间,但他知道五皇子曾派人来过。
    很多次,每一次虽未见到他,却和他的母亲、楼里的姐姐们交谈很久很久。
    久到最后他的母亲,他的姐姐们都想劝他,劝他不要再想功名之事,劝他去另寻出路,比如选一个明主。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有些忧郁,有些难过,他推开窗户,和钧哥一起坐在窗边。
    夜风轻拂,撩起他额前卷卷的发,他悲伤地抬起自己的脑壳,钧哥,你说我是不是该听劝?
    嗯?劝?
    钧哥一顿,眨了下眼,发出茫然的问号,劝什么?
    菠菜侧头看向钧哥的眼睛。
    菠菜是个温和的男子,平日里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钧哥忽然发现此时的他面上却很冷,冷得像是犀利的刀,似是能伤人。
    劝。他说,去择个明主。
    钧哥眉头一蹙,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不知道他的菠菜为何突然摆出如此严肃之样,搞得他好像在面对那些脑壳里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臣。
    而且,择明主?听听这话,主。
    这是菠菜该说的话吗?菠菜可是以后要当丞相的男人啊,怎么可以搞得像是要当谁的仆从一样?
    不,钧哥不允许。
    钧哥绝不允许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被这般欺负。
    于是他面色一凛,眼中登时冒出了凌厉骇人的杀气。
    谁?他慢慢握住了腰间的剑身,问,那个主子。
    说出来,他这就去杀了,祭天。
    菠菜一哽,解释道,不是主子,是明主,就是东家。如今我无法直接走官路,若是找个明智的东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喔,不是主仆。钧哥闻言放下了剑,满身的杀气骤然一消,又问,明智的?谁?
    菠菜:五皇子,顾铡。
    钧哥的脑子里登时冒出了一个鼻青脸肿的臭弟弟脸,又想起臭弟弟从小到大隔三差五来烦他又哭着回家的行为。
    不行。钧哥当场严厉否决,他,是个傻子。
    第46章 雨露均沾
    313
    菠菜向钧哥叙说了他的悲伤,他的政道之路一片黑暗的殇。
    夜风悠悠,月光淡淡。菠菜斜坐在窗头,扬起他忧郁的头,钧哥,你知道吗?
    钧哥侧头看他。
    他的眼里没有泪,但月光却让他的眼睛荡起了波光,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而我,就是其中的九等小人。
    不。钧哥摇头,你不是。
    我是。菠菜的声音有些嘶哑,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钧哥却是万分不同意。
    人的出生无法选择,但却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就像是菠菜,他不愿碌碌无为便去读书,他的才华如此之大,他的天分之高甚被是钧哥的父皇和太傅都亲口承认过。
    菠菜日后定会是朝堂上最为闪耀的星,从小到大钧哥都一直这么认定着,从未改变。
    他在等他,在等菠菜成长为真正的耀星,真正站到他的身边,在未来的朝堂之上。
    出身又如何?那不过是起点。有的人就算站在临近终点的起点,也只会原地踏步,甚至,还会倒退。
    比如,钧哥家里的臭弟弟们,一群成天只会瞎搞的菜鸡。
    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一个还都只会拐弯抹角,正面不敢动就在背后搞小动作,还暗搓搓。
    搞得好像谁不知道似的,钧哥和父皇又不是瞎子,特别是父皇。父皇还有好多暗卫呢,专门搞得就是情报。
    傻子臭弟弟。钧哥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三六九等的不是出身,是人格本身。他抬手拍了拍菠菜的肩,你不染淤泥,又怎是小人?
    是啊,他不是,菠菜自己也曾这么认为的。可直到这一次功名之事,他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如何不是由自己决定也不是由世人怎想,而是全看那上位者如何看待。
    那个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说,他,就是个小人。那他便是有君子、大儒之能也得是个小人。
    可权贵,说我是。菠菜说。
    哪个权贵?钧哥眼神一凛,拿起了剑。
    菠菜幽幽叹了口气,太子。
    钧哥想都不想,当即否认,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说说过这等屁话,他还把菠菜当亲兄弟呢。是谁?谁在造谣?
    这是挑拨,绝对是在挑拨他和菠菜之间亲密无间的兄弟情。
    真不要脸。
    你又怎知?菠菜惨淡一笑,太子品性高傲,便是他的弟弟都说他深厌下等之人。如今,他又在户部
    不在。钧哥打断道。
    他听不下去了,这些臭弟弟们到底趁他不在到底在外造了他多少谣?
    身为心地善良的剑修,钧哥向来看人是觉生而平等,路上遇见个过路的老奶奶都会扶上一把,更是连小豆丁们的糖葫芦都不抢。
    如此好剑修,竟是让臭弟弟们给宣称成了嚣张跋扈的坏人。
    怎可如此?这群可恶的臭弟弟竟敢坏他名声。
    钧哥震怒,当即握紧了自己的剑。他看向菠菜的眼睛,眼里满是锋利的寒冰。
    谁说的?他沉声问,哪个弟弟?
    见他如此,菠菜也不知为何头皮一紧,他左右看了看,又警惕地关上窗,凑近钧哥的耳边低声道,五皇子。
    钧哥、钧哥当场杀气肆意,将老五记上了自己心底的仇单。
    位列第一。
    受死吧,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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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皇城另一边北街皇子府的老五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搓了搓胳膊,没放在心上,扭头和门客们继续商议,心里暗暗盘算着。
    顾惜朝,什么时候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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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菠菜,一个会在乎心中重要之人想法的好男子。他,不会去了。
    因为钧哥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钧哥说五皇子就是个傻子,十岁还会尿床的傻子。他还造谣,太子根本不是这种冷血无情看不起平民的坏人。
    这等傻子根本不配菠菜这样高洁的文人为之付出。钧哥表示如果菠菜去投靠五皇子,那他,这就去把五皇子杀了祭天。
    菠菜并不在乎五皇子的命,但他在乎钧哥。在他的眼里钧哥是顶顶好的好男人,虽然张口就是狗,但也是那种顶天立地的好狗。
    如此好狗,又怎能因为一个五皇子而背上谋害皇室之罪名?那可是惊天的大罪啊,要被杀头的。
    菠菜不要,菠菜还要和钧哥当一辈子记得好兄弟,菠菜不允许钧哥半路死掉。
    要死,也要一起死。
    不过,你怎知道太子是个怎样的人?菠菜好奇地问,他忽然想到了钧哥的家庭,好像也是富贵人家的样子。
    他问,你认识他?
    钧哥点点头。
    菠菜更是好奇。
    和活跃在各个领域的其他皇子们不同,太子很是低调,名字都不为人知,据说每年也只会在一些大典上出现。
    去年据说还出了皇城。有人说是因父子不合,皇帝把他驱赶去其他地域眼不见心不烦,有人说他是领到了秘密皇令去替皇帝做些重要之事,又有人说是他身体不好需要休养。
    但,真实如何无人知晓。只知道这两年皇子们进入朝政,而他却未曾在朝中出现。
    不过也仅仅是他的人不在,属于他东宫的势力十分活跃。特别是他的那位贴身近侍王公公,备受皇帝的器重,如今已掌管了大禹第一监察官署,东厂。
    然而,这些皇城风云,钧哥本人却毫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朝臣眼中变成了怎样可恶又可怕的存在。
    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剑修,在外流浪还老不带盘缠的穷鬼剑修。
    于是他对菠菜道,像我一样,是个好人。
    菠菜想到了钧哥的流浪,那出门划船都不带桨的流浪。
    他觉得,钧哥就是在放屁。
    太子是什么人?人不在皇城都可以掌握朝政之人,厉害得让他那些风云弟弟们提起便变了脸色,这等可怕的人物怎么可能是钧哥这样的好人?
    钧哥可是会扶老奶奶过路的啊。
    你看到的,或许是假象。菠菜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像太子那般的人物肯定很会伪装自己,搞不好在钧哥的面前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专门来骗钧哥这样善良纯洁的少年。
    真是阴险狡诈得很。
    但钧哥却坚决表示,不可能。
    菠菜不信,振振有词道,皇家之人都城府深沉,不能只看表象。他不是我,与你相识相知,你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又如何知他心中所思所想?
    菠菜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不由覆上钧哥的手,拍了拍,意味深长地道,钧哥,世事无常,人心险恶。你,可要小心了。
    钧哥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菠菜,我,的确不是他肚中的虫,但我懂他。
    菠菜眉头一蹙,很是不解,你,怎懂?
    因为,我。钧哥平静而又淡然地道,就是他。
    菠菜、菠菜猛然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瞳孔震裂。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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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菠菜震惊地看着钧哥,钧哥也看着他。
    钧哥的面色是那么的平静,就好像自己在说什么吃饭喝水般简单的家常。
    哦,吃饭。
    他忽然想起他的菠菜好久没有进食,还起身噔噔下楼去给菠菜带回了两个满满的托盘,盘里装着菠菜最爱吃的食物,还有一小碗青菜。
    那是菠菜妈硬要塞给他的青菜,他并不想要。奈何菠妈的微笑过于美丽,美得就好像他不拿便要拧下他的脑壳给姐妹们当球踢。
    钧哥自信自己的脑壳不会被拧下,但他转眼看到了被姐姐们包围的卤蛋,那圆圆的脑壳是那么的亮,清秀的小脸是那么生无可恋,无恋得脸蛋上满是娘亲们的口脂印。
    在这一刻,钧哥识懂了时务。他拿起了青菜藏进菠菜的米饭下,反正,这是菠菜的晚饭。
    钧哥是个剑修,优秀的剑修不需要吃饭。
    钧哥带着晚饭回屋时菠菜依旧维持着震撼的模样,他好像一个木头,看着钧哥回来,菠菜的嘴巴还微微张了开来。
    他,好像是想说话,但钧哥不想听他的屁话。于是钧哥放下餐盘,很是体贴地夹起一块米和青菜,温柔地塞进了菠菜的嘴里。
    这一刻,菠菜想了很多。他想起自己的童年。
    他和钧哥打小是那么要好,虽然没有来得及同穿一条开裆裤,但他们一起见证过河边的夕阳和咸鸭蛋流心的蛋黄。
    亲密的他们甚至还一起共浴,在八岁那年夏天的时候。
    那一天他们和往常一样,在河边看流心的夕阳。
    看着如此美妙之景,菠菜忽然想起几天前在二大爷家遇见的隔壁邻居家的萝卜头说过的话
    那个萝卜头说,他有好几个好兄弟,亲密而无坚,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因为他们举行过结拜的仪式,一起撒过尿。
    菠菜也想和钧哥当永远的兄弟,但他没有和钧哥一起撒过尿。
    这、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和钧哥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从未正式结拜?菠菜不要!
    于是菠菜转身对着河旁小小的田野,那是菠菜妈开的一块小地,不大,就种了些青菜。
    小小的菠菜解下了裤子,并邀请钧哥一起。
    那时的钧哥也是小小的萝卜头,虽然他不明白为何结拜是如此,但既然是菠菜要求,那他可以。
    于是他也来到田野边解开了裤子。
    风,轻扬。草,飞翔。萝卜头的心,在翱翔。
    他们在说话,在一起聊诗和远方。忽然,菠菜想起了一句古诗,浪漫而美好。他激动地一扭,然后
    「xiu」
    钧哥,沾湿了袍角。
    年仅八岁的钧哥:
    钧哥低头看了看他的衣服,又看了看他的菠菜,缓慢地举起了自己的手,然后一拳将菠菜打进了河里。
    八岁的菠菜也是个要强的萝卜头,又岂能如此放过?即便那是他的钧哥哥。于是他从河里冒出头来,然后一把抓住了钧哥的裤子,把钧哥拉下了河。
    两萝卜在水里打架,鸭子嘎嘎浮在旁边劝架。
    你来我往之间感情极速飞升,一场水□□浴之架后两人更为亲密无间。
    被菠菜妈揪着耳朵拎回去一起洗澡的亲密无间,不仅如此,后来他们还一起被打。
    因为,挑食。不肯吃青菜,死都不肯吃青菜。
    如此钧哥,和菠菜从小亲密如兄弟的钧哥又怎么可能是太子?
    他要是太子,那菠菜,岂不就是看过太子的光屁股和小太子?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菠菜一把夺走钧哥手上的筷子,狠狠拍在桌上。他想通了,钧哥绝对又是在跟他开玩笑。
    看看人家皇子衣食住行高贵无比,便是那在工部的三皇子都如此。人家三皇子虽然成天头发乱糟糟,眼下还挂着通宵的乌黑,但他好歹穿著和吃□□致无比,连米粥都不见触碰。
    而钧哥呢?
    咸鸭蛋吃得欢不说,人家皇子们在学习的时候,他在外面跟菠菜满街耍。皇子们长大打出名声、招揽门客,他在外面孤独流浪,还不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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