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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君小说(3)

    这一下是赵舒恒没有想到的,眼前忽然窜出个人来,他心神一恍,反而是身后书童吓了一跳,手上的锦盒险些没拿稳。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卫元他从前见过几次,也算熟悉。
    赵舒恒脾气温和,面上永远似一汪暖水春江。
    表少爷你朝这边走,是要去见我家少爷吧。
    是,赵舒恒说着,方才听姨母说他昨日身子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没好,还睡着呢,这会儿表少爷若是去,怕是见不着人。
    赵舒恒不傻,他每次来见他,都是让梁舟迟以各种理由搪塞了,他心里也知道是梁舟迟不想见,可念及是兄弟,他总想着能将两人之间的隔阂解开,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前来探望。谁知倒是梁舟迟一如继往。
    他也不急不恼,强人所难不是他的性子,他微一抿嘴,也罢,今日我留在府中,晚上吃饭时候再见吧,你告诉他我来过了,让他好好养着。
    这是我带给他的一些东西,都是他爱吃的,我母亲亲手给他做的。赵舒恒微微侧身,示意身后书童递上锦盒。
    卫元自书童手上接过锦盒,乖觉应着,好,小的一定将话带到,表少爷放心。
    那我先走了。赵舒恒也不多作留连,转身便走。
    待走得远了些,小书童回望那卫元不见了身影,他这才在一侧小声嘀咕道:早知道梁少爷不会见您的,大热天的你还顶着太阳行了这么久。
    不难听出,小书童嘴里的抱怨之意,是为赵舒恒不值。
    舟迟心里对我有气,我知道,我总得把话跟他说开了,毕竟是兄弟,哪里能总这样下去。就算今日见不到也无妨,好歹我现在常居墨州,往后有的是机会,赵舒恒一顿,往后这种话你不要说了,兄弟间没这么多讲究。
    连训诫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都是不一样的,不带嗔怒,却尤其镇人。
    小书童觉着他的脾气柄性是取了夫人和大人的优点而生,清正又不失温柔。
    小书童重重点头,不再敢多言其他,小的记住了。
    盛夏园中处处花团锦簇,萤飞蝶舞,密丛中他步伐加快,正在蔷薇花架拐角处出来,迎头碰上一抹人影。
    他脚步及时撤住,对面那人影却躲闪不及,失手打翻手里的东西。
    落地的是一堆杂物,乱七八糟洒了一地。
    裴晓葵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声闷叫,随后看了来人一眼,惊的低下头去,奴婢是不小心的,没看到公子。
    这人眼生,裴晓葵从未见过他,不过瞧着衣着打扮,并非是府里的下人,梁老爷在生意场上游走多年,府中常来客,想来这也是其中一位。
    赵舒恒垂目扫了一眼地上的零落,只道:无妨,我也没看到你。
    转而侧头对着小书童道:书良,帮她捡一下吧。
    好。那书良立即上前,帮着裴晓葵捡拾地上的物件。
    裴晓葵亦没闲着,一同蹲下将散落之物都收回原本拎着的竹筐中去。
    不多时便全都捡干净了,裴晓葵想起身道谢,抬眼的工夫目光正扫在赵舒恒的膝上,不偏不倚正瞧见他腰身上戴的那块白色玉佩,由一水色绳结所系,顺衣摆垂下,上面栩栩如生的麒麟浮雕,一见便是精匠所制。
    她的目光顿在那玉佩上,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她的异常不由引了赵舒恒的注目,此时只见裴晓葵缓缓起身,而后眼中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在里,好似有什么在萤光闪动。
    裴晓葵眨巴着眼睛,一时心口激荡,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如何开口。
    可是有什么东西摔坏了?赵舒恒一脸莫名,以为她心口犯难。
    裴晓葵立即摇了摇头,勉强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没有,什么都没有坏......
    语气中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轻颤。
    她再次垂下眸子,目光索在他腰下的玉佩上,不会错,绝不会错,就是这块玉佩,是当初她亲手从泥浆中拾出来递还给白衫公子的那块!
    没坏就好。他心里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未再多问什么,转身微侧了步子自裴晓葵身侧路过。
    路过时他的衣衫和裴晓葵的蹭在一处,发出细微声响。
    正是这一声微响,好似将裴晓葵自恍惚中拉了出来,她忙转过身去唤道:公子留步!
    赵舒恒脚步顿住,回头问:还有事?
    奴婢冒昧问一句,公子您可还......后面的话裴晓葵还未来得及问出口,便听远处有人唤他。
    表少爷,表少爷!众人目光朝不远处溪桥上看去,只见是梁老爷身边的管事张叔大步朝这边行过来。
    表少爷,您的家书到了,老爷正找您过去前堂呢。
    一听家书,赵舒恒眼前一亮,嘴里还念叨着,定是我母亲写与姨母的,知我来墨州她总是怕我麻烦姨母,前脚我走,后脚她便写了信过来。
    说着,他带着书童大步朝前行去,没走出两步又忽想起裴晓葵来,立即转头,对了,你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讲?
    知他现在有事在身,裴晓葵哪里敢随意耽搁他的时间,于是忙摆手道:没事,只是想谢过公子。
    闻言,赵舒恒眉眼中一份释然,而后浅笑一下,未再言其他,转而带着人走了。
    裴晓葵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直至不见,独自在花架前杵了良久,好似才慢慢缓和过来。
    三年来,她心里一直念着的人,原来是梁府的表少爷赵舒恒......依旧是暖白的长衫,还有那一枚麒麟佩......
    入了梁府来,无数次听闻旁人说表少爷赵舒恒的事,偶尔他也会来寻梁舟迟,她因凡事不爱出头,因此才一次都未见过,今日机缘巧合下见了,她心里一时激荡,又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心情很是复杂。
    原来是你啊......我终于找见你了......她心口升起一丝暖意,躲在花影之中,低声说给花儿听。
    方才她脑子乱的很,见了他一时失态,硬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她方才想说的后半句是,公子可曾记得三年前的一个雨夜,他曾给过她一锭银子?
    不过想来,即便她方才问了,他也不会记起。
    第5章
    卫元捧着礼盒再次回来时,梁舟迟已经恢复了好心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市井绘本。
    卫元入了门来,将礼盒捧到梁舟迟面前,少爷,表少爷已经被小的打发走了,不过他留下了这个,让我交给您,说是您姨母亲自给您做的小吃。
    他厌烦赵舒恒,但不代表他讨厌姨母,千里所来的心意他不会拒绝,只道:收着吧。
    卫元应下。
    你可知那赵舒恒什么时候走?他将腿放平,问着。
    听说本来是要走的,可是被夫人和老爷留下了,陈学究那里还有三五天才开课,想来是他也要在府上住个三五天。单独的园子都给收拾出来了。
    什么!闻言,梁舟迟立即坐的挺直,园子都收拾出来了?
    顿觉不妙,从前他偶尔来,也是居在厢房,如今单独收拾了个园子,这分明是想要常住。每年碰上三两次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劫难,这回若是常住在梁府,时不时的出现一回恶心他一次,他非呕死不可。
    晚上老爷要设宴给表少爷接风洗尘,您再推脱不去,怕是老爷要生气了。
    我就不去,梁舟迟舌头在牙上扫了一圈儿,面上露出几分厌恶和倔强,去了无非是听他说些读书时的光彩时,然后再让我爹生我的气罢了。
    惹不起,躲得起,收拾收拾,带上银子出门去!梁舟迟站起身来,一甩衣袖。
    使不得,使不得,少爷,今早老爷来时,听说您四更天才回来,气的够呛,刻意吩咐了关好门户不让您出去,若是出去了,小的可就没命了,非要被老爷打死不可!
    卫元自小跟着他,万一有什么事,梁老爷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他可不敢。
    我说能出去就能,梁舟迟才不管那些,你怕什么,出了事儿有我呢,快些拿上银子!
    可......卫元仍旧是不敢。
    再啰嗦不等我爹收拾你,我就先将你给打死,你看着办!说着,他大步朝外,行的潇洒,卫元无法,只得跟上。
    ......
    午时一过,才正是热的时候,梁夫人许慧将妹妹写来的书信细细看过,然后又小心在盒中存放好。
    举了团扇轻轻扇风,驱了些许炎热气。
    周妈妈自门外掀了遮阳用的竹帘入门,说道:夫人,梅园已经给表少爷收拾出来了,您看从哪里调些人手过去伺候?
    见着这个时辰将梅园收拾出来,梁夫人很是满意,府里的人手还算利落,略想一番,于是才言道:府里精细的丫头不多,干粗活的倒是不少,可舒恒倒是不比旁人,他是个读书人,园子竟剩些干粗活的怎么行,我看你从舟迟的园子里调上两个本分的送过去,舒恒在时就让她们过去,舒恒不在时接着让她们回舟迟那里。
    本分的......周妈妈轻笑一声,笑中含有深意,若是在少爷园子里找本分的可有些难,挑挑捡捡也挑不出两个。
    周妈妈的意思梁夫人怎能听不出来,这也是她一时的心病所在。
    无论送谁到了梁舟迟的园子里,总会养成了不干正事整日轻狂的样子,梁夫人早就有意整顿。
    我看着也就是舟迟的园了里闲人最多,先挑两个算两个,我心里也好有个数,剩下的那些整日想着爬床的哪日我一并清算了,给赶出府去。
    梁夫人向来是温厚的性子,不出大事轻易见不得发火,这次也是忍了许久,才终于想借着这次赵舒恒来清理一批人。
    话说到此,周妈妈心里已经有了谱儿,在夫人身边做了这么多年,好歹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玲珑人,哪个园子里的人机灵哪个园子里的人不安好心,她都一清二楚。
    夫人您也不用在此事上生气,少爷家世好,模样又好,年纪又适当,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对自己主家有想法也是正常,谁人不想吃肉喝汤呢。
    见着梁夫人脸上有些不快,周妈妈忙宽慰道。
    说到这里,梁夫人就更想叹气了,话是这么说,可咱们梁家好歹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哪能随随便便给他纳了妾室定了通房,越是这样有些事便越要讲究些,你也是知道的,我可是一直指望着能给舟迟定个好亲事,总不能先让这些没好心思的败坏了他的名声。还未入门,这乱七八糟的成群,哪家好姑娘会乐意?
    夫人说的是,可少爷喜玩喜乐,于男女之事上,不是那么糊涂的人,他园子有心思的多,可他从未胡来过。梁舟迟是周妈妈自小看大的,有些事,她看的门清,少爷不是那种胡乱之人。
    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孩子什么脾气什么柄性我能不知道吗,梁夫人低叹一口气,将团扇搁下,举了茶小抿一口,他这是跟他爹叫劲呢,两个人只要凑到一处便打打闹闹,互相看不顺眼。老爷喜爱舒恒,一心也想让舟迟成了书恒那样,舟迟自然不愿。
    咱们梁家世代从商,压根儿就没出过读书人,老爷久经商场,将先人留下的那么一点产业做到今天这副模样,其中心酸即便他来不说我也知道,我是陪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早年他吃了官场中人多少亏我哪里能不懂。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希望舟迟能走个仕途。
    多话自不必说,周妈妈都懂,少爷往后就能明白老爷的苦心了,话说回来,咱们梁府如今算是朝中有人的,加之舒恒少爷争气,若是有了来日,也定会护着咱们梁府的。
    舒恒自是不必说,至于旁人......梁夫人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眉梢挂了愁色,轻摇了摇头,罢了,你快去吧,免得舒恒身边缺人。
    是。周妈妈应声下去。
    方才还说着这周妈妈是个伶俐人,方才梁夫人问话的时候她这心里选谁去梅园便已经有了盘算。
    到了梁舟迟所居竹园红玉一见了是周妈妈,听说她来要人,便殷勤的冲了过来,亲昵的挽了周妈妈的手,不就是选几个人吗,怎的劳动周妈妈亲自走一趟,您寻人来知会一声我帮您选不就得了。
    周妈妈面上笑着,可是眼神半分也没在她面上流连,微微朝外撇了脸,半似开玩笑的说道:你挑的人啊,我可不放心。
    瞧你这描眉画眼的,倒是比之前见着更加艳丽了不少。周妈妈意有所指,可红玉似是没有听出话中深意。
    反而还笑道:多谢周妈妈夸奖,常在少爷面前行走,怎么也得差不多些,免的少爷看了心里烦。这也是为了少爷的脸面。
    周妈妈冷笑一声,也不知是该笑她蠢还是笑她不懂深浅。
    罢了,把你们园子里的人都叫出来吧,我过过目。说是过目,实则也是抽查,这人规矩不规矩,眼中看的出,穿衣打扮看得出,言行举止亦看的出。
    心里选谁不选谁已经落定,更多的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一番这园子里的下人们。
    不多时,园子里的丫鬟小厮们由着红玉张罗着站了满院。
    站于前头的大多和红玉一样,穿的花哨,描的艳丽。
    倒是有那么几个着素面朝天的都站到了后面,不偏不倚,正和周妈妈平日听说的一样。
    后面站的那三个,出来吧。她抬手指了后面的几个姑娘,其中一个便是裴晓葵。
    三人消息不灵通,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差事,一见是周妈妈发话,忙从后面走出来,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周妈妈见了她们还算满意,于是道:就你们三个了,随我走吧。
    你们三个,这次跟着周妈妈去做差事,凡事机灵着点,别惹得周妈妈生气!红玉忙追了一句,显得她多机灵似的。
    周妈妈只笑不言,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待跟着周妈妈一行出了竹园,周妈妈才慢悠悠的边行边说着:这次叫你们几个来不为旁事,你们可也听说了,表少爷要常居墨州了,梅园往后他会常来住着,今日我特挑了你们几个过去侍候,表少爷走时你们再回竹园。
    提到表少爷,裴晓葵的心口不由又紧了一下,这才细细回品方才周妈妈的话,眼皮一点一点撑大,这是要去照顾表少爷?
    真的要去照顾表少爷!
    此时外面热的厉害,裴晓葵阵阵恍神,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境或是现实。
    表少爷是个读书人,要静忌吵,你们平日照顾的时候要小心仔细,别像竹园那些个,整日上窜下跳的没个规矩。这句话,全是周妈妈的提点了。
    三人既然能在梁舟迟的园子里平安无事至今,那便是平时够低调,换句话讲也是够务实够聪明,所以一点即透。
    周妈妈是见不得勾引主子的那套。
    三人齐齐应下,轻步随着周妈妈行着。
    裴晓葵面上平静无波,可是心里已经激起千层浪花。
    她尚未从先前重缝白衫公子的喜悦中走出来,便被周妈妈带往他的身边,使得她头晕晕的,若不是有人带着路,怕是难分东南西北。
    梁府太大,竹园和梅园距离甚远,拐的人头晕,不过好歹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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