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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页

    出神的空隙,邢岳听见来自上铺断断续续的嘟囔声。
    这是什么科目?语文?历史?还是政治?
    作为把早已把高中所学如数送还给老师的老年人,邢岳迷茫片刻,抖了抖手里稍显疲软的材料,重新找回注意力。
    他手里关于孔杰的材料是几天前徐枫叫市局的一个警察送进来的。内容挺多,厚厚的一沓。
    送材料的那个警察很年轻,像是新来的,邢岳以前没见过。
    当时那人把材料递过来,转述了徐枫的话,简单一笑过后就安静地坐着,等他当面翻看。
    既没有似春天般温暖,也不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只是自始至终带着近乎礼貌的疏离感。
    对此邢岳觉得无所谓,也很正常。
    没有并肩战斗过就算不上战友。穿着警服是同志,脱了就是群众,更何况自己眼下连群众都不算。如果是张晓伟,想必会喊他一声邢哥。换了别人,自己不过是身份尴尬的阶下囚。
    材料有不少,邢岳只是快速翻了一遍,就合上,留着回去细看。
    他抬起头,“请你转告徐局,材料我会仔细研究,有了计划会向他汇报。”
    “好的。”对面的年轻警察微笑点头。
    “徐局最近好么,应该挺忙的吧。”邢岳倒不是怕冷场,而是诚心向徐枫问候。他总觉得这差事落在自己头上,一半是出于他是最佳人选,还有一半是徐枫的争取。徐枫大概很想给他创造一个立功减刑的机会。
    “嗯,挺忙的。”那个警察应和着,同时目光扫过邢岳身上灰蓝的囚服,“最近徐局正忙着替你们请功呢。”
    “我们?”邢岳搁在腿上的手攥成拳,牙齿也咬紧了些。
    “是啊,就是你和那个,那个...”小警察微皱起眉,眼珠翻转着。
    “项海。”邢岳打断他,“他叫项海。”
    “不叫这个那个,记住了么?”
    “......”
    小警察有些不自然地转开目光,很快又转回来,“不好意思。”
    他轻吸了口气,“因为赵郎的案子,市局和振华分局的缉毒队都申请了集体二等功。然后个人的话...”
    小警察又看了他一眼,“徐局替项海申报了个人一等功,你是三等功。但是现在因为该不该公开为你...你和项海授奖有些争议。有人主张,有人反对。总之徐局现在正忙着争取这事呢。”
    邢岳没再问别的,把眼前的材料摞好,竖起在桌面上磕了磕,“麻烦你回头替我谢谢徐局吧。”说完他就站起身,提前结束了这次会面,“再见。”
    说感谢并非因为徐枫替他和项海请功。
    一等还是二等,哪怕是特等,现在对于他和项海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最初的义无反顾为的也不是一块两块的勋章。
    东江水再汹涌,也不过是潮起的那一刻。
    那些浩浩过往,愿意铭记的人自然不会忘。选择遗忘的,也并非真的不记得。
    说穿了,荣誉只对活着的人有用,不信可以去问问江渊的女儿。
    当然这种“活着”既指生物意义上的,也包括他也项海这种理论层面的。
    荣誉有限,给了他们这些落潮儿,势必就会少了那些正值风口浪尖的。
    所以徐枫这纯属是揽了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也因此邢岳才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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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翻过一页,时间来到了孔杰的26岁,这一年他结婚了,并在两年后有了一个儿子。
    在他儿子五岁的时候,孔杰因为诈骗被判了两年刑。此后便开启了“老改,老犯,犯了就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多才多艺”的犯罪人生。
    纵观这人的犯罪履历,可谓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从网络诈骗到伪造印章;从卖假学历到卖盗版图书音像;从假扮海归博士跟人相亲,到冒充招生办主任给野鸡大学拉生源;从六个月到三年...
    邢岳粗略计算,这个孔杰从31岁到现在,将近10年的时间,有差不多三分之二是在监狱里度过的。
    可以说是把犯罪进行到底的一个人。
    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人的犯罪手段也不断升级,却又严苛地奉行着某种“底线”。大概就是刑期不得超过3年。
    还是个挺自律的惯犯?
    邢岳甚至怀疑他每一次进来,除了接受改造,更是来丰富作案经验的。
    就拿其中一次他因为倒卖所谓的公务员考试“真题及答案”被抓来说,据他到案后交待,这个Idea就是从上一届的狱友那学来的。
    因此,通过“孜孜不倦”的学习和实践,孔杰终于成了一个多功能、复合型废才。
    直到资料被翻到底,“枪”字也从没出现过一次。
    邢岳从头再看。
    16岁,19岁,31岁,40岁...
    假学历,假公章,假书,假试卷...
    高中肄业,会缅甸话,会英语,还时不常地念叨上几句...
    渐渐的,孔杰此人在邢岳的脑子里有了具象:这是个没多少文化的文化人。
    这一点从他几次口供的签字上也可见一斑。至少在邢岳这么多年的警察生涯里,还没见过哪个嫌疑人用精心设计的艺术字在口供上签名呢。
    狡猾,有心计,处处小心;却又自负,有些小聪明,因此爱表现。
    他把犯罪当职业,却只挑跟“文化”沾边的案子犯。或许是因为享受那种在智商上碾压别人的感觉,抑或是自我洗脑为“偷书不为窃”,所以他乐此不疲,一犯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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