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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页

    -指导员怎么跟你说的?
    项海瞅了他一眼,拿回笔,接着在下一行回答:
    -让我讲了一遍事情经过,把我批了一顿,说给我警告处分,要扣分,然后就让我回来写个深刻的检讨。
    邢岳又把笔抢过来,奋笔疾书:
    -你他妈咋想的??
    -还能咋想,就写检讨呗。
    -废话!我他妈问你踹老骚的时候是咋想的!
    情绪蕴在笔锋里,稿纸被戳出好几个洞。
    项海也皱起眉。
    -废话,他恶心你,我还能惯着他??
    -他恶心我了?怎么别人都看不见,咋就你能看见呢?
    -废话,我是别人吗??
    -他又没扒着眼睛让你看,你就当他傻逼,就当看不见行不?
    -不行。
    -那下回你别跟我一起去洗澡。
    -不行!
    -你他妈到底想怎么着?
    -我他妈就盯着他!他要是再敢恶心你,我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邢岳紧咬住嘴唇,照着他后脑勺狠狠呼噜了一下。
    -你跟他能一样吗??他判了二十年,你呢?他是烂人,就打算烂在这里头了,你呢?也不想出去了?知不知道受处分会影响你减刑?再有一次说不定就要加重刑期!
    项海拉着脸。
    -不减刑正好,反正我压根也没想减。最好再给我加半年。
    “......”
    邢岳感觉血压蹿上来了。
    -什么叫再给你加半年?
    项海不吭声。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是傻逼么?
    项海夺过笔。
    -我还能有你傻么?
    邢岳气得头顶生烟,险些骂出声,抬手朝项海的后背猛甩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
    项海就嘶嘶哈哈地伸手去揉。
    这人实在太拧了,以前也拧,但从没这么气人过。他根本没意识到早出去几个月,甚至一个月,对他的人生来说将意味着什么。更没意识到如果增加刑期又意味着什么。
    -干嘛打我?你又搞家庭暴力!
    邢岳深吸了口气。
    -你以为这是在家呢?这是监狱,懂吗?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在家你想怎么着都行,但是在这,你的行为是受限制的。老骚不守规矩一定会受到惩罚,但不该是由你来惩罚他。只要动手,甭管什么原因,吃亏的都是你自己,明白吗?
    项海闷在那不吭声。
    邢岳用手肘怼他。
    -???
    项海拿过笔。
    -他怎么恶心我,我都无所谓,但恶心你,就不行。
    邢岳咬牙切齿地又抬起手。
    项海的肩膀缩了缩。
    手放下,邢岳按住脑门。
    -行,项海!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管。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一样。咱俩谁都别操心谁!
    写完,他把笔一扔,纸面上又多了几个小窟窿。
    项海看着笔杆翻滚了几圈,又静下来,却没再伸手去拿。
    许久,见他就那么垂着头坐着,邢岳又有些心软,叹了口气,重新拾起笔。
    -咱们来这不是度假的,受点委屈很正常,也没啥大不了的。这段时间虽说不好过,但总会过去的。到时候我们要干干净净地离开。老骚恶心人就让他恶心去,我不在乎。但那些恶心事你别去沾,行么?
    项海看他写完,抿着嘴唇。好半天才又拿起笔。
    他的手挪去前头,在自己名字上划了一道,把“项”划掉,在旁边挤进个“小”字,接着又把后面那些愤怒的感叹号也一个个涂了。
    笔尖在空白处踟蹰,写了几个字,又涂掉,再落笔,又涂掉。结果纷纷扬扬的一页纸上凭空多了一排黑漆漆的色块,更显得沉重了许多。
    想说“我也能照顾好自己啊,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为什么要沾惹这些恶心事”,可他没这个脸。
    现在他能毫不犹豫说出“怎么恶心我,我都无所谓”,正是因为邢岳在身边,是他给了他底气和勇气。
    当然,无论邢岳在不在,最后他都能活着出去,但出去的那个究竟还是不是他?
    而邢岳来,就是为了让他永远是他。
    可自己干干净净走了,把邢岳一个人留在这些烂人中间,他做不到。
    闷着头勾画了半天,项海终于把稿纸推到邢岳面前。
    -哥,你别生气了。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邢岳捶了捶憋闷的胸口。
    -那你还抠他眼珠子不?
    -不抠了。
    -就当他不存在行不?
    -不行。
    -操,我算白跟你废话了。
    -哥,我会盯着他的。如果他再恶心你,我就过去挡着。要是他继续犯贱,我就报告管教。贱一次就告一次,告到他不能犯贱为止。
    邢岳瞬间就没脾气了,叹了口气,又在他背上刚刚被自己掌击的地方揉了揉。
    项海立刻顺杆儿就爬了上来。
    -哥,那我以后还能跟你一起去洗澡么?
    邢岳累了。
    -滚蛋。
    项海瞄着纸面,用手肘碰了碰邢岳的胳膊,示意他看笔尖。
    于是邢岳就看着他在“洗澡”两个字下面画了一条曲曲弯弯的波浪线。
    浪得很。
    邢岳皱起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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