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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旧是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你随便挑一个。”
    他望望台上,说道:“那就选那个高的吧。”
    有仆役端着盘子,弯腰低头的在座位间穿行,葛秀夫抬手打了个响指,把那仆役叫到跟前,然后将一沓钞票扔到了盘子里:“买那个高的。”
    仆役立刻答应一声,傅西凉扭头看着他,就见他也没做什么记录,也没给葛秀夫什么凭证,托着钞票便退了下去。他正纳闷那仆役怎么记得住谁押了谁,不料四周众人忽然呐喊起来,那声浪又把他吓了一跳。
    他这才发现,是擂台上已经开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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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擂台上全是血。
    一高一矮两名拳手还在缠斗,大厅内的热度不知上升了多少,人人都亢奋,人人都嚎叫。在这一类的地下拳赛中,打出人命是常有的事情,上一场打死了人,仆役当着观众的面擦擦台上的血,舞女们便要照常蹦跳上台,为观众们打发这中场休息的时间。越是往后看,男人们打得越凶,女人们穿得越少。
    葛秀夫对傅西凉始终是捉摸不透,所以故意的想要刺激刺激他,倒要看看他爱什么、怕什么。而且他自己是喜欢这个的,他希望傅西凉也喜欢。
    然而在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中,傅西凉垂下头,再次前后摇晃了起来。
    台上的拳赛非常难看,根本不能算是表演,就只是两个人在打架,而且是互相往死里打。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在大嚷,嚷得像山崩一样,像海啸一样,连一秒钟的清静都不肯给他。
    葛秀夫没有骗他,一个字都没有骗,所以葛秀夫是好朋友。他不应该只顾自己,扫了好朋友的兴致,可饶是他已经抬手捂了耳朵,那哄哄的声音还是要一浪一浪的拍打着他。他无意识的前后摇晃着,想要想些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这场女人跳舞男人打架的表演熬过去……想什么呢?什么都想不了。他的头脑一胀一胀的发昏,他什么都想不了。
    有人在拍他,摸他,往下拽他捂耳朵的手,凑到他面前对他喊话,是葛秀夫。葛秀夫把他带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方,让他受这么大的罪,他生气了,想要对葛秀夫发脾气,可是葛秀夫没有给他机会,葛秀夫把他搀起来,带着他向外走去。他走得天旋地转、东倒西歪,上楼梯时一脚踩空,还差点摔了一跤,幸而葛秀夫及时的扶住了他。及至上了地面,他挣脱了葛秀夫的双手,捂着耳朵向前快步疾行,走到半路被葛秀夫硬拽了回来,原来此地的入口和出口不是一个,汽车早已开到出口去等着他们了。
    *
    *
    直到坐上了汽车,傅西凉才放下了双手。
    他还是心慌意乱的难受,双臂搭上前方座位的靠背,他俯下身,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葛秀夫看着他,勉强一笑:“那个地方,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感觉很累,方才为了抵御声浪,为了逃回静夜,他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量,现在只能轻声回答:“那里太吵,吵得我头痛。”
    “我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喜欢——”
    他没让葛秀夫说完,直接就在臂弯里摇了头:“不喜欢。”
    葛秀夫想起他下午曾经把自己伸出车窗的手送回车内,因为太阳很晒。自己的病,他全知道,也一直记得,可自己却拿他的病做起了试验。他从家里出来时,特地洗了澡,换了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为了和自己一起去看戏,结果最后却是这样痛苦和狼狈的逃了出来。
    看着傅西凉的后脑勺,他说:“对不起——”
    然而几乎是与他同时,傅西凉也说了话:“对不起。”
    他问道:“怎么是你对不起我?”
    傅西凉强打精神,直起了腰:“因为我怕吵,扰得你也没看完。现在我要回家了,你喜欢看就回去继续看吧。”
    然后他伸手就要去开车门,葛秀夫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干什么去?”
    “回家。”
    “你怎么回?”
    “走回去,或者坐洋车。”
    “走什么走,你刚才站着都打晃,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说着,他伸手去揽傅西凉的肩膀:“你过来,到我这儿来——”他把傅西凉揽到自己跟前,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摸摸毛,吓不着。”
    “燕云也爱说这句话。”
    “今晚的事别对燕云说。”
    “嗯。”
    他掏出手帕,想给傅西凉擦擦汗。傅西凉侧身面朝着他,因为太高,所以被他搂得佝偻了腰,一张面孔因此离他很近。车外的灯光照耀进来,正好照清楚了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睫毛的投影,他挺拔的鼻梁,他整张雕塑品似的脸。
    他一点一点的擦着,摘了他的眼镜,连他的眼角眉梢都擦到。手指隔着一层手帕,他摸清楚了傅西凉的骨与肉。
    “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他重新给他戴上了眼镜,对着他微笑:“怎么办啊?”
    傅西凉看着他,摇摇头,意思是没关系。
    他放下手帕,直接用双手捧了对方的脸:“你罚我吧。”
    傅西凉依旧是摇头。
    第八十九章 :真面目
    傅西凉很疲惫,很沮丧。
    沮丧,是因为他方才又丢了人现了眼。别人都能好好的坐下来当观众,唯独他不行,他硬把葛秀夫闹得离了场。先前当他接连丢人现眼的时候,他的脸皮会厚一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洒脱,不怕人笑话,但是他这几个月过得很顺,他赚钱,交朋友,遇了险也能化险为夷——好日子过得久了,出乖露丑的时候少了,他便变得又讲起了面子。一旦哪天没了面子,就受不了,就要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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