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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鸾 第55节

    姜宝鸾仍旧一步一步地朝着昭阳宫而去。
    妙容,姜昀,母后,静徽,她的亲人,全部都一个一个离她而去了。
    是不是这世间到最后都只会剩下她一个人?
    她忽然明白过来姜静徽方才说的,活下去需要太多勇气和信心。
    四年前她心里只盘算着活着和回家,再难熬也熬过去了,如今这回,却仿佛藤蔓缠住了身子,再不知道该如何走,亦不知道方向以及终点在何方。
    是夜,宫门破。
    第56章
    姜宝鸾带着姜行舟, 以及自己宫里的那些宫人们全都躲在昭阳宫后殿。
    入夜时分,皇宫的大门就被叛军攻破了,从前容殊明掌管禁军十六卫时,也算是训练有素, 如今人心已散, 早已回天乏术。
    大半夜过去, 叛军还没有过来昭阳宫, 姜宝鸾的心只被紧紧攥着, 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整颗摘下。
    她倒也想叛军快点来,好过这样被吊着。
    若叛军要杀她,她也无可奈何,除去对不起盛妙容的托付, 却也是一种解脱。
    她确实是一个懦弱又没用的人。
    姜行舟已经在姜宝鸾身边沉沉睡去,姜宝鸾给他盖了被子,轻轻叹了口气。
    早先姜宝鸾想过让姜行舟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免得被进来的叛军发现他是姜昀的儿子而有不利, 但姜行舟才三岁, 宫里很少有这样小的太监,她的昭阳宫也找不出适合姜行舟穿的衣裳, 这才作罢。
    终于熬到又是一个天亮来临, 姜宝鸾刚喂着姜行舟吃东西, 只听一声巨响, 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宫人们皆往姜宝鸾身后躲,满脸惊恐。
    只有黄公公还在姜宝鸾身边, 轻声道:“奴婢出去看看。”
    姜宝鸾拉住他, 摇了摇头:“不要, 等着便是。”说着也把黄公公拽到了后头去。
    不用人出去看, 光是听着响动,姜宝鸾也约莫能听出来,是昭阳宫的大门被推倒了。
    果不其然,很快便是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说话的声音与大笑。
    “听说这是定国长公主的寝宫,也不知她还在不在……”
    “……那烧毁的宫殿是明福公主的,真是可惜了,烧了一夜眼下还冒着烟,也算是个烈女了,太后也吊死了,他们有人方才去看了,四十岁了还是个美人,这定国长公主不知会不会也死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他人都死了,她就不一定了……京城的坊间都传遍了,当初这位长公主流落民间,为了活下去竟是甘愿去伺候楚国公世子,都做到了这份上,她还怕什么?”
    “哈哈哈,那就是说一会儿我们发现了她,是不是也可以……”
    外面乱糟糟的声音传进来,姜宝鸾只竖着耳朵听着,闭了闭眼睛。
    那些叛军一间殿一间殿地搜寻过去,自然也不会放过后殿,没多久就搜到了这里。
    殿门一打开,晨间熹微的日光大肆照进来,姜宝鸾用手挡住,额角一阵一阵地跳着。
    领头的只将里面一扫,便看着姜宝鸾道:“原来躲在这里,你就是定国长公主?”
    姜宝鸾没有说话。
    那领头的指有些恼,上来便想把姜宝鸾拉起来,不想姜宝鸾既没有躲,也没有反抗,而是起身上前站到了他面前。
    “不管你是不是,只将你这里的人全部拉去,总有一个是。”那人说着便往姜宝鸾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摸去,姜宝鸾早有料到,偏了一下头便让对方扑了个空。
    “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也配!”那领头的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扑身上来就要把姜宝鸾压倒,“先让爷尝尝是什么滋味,不是处子也有不是处子的好处。”
    正在姜宝鸾躲无可躲之际,跟在那人身边的一位随从却将他拉住,让姜宝鸾堪堪逃过去。
    随从立刻附耳与那人说了什么,那人脸上便有了犹豫之色,说话间便往后退了一步。
    姜宝鸾垂着眼,整个人抖得厉害,只隐约听见随从说了“谢珩”两个字。
    “罢了罢了,不缺这一个,去别处也是一样的。”领头的失望地看了姜宝鸾一眼,虽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停下,随从方才和他说的倒是正经事,这不仅是定国长公主,还是谢珩的人,眼下最不能的就是和谢珩那边撕破脸,且入宫前谢珩已让人传了信来,说他很快便会替谢道昇前来商谈,且不让他们动姜宝鸾,万一被他发现了他们阳奉阴违,那事情就不好办了,为了个女人不值当这样。
    不过他旋即又多看了看姜宝鸾身后,最后目光停留在姜行舟身上。
    姜行舟被黄公公抱着,一直忍着没有哭,这时见那人正在盯着自己看,便再也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听说姜昀那狗皇帝只有一个皇子,才两三岁大的模样,我们到处找了都没有找到他,想必定国长公主这里的这个就是了吧?”
    那领头的上前,一把从黄公公手里把姜行舟拖了出来,姜宝鸾浑身像被冰水浇了个透,只来得及把姜行舟的身子抱住。
    “不是,他不是皇子,”姜宝鸾既怕用的力气大了伤到了姜行舟,又怕稍一放松,姜行舟就被人拖走,咬牙道,“他是我和谢珩的儿子,不信你去打听,我是不是和他有个儿子。”
    方才说话的那随从这回只是低着头抬眼看了看姜宝鸾,没有再说话。
    但这次那领头的明显就没有如刚刚那般被震慑住了,只笑道:“放了你也就够了,还真当我是傻子了?谢珩是有个儿子不假,但谁不知道楚国公府宝贝这孩子宝贝得紧,会肯放在你身边?长公主,你这边可是亡国了,谢珩会让他的宝贝儿子跟着你受这罪?”
    说着便手上用了狠力,抬脚又往姜宝鸾肩上一踢,姜宝鸾吃痛却仍没有放手,无奈整个人被这一脚踹得往后仰倒,终是将姜行舟脱了手。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再去抢姜行舟,却被玉画和敏春等一齐拉住。
    “公主不能再过去了,小皇子不会有事的……”
    而被人提着的姜行舟发出一声小兽的呜咽:“姑母……”
    姜宝鸾眼睁睁地姜行舟被叛军带走,然后殿门再度被重重关上。
    有些宫人不由发出劫后余生的喟叹,庆幸自己依旧还在这昭阳宫的后殿里。
    姜宝鸾被扶着坐下,肩膀处疼得厉害,不由地缩着肩佝偻着背,定定地发着呆,一言不发。
    她原先还想着叛军把她杀了也好,可死哪有那么容易呢?他们都死了,又只有她被留了下来。
    连姜行舟也被带走了,这一去更是凶多吉少。
    宫门一破,她就负了盛妙容所托,把姜行舟丢了。
    行舟是在她手上没的,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姜静徽有那样的勇气自焚殉国,她不仅贪生怕死,还连这唯一一件嘱托都没有做到。
    她原也只能等着谢珩来,让他带走自己,带走姜行舟,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也做不了。
    从始至终,她作为人所拥有的一切,都依附于他人,她生下来便靠着父皇、母后甚至姜昀,有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一旦他们没了,她比那一粒尘土也没好上多少,浮萍一般。
    四年前遇到了谢珩,她又靠着他远离了颠沛流离,如今便更不堪去提,大魏灭亡虽并非是谢家主导,却也和谢家脱不了干系,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却只能等着谢珩来救她。
    她要这样苟延残喘一辈子吗?
    回到谢珩身边,回到从前在楚国公府那样的日子,不像个公主,更不像个人。
    姜行舟算是她最后的牵挂,没了姜行舟,还不如就像姜静徽那样去了的好。
    徐太后希望她好好活着,但想清楚了之后她实在已经无法再面对从前的自己,当下的自己,乃至以后的自己。
    她或许能够活下去,却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人活着,并不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至于她自己的孩子,姜宝鸾一想起谢谨成,便肩膀连着心脏都疼得厉害,她也很想再见到他,想看着他长大,但谢谨成总是被她放弃的那一个,跟着他的父亲,他也会很好。
    而谢谨成的可怜,亦是来源于她当初的怯懦与糊涂,如若她早明悟了,谢谨成也就不会存在。
    这辈子所对不起的,也只有谢谨成和盛妙容。
    很快,姜宝鸾开始发起烧来,玉画解开她的衣服来看,那一脚伤得确实是狠了,她本就细皮嫩肉,这一脚下去踢得肩膀处瘀血,青紫一大片,看着甚为可怖,再往旁边偏一些就要伤到心肺了。
    黄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又在姜宝鸾身边陪了十几年,他也怕姜宝鸾想不开,便让玉画和敏春不错眼地盯着姜宝鸾,照顾她。
    但因着高烧,又缺医少药,便是姜宝鸾有自尽的心思,也没有自尽的力气。
    后殿阴暗,又没有蜡烛,到了夜里便更阴森可怕。
    外面听声音倒不像白日里那么混乱嘈杂了,只是到底如何也不得而知。
    姜宝鸾烧了大半日,入夜额头愈发滚烫起来,连着身子都烫得吓人。
    但她神思却清醒,连倦意都没有,一双眸子只低低垂着。
    身边的敏春还在低声抽泣着,玉画已经靠着她睡着,脸上挂着泪痕。
    姜宝鸾胸口处火烧似的疼,她忍不住咳了一声,但牵动了伤处,一时更是疼得冷汗直流。
    她索性让敏春扶着自己坐起来,抿了几口冷茶进去,这才稍稍好些。
    敏春肿着一双眼睛看她,无助地看了一圈儿四周,又掩着帕子哭了起来。
    外头一阵风刮过,殿旁的树梢枝丫沙沙作响,敏春如惊弓之鸟一般缩了缩,姜宝鸾正要安慰她,却忽然变了脸色。
    又有人往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先预告一下姜行舟没死感谢在2022-06-26 20:44:14~2022-06-29 20:5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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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姜宝鸾连忙示意敏春别哭, 还没来得及再侧耳听清楚,关闭了将近一日的殿门再次被打开。
    姜宝鸾对来人不甚在意,甚至没有看过去一眼,反而侧过头, 手一抬拔下了头上的金簪握在手里。
    连身边的敏春都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却是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姜宝鸾抬起头, 却见来人正是谢珩。
    她垂下眼, 果然不出她所料, 正是忖度着谢珩也该来了,否则怎肯将大魏这大好江山拱手让给叛军。
    这时殿内其他人也都醒的醒,起的起,一时俱是连声音都不敢出, 只都看着姜宝鸾。
    但姜宝鸾没有说话,仍旧靠坐在那里。
    她的目光从谢珩脸上转到他手中的剑上,那剑淬着寒光,因殿内实在昏暗, 也看不清上面到底有没有血。
    只能看见他是用左手拿着剑的, 模样倒也不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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