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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月光小说全文(64)

    秦见月问道:你昨天和我说那一些话,有什么意图呢?
    程榆礼迟疑片刻,问她:你认为还有没有必要说?
    她说:既然都提了,那就说完吧。
    许久,他缓声开口:你从前总问我,为什么是你。我答不上来。所以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答案,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们的相逢是宿命的必然。因为是你,决定是你,所以只能是你。
    听他一贯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出这些话,秦见月微微怔了怔,然后苦笑一声:也许吧,可惜为时已晚。
    他轻轻拧眉,神色也有一点苦楚:真的晚吗?月月。
    一道呢喃,声音低沉。唤醒他们久违的亲密。
    秦见月偏过头,避开他的双眼。
    程榆礼敛眸看向见月,试探着问她:哪天结课?要不要一起回去?
    她说:我挺晚的。
    他温柔地说:我可以等你。
    可是,一个人的旅途更自在。秦见月轻轻笑着,勉力保持着淡然,如果跟你同行,不能保证比现在更好,我选择自己走。
    程榆礼自然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无处安放的手从兜里取出一盒烟。想点上又没有心思抽,又挫败地塞回去。
    如果你是特地来和我说这个,耽误你的时间了。听说你昨晚没有睡,浪费你的心意不是我本意。秦见月平静地说着这些,又低声问道,耗了这么久等来这样一个答复,会不会很生气?
    从前觉得,他的眼睛和雪天一样雾气蒙蒙,让人探不清虚实。而那一天厚重的风雪里,她看着程榆礼澄澈的双眸,那是连他少年时期也不曾有过的清亮。
    在风雪的尽处,他说的是:无怨无悔。
    真心换真心。秦见月吸一吸鼻子,忍着许多的感情,在心里说的同样是一句无怨无悔。
    而话到嘴边,变成了劝阻:没睡觉就别开车了,请个司机吧。
    他淡淡应:嗯。
    程榆礼走了之后,秦见月的生活恢复往日平静。又下了几场雪,不知不觉间,日历换新。
    其实他来这里也没有搅动她的和平,只是程榆礼出现过的痕迹在后来那段时间不时地带给秦见月一丁点的影响。譬如在做陶艺的时候,会愣一下神,想起他的红豆。
    无论如何也无法安下心来再去做手头工作。她取出他的花瓶,像灵魂出窍一样长时间地在看。
    被严晓蝶捕捉到走神时刻,她扑过来搂一下见月:秦老师要走了嘛?
    秦见月放下手里东西,对啊,秦老师也要回家过年啦。
    那等放寒假,我可不可以去找你玩啊。小朋友天真地问。
    当然啰,带你去冰湖上溜冰。
    好啊好啊!严晓蝶又去扯严苏遇,那爸爸带我去。
    严苏遇笑说:除了我还有谁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的?
    于是三人就这么达成了共识。
    秦见月在平城戏校的课业也确实快结课了。她完成了一些剧本的创作,并整理成稿带回燕城。秦见月的平城之行还是收获颇丰的,另一头,孟贞老师也在联系她准备一个戏曲类奖项的评选活动。需要备足材料,为此,秦见月回家的计划提前了。
    她在机场大厅给妈妈发消息:妈,我放假啦!回家咯!
    秦漪拍来一堆蔬菜和熟菜:早就准备好了,全是女儿爱吃的。
    秦见月幸福地笑起来,发过去一个猫猫献花的表情。
    候机过程中,刷了一会儿朋友圈。看到程榆礼发的视频内容。
    自平城一别,他们没再联系。不过前一阵子,程榆礼开始在他的朋友圈播放一部大型连续剧:【单亲狗的日常】。
    狗是咕噜。
    秦见月自知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她心生愧疚,于是每天都去偷偷看一下程榆礼的更新。
    咕噜已经很健壮了,比儿时瘦长很多,判若两狗,已然长到中型犬的最大体格,跑跳都很灵活。玩的小足球也换成了大的,叼着网在草坪上来回狂奔。气魄不凡。
    这些视频看得秦见月颇为惆怅,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个妈。也是秦见月有错在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缺失了孩子的成长。
    视频下面有共同的好友评论了一句:好漂亮的狗。
    程榆礼回的是:嗯,可惜单亲。
    秦见月:
    到底是不是在内涵她?
    秦见月打开和程榆礼落灰的聊天框:我今天就回燕城了,你哪天有时间啊?我想带咕噜去遛一遛弯可以吗?
    程榆礼回得很快:随时。
    秦见月:好,那周六晚上吧。
    程榆礼表现得颇为积极:我去接你。
    她愣了下,还没想好怎么回复。
    程榆礼意识到他的诡计多端差点被识破,立刻又改口说:我带狗去接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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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秦见月来消息时, 程榆礼正伏案写字,钢笔的墨汁在最后一个字符上用尽,他抬头看到窗外的鹅毛大雪。
    另一只手指间正夹着一根烟, 轻掸一下烟灰。公寓在高楼, 平静地看着漫漫升起的万家灯火,台灯的光圈在窗玻璃上绘出自己的模样。快除夕了, 外头张灯结彩,年味很重。
    这欢愉不是他的, 一个人的房子称不上是家。
    程榆礼把烟抽完了, 慢条斯理地合上笔帽。用纸巾擦一擦渗在指腹的墨。
    正准备去洗手时,手机亮了。
    他立在桌前, 斟酌着回复。
    回完那一句我带着狗去接你, 秦见月发来一句:好吧。
    好吧这两个字听起来总有几分勉强。程榆礼现在多疑到会抠着字眼揣摩对方想法了。他紧抿着唇,看着她的答复, 想她话里是不是有勉为其难的无奈。
    程榆礼在白天看到严苏遇发的朋友圈,他没有随见月一起回燕城。不知道他们发展如何, 姑且认为威胁解除。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沈净繁来电。程榆礼一边接听一边去洗手。他问:奶奶,怎么样了。
    老太太说:求了, 帮你求了, 比你爷爷的事儿还着急。
    程榆礼失笑, 劳您费心了。
    沈净繁打趣道:人家师父也是纳闷, 说你这孙子长这么俊还要求姻缘。
    他问:您怎么说?
    我说他是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那些烂桃花, 您都给他挡挡。
    程榆礼满意道:谢谢奶奶。又说, 帮我向爷爷问好, 改天去探望他。
    沈净繁声音拔高一些:你快别去探望你爷爷了, 他现在巴不得离你远远的。
    在病床上那阵子,程乾被程榆礼叨叨得心烦意乱,病愈后就出去游山玩水,总算落了个清净。前一些天才回到家里。程榆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沈净繁说:能做的我都帮你做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程榆礼轻轻嗯了声:尽人事,听天命。
    挂掉电话,他去宠幸一下今天的功臣。咕噜趴在地上玩小玩具。程榆礼过去和他沟通:要见到妈妈了,开不开心?
    咕噜没有搭理他,继续玩它的小玩具。
    程榆礼把它抱起来,小声道:爸妈要是和好了,给你找个女朋友。怎么样?
    咕噜蹭一下从他怀里窜起来,摇头摆尾兴高采烈。程榆礼好笑道:这时候就听得懂人话了?
    接着,狗狗被强迫看起了秦见月的照片。
    程榆礼想带他熟悉一下母亲的感觉,一张一张照片翻给它看,并讲一讲往事。到后来咕噜在他跟前睡着,程榆礼便沉默地自行翻阅。其实相册里这些照片,早就被他来回翻烂了。
    在寂静的夜里,他独坐着,许久想起什么。起身去书桌上叠好写满字迹的信纸,塞入薄薄信封。
    大雪天,程榆礼到了兰楼街,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不少。秦见月的家门半敞着,家里灯光尽数亮着。程榆礼牵着狗狗下车,在门口站一会儿,看到秦漪的电瓶车开过来,他稍稍后退让路,低低喊一声:妈。
    秦漪被这声妈吓得不轻,龙头一歪,差点在冰面上滑倒。
    程榆礼忙上前搀扶一下:小心。
    小程欸?秦漪把头盔摘下来,好久不见你了。来这儿有事?
    他想了想:我来看一看月月。她说想遛狗。
    秦漪才看到程榆礼旁边的狗狗。兴奋地过去亲热一下:哎哟喂,咕噜咕噜都长这么大了。狗狗也很激动地在秦漪身上蹭。
    程榆礼站一旁看,温和地笑着。
    秦漪冲门里喊了一声:月月!秦见月?!
    无人应声。
    她对程榆礼说:可能在洗澡,你进来坐一下吧。外面太冷了。
    嗯。
    秦漪牵着狗狗往里面走,程榆礼跟在后面。
    院子里又多了一些花草,他很久没有来过了,院墙翻新过,二楼阳台的窗户换过,空调外机也是新的,夏天不用再在暑热里煎熬。视线掠过这一些,迈步进大堂,秦漪让程榆礼坐下,她去找见月。
    浴室里传来一应一答的声音
    谁啊?
    程榆礼。
    那也得等我洗好再出去呀,急什么。
    过会儿秦漪又折返回来,她还在洗,磨磨唧唧,你等会儿。
    程榆礼点头道:不着急。
    秦漪要给他端茶倒水,程榆礼说不用了,他坐会儿就走。又问秦漪:最近身体怎么样?
    秦漪说:挺好,挺好。她转念想到程家那回事,同样关心问了句:你爷爷还好吧?
    程榆礼说:幸好发现得早,现在恢复得很好。
    秦漪说:好就好,好就好。
    安静了一会儿,咕噜叼着一只鞋在门口乱甩,程榆礼正要斥它,秦漪叫住:没事没事,你叫它玩去。这拖鞋穿不了了。
    程榆礼一时没吭声,耳畔有个收音机在放着见月唱过的曲子。是《青冢前的对话》,王昭君的念白。故人不见,旧曲重温。徒添伤感。
    过了许久,程榆礼对秦漪缓缓开口说:妈,我的家庭很复杂,你已经见识过。当初给你和月月带来的不快,我没有及时做好疏通调解,是我不好。事后很自责,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来道歉。
    秦漪愣住:道歉?道什么歉?她摆手说,不必不必,嗐,这都多久了。
    程榆礼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因为我不喜欢纷争,所以遇到许多事情的碰撞,我会第一时间选择逃避,能不直面就不直面,这导致很多矛盾悬在那里无法解决,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复杂,直到有人为我的逃避而受伤,我才不得不去面对。
    真正爱一个人是不该让她受苦的。现在回想,我一定是一个很糟糕的丈夫,让她的失望大过这一些年对我的情意。
    秦漪道:怎么会,她回来从没有说过你半句不是。
    这话也不知是宽慰他,还是在给他的情绪雪上加霜,程榆礼不由哽了一下,闭了闭眼。他的声音哑下来几分:
    她的离开给了我一个成长和反省的空间。如果还有机会,我会先建立好一个遮风避雨的家,再请她进门。月月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无法接受我们就此离散。
    妈,既然我们都不希望她再孤注一掷,拿婚姻当赌博,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我也不会再让她两手空空。
    秦漪听得心生感慨,有半分钟的恍神,正要开口说句什么。里面浴室传来呼唤声:妈,给我拿件毛衣,冷死了!
    秦漪应了声,跟程榆礼说:我去给她送衣服,你再坐会儿。
    程榆礼没有吭声。秦漪起身离开后,他俯身把咕噜的项圈挂上,揉了揉他的脑袋,便往外面走。
    秦见月洗好澡出来后,程榆礼已经不见了。狗在门口玩着拖鞋。秦见月本还在好奇他去哪了,看见长大的咕噜,哇的一声扑过去抱住它。
    秦漪絮叨着:欸这小程,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诶诶你别这么抱,刚洗完澡,一会儿毛全蹭身上了。
    秦见月高兴得很:没事,大不了再洗一次。
    咕噜也兴奋得很,在它妈身上舔来舔去。
    走咯,出去玩!
    去外面遛了一圈狗狗,回来时天已经很黑了。
    秦见月手插在兜里,哼着歌往巷子里走,她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只单亲狗,既然程榆礼没及时把它要回来,看来他还是很通情达理想让见月和它多相处几天。
    她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往巷子深处走,耳边传来二胡的声音。
    秦见月步子顿了顿,侧眸去看那堵院墙。
    一样的雪天,一样的二胡声。故人不见,旧曲重温。雪水湿了肩。
    狗绳被栓在旁边的邮筒上,秦见月闭上眼,静静地听这曲调的旋律,在没有节拍的节拍里挪动起脚步。
    嘴角弯起一个温暖的弧,旁若无人地感受着这场风雪的静谧陪伴。
    雪花落在发梢、鼻梁、耳垂。
    柔软的睫毛被火红灯笼映衬出喜悦色泽,而这喜悦中又有微不可察的孤寂和哀愁。
    失落孤独吗?是有一点。
    但她现在发觉,记忆也可以温柔岁月。只要他们真切地拥抱过,相守的暖就不会走远。
    旁边小孩在嚷嚷。
    妈妈,这个姐姐在干嘛?
    嘘,姐姐在跳舞。不要打扰她。
    二胡声戛然而止,秦见月也睁开眼。她去牵狗狗。
    从邮筒的门栓上解开狗绳,趴在地上的咕噜配合站起来。秦见月想拉它往对面的家门走,而咕噜却固执地待在原地没有动。
    秦见月好奇问:怎么了?
    汪汪!汪汪!咕噜冲着那个高高的邮筒叫了一声。
    秦见月安抚地摸一摸它的脑袋,蹲下来打量它的神色。以为是受到了惊吓,但咕噜看起来并不激动。
    她觉得古怪,就在细细打量时,秦见月看到了在狗狗项圈上挂着的一串小钥匙。刚刚遛了它一路竟都没有发现。
    再惊讶看去,废弃了成年累月的邮筒已经不知在何时换上新锁。
    她取下咕噜脖子上的小钥匙,将信将疑地插了进去。
    轻轻旋转。咔哒一声,门果真被打开了。
    秦见月掀开小门,借着月色与灯火,看到里面躺着一张褐色信封。
    迟疑很久,她将信封取出,上面写着:秦见月收。
    雾蒙蒙的雪让这几个字显得不那么真实。
    她在那里矗立很久,尔后门被关上,秦见月跑回家中。
    秦漪诶诶了两声,有话要说的姿态。秦见月像是没听见,往卧室一钻,用门将外面的声音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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