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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月光小说全文(23)

    她温顺又体贴。
    尽管只有秦见月自己知道,她擅长迁就他人的好相处脾气,是用内在的敏感易碎换来的。惯于顺从别人,却从不放过自己。
    总之,在陆遥笛的眼里,她觉得跟秦见月相处很舒服。
    因此这件小礼物也算是她正儿八经的一点小心意。
    而让某些人瞧见了去就不那么顺眼了,花榕约莫是上回让程榆礼气的,脾气又涨了一截:这就急着讨好上了啊?
    你胡说什么。南钰扯他胳膊,劝他住嘴。
    花榕立刻说:你演什么演啊?刚不还偷偷给我发消息说秦见月不配吗?
    他这一嗓子两句话,让氛围霎时间胶凝。
    其余三个人齐齐愣住,各有各的尴尬。
    又是熟悉的这五个字,就像一根无情粗粝的麻绳,尽管已经将她柔软的一颗心拧得麻木,秦见月听见了还是会心尖一颤。
    她攥着手里那个同心结,拦住了要去跟他辩驳的陆遥笛。
    那一点被无条件赋予的底气让她站起来,走到花榕的跟前。
    秦见月看着他说: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
    花榕冷笑一声:我哪儿敢说您呢?我这不是说陆遥笛和南钰呢。我哪儿敢说阔太啊。
    陆遥笛说:你有病吧,少在这阴阳怪气。
    南钰脸色也黑了些。
    她不是像花榕那样把想法都直率地放在嘴边,也没陆遥笛那么容易释怀秦见月嫁给程榆礼这件事。虽说不上嫉妒眼红,难免隐隐会觉得不快。
    可是内心想法一朝被人抖落出来,羞耻难免。
    可是我当阔太有你什么关系啊?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秦见月瞅着他,眼神倒有几分无辜清澈。
    花榕咬了咬后槽牙:怎么,嫁了人就高人一等了?
    对。秦见月点点头,你是有意见还是羡慕了?
    他摔了手里的化妆棉,忿忿起身,正要开口。秦见月又将他的话截住:有意见也少说出来,因为没有人管你是什么想法。
    南钰上前劝架,拉了拉见月:好了见月,你也少说两句。
    毕竟南钰也没有当面数落过她,秦见月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止了语。
    花榕一时没找到回呛的话,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攀上高枝当凤凰了。
    秦见月立刻道:有的人攀不上高枝,也当不上凤凰,你说气不气人?
    花榕:
    秦见月的声音很是温暾,吵架也不凌厉,倒是把她这个没理的师弟气得半死。
    没见过她这副嘴皮子,下一秒孟贞从外面进来,众学生起身迎。她稀奇地说:什么事儿啊这么剑拔弩张的,说出来我听听?
    最快的陆遥笛说:就是见月结婚了,有人看不顺眼!
    孟贞冷笑一声:老远就听你们在这儿吵架,有这功夫不去把曲练练,唱得什么东西。她说完,瞅一眼花榕,我看你这霸王别姬是真不想演了。
    花榕眼一颤:我还能演吗?
    你真能唱好谁还不让你上台?怕的就是你这花拳绣腿的功夫,谁来都能把你给顶咯。半瓶水成天乱晃。你看看人家见月像你这么嘚瑟么。
    花榕坐回卸妆台,把凳子挪得哐哐响。
    不想再让气氛这样僵持,南钰打了个岔:老师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
    孟贞说回正事:是这样的,明年春天呢电视台要做个戏曲比赛的节目,我刚才接到通知,这也是比较难得的一个宣传咱们京剧的渠道,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形式内容都不太明确,可能他们内部还没有定下来。但我提前跟你们说一下这个事儿,很大可能是用来宣传推陈出新的,看看有没有好的新剧本子。要是谁有创作的想法可以到这儿来跟我沟通一下。
    说到这,她顿了顿,继而吐露几句真心诚意的话:干咱们这行的都不容易,所以我们也要尽可能地把握一些机会。不是说为了抛头露面,也不是说为了自己走得更长远,而是吸引更多的人来欣赏我们的戏曲。能够被欣赏就是我们最大的成功。
    秦见月听得很感慨,重重点了点头。
    花榕见缝插针地奚落人:啊?这么好的机会,阔太肯定不需要了吧?让给我们这些攀不上高枝儿的呗?
    孟贞捶了捶他的脑袋:就你这德性,你能攀上谁?丢不丢人?!
    秦见月憋着笑。
    她不想在此多待,赶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心情颇好地跟着孟老师下了楼。
    今天没跟馆里的车走,秦见月叫了辆快车,下楼就见司机在等候。她匆匆开门钻进去。
    秦见月抚着尚有余悸的心口。半晌,决定给程榆礼打个电话。开口,声音颤颤的,跟他汇报:我我、我刚才跟人吵架了。
    程榆礼语调懒散:嗯?
    有个同事讲我的坏话,我就上去冲了他两句。
    他轻轻地笑一声:挺能的这不是。
    哎呀,到现在还有点紧张。秦见月弯着唇角看外面的树影,少顷又低头打开打车软件,看着目的地是自家的兰楼街,手指悬在修改目的地那一栏,久久没按下去,问他一声,阿礼,我可以抱抱你吗?
    沉吟片刻,他说:想我?
    想。
    那你先让司机停车。
    啊?秦见月愣了一秒,赶忙抬眼看后视镜。
    果不其然,一辆眼熟的迈巴赫跟在后头。
    心跳如擂,秦见月紧急挂了电话,在中途下了车,她迫不及待地钻进停在后面的车。
    开车的人是阿宾,程榆礼穿了件黑色的衬衣,像是刚结束他的会议行程般懒倦,在后边坐姿慵惰,含笑等她。
    秦见月落座。
    他轻嘲一句:这是激动得连你老公都看不到了?
    她捂着脸说:不是,我压根没看见你车停在哪儿。
    怪她刚才下来得很着急。
    程榆礼温柔注视她:怎么吵的,仔细说说。
    秦见月便逐字逐句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他。
    他问:第一次跟人吵架?
    她点头:第一次。
    程榆礼神情微妙:真的?
    秦见月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笃定点头说:是的啊。
    他便浅浅一点头,不再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从衬衣上面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夹在指尖递过去给她:说到做到,还你一张。
    她没看照片时,都忘了他在说什么说到做到。
    原是程榆礼的幼年照,看到这张俊脸,她才恍然记起他那时说用别的照片换他们的合照这回事。
    你跟钟杨的合照?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啊?秦见月有点懵地看照片。
    他微微笑说:他敢有意见吗?
    照片上,两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在冰封的湖面上,钟杨穿着他家里人的将校呢大衣,手缠着缩在袖里,被宽大衣服裹得看不见四肢,整个人一副没睡醒样子。
    程榆礼看起来精神些,他身上穿的是普通羽绒服,年长两岁的他身躯要挺拔健壮许多。两人表情都被冻得有点麻木,但程榆礼眼中有微弱笑意。如凛冬与早春之间,冰雪消融的严寒季节里,那段难捱又让人充满希冀的时光。
    为什么是这张?
    毕竟也是朋友合照,这样拱手让人,未免太大方。
    程榆礼捏住相片,指着在角落的天空里一颗星。
    秦见月凑近去看,不仔细看不到,一看到便就挪不开眼。银装素裹的敞亮大地上,它是最平凡渺小、也是最耀眼的一道光辉。
    他说:送你一颗启明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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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程榆礼今天接秦见月去看他们的新房。
    夏日昼长, 彼时落日余晖未散,良夜将至。
    新房地点在侧舟山的山脚。抵达时夜空已然星辉密布,秦见月被程榆礼牵着走在潮湿的绿意之中。
    临近立秋, 山下泛冷, 秦见月裸露的脚踝沾上几滴攒在叶片上的露珠。
    她说:这里很适合避暑。
    程榆礼说:冬暖夏凉,一年四季都宜居。
    开发商都是说好话,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有判断,钱又不是白花的。他莞尔道, 满眼慧黠。
    秦见月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她的头发长到贴在他的小臂上,细腻的发梢浅扫过男人筋脉交错的体肤, 带着一点润物细无声的柔。
    被扫过的痒意让他不禁敛眸看她。浓黑的发衬得却是一张冬雪般干净白皙的脸, 眉是天生的柳叶,眼是纯美的花瓣。他喜欢她的嘴唇, 饱满而光润,浅粉色泽。咬上去像是在尝蜜桃味的果冻。微微抿起时浮出心底的不安, 此时适合柔和地轻吻,安抚她的怯赧。
    男人有时也会心猿意马。
    秦见月还在观察小道两边鹅卵石的精美色泽,抬眼撞上他的凝视。
    看我干什么?她摸摸脸, 以为哪里异常。
    程榆礼但笑不语, 片刻便止住脚步:到了。
    秦见月看着眼前这道庄严的中式合院的户门, 门前有两尊抱鼓石。她不敢置信地抠抠脸颊。
    往里面走, 院落宽敞。在碧色天际之下, 青葱的山脉做陪衬。买尽青山当画屏。
    程榆礼, 你这是买了一个园林吗?秦见月吃惊地望着眼前诗情画意的合院景象, 又不禁看向他。
    他噙着运筹帷幄的笑:你不喜欢?
    不是, 你真的比我想象得还有钱。
    程榆礼道:不说钱, 庸俗了。
    秦见月迈步逛了起来。园林的底色是素净的灰白,格调古典雅致。别墅是两层的,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居于宫廷华贵和山林隐市之间的淡雅和含蓄。
    三十岁的时候在这里看看花。他指着前方不规则的莲花池,秦见月看过去。里面还浮着几片幽绿的叶。
    五十岁的时候在这里喝茶。程榆礼又敲了敲茶室的桌角,她寻声望去。
    六十岁在书房练练画。推门进去,偌大的禅意书房,金丝楠木的桌椅陈在中央。程榆礼走过去悠哉地坐下,若有所思地望着见月,九十岁九十岁干什么呢?
    她噗嗤一笑,跟过去:你还想活到九十?
    程榆礼淡淡笑着,长臂一揽,将她拽到自己腿上,戏谑说:在找延年益寿的法子呢,非得活到九十不可。
    落地窗外,一片阴云飘来,方才的碧空变得黑压压。想必又要迎来一个暴风骤雨的夜。
    秦见月搂着程榆礼的肩,笑着说:那我活到八十八。
    墙外一颗枝叶高悬的青松落入她的余光,这一瞬间好像能让人一眼看到暮年。
    看你身后。程榆礼道。
    秦见月扭头望去。在书柜的一旁墙角,竟然悬着一张大幅的水墨画。画上是一个穿着戏服的京剧美人,仔细看,扮相还是他错过的王昭君。那一张小小的礼品终究被他记挂在心上,替她补全。
    她心下感动,却又笑着揶揄说:怎么那么闲啊你,天天画画。
    他亦微笑:说要给你的,一份儿都不能少。
    程榆礼望着她纤白脖颈,唇畔不过二三寸,窗棂的倒影落在她的锁骨之上,摇曳着粼粼的光斑。
    他喉头微涩,想到一句古语: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帘影。
    待见月转过头来,他沉声问一句:满不满意这个家?
    当然!她有什么资格不满意。
    程榆礼放松一笑:收房。
    一串钥匙被塞进秦见月的手中。
    保管好,女主人。
    惊喜当然需要吻来偿还。
    秦见月揣起钥匙,凑过去碰了碰他的薄唇。下一秒被程榆礼撬开唇齿。
    无论多少次,跟他接吻还是会脸红,还是会舍不得闭眼睛。在小小的椅子上面,极尽缠绵。
    芭蕉被冲下来的雨水打湿,一样湿润的还有她为了找到他,走来的这一条跋山涉水的路。
    万水千山,携风带雨。她走得好远,好辛苦。
    到后面,秦见月就亲得有点没有章法了。
    唇齿磕碰,程榆礼握着她的肩,稍稍推开她一些,才发现她眼角泛红,泪汪汪的样子。
    他失笑:怎么了?
    秦见月害羞地摇头,垂眸说:有一点感动。
    简单地用手指替她擦一擦泪,程榆礼打趣道:这么容易感动,小哭包。
    秦见月也赶忙擦擦泪,转移话题问他:对了,我那天听到一个消息,白雪是不是去找你了啊?
    忽然想到这个,这事儿还是齐羽恬告诉她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弯弯绕绕知道这八卦,最终传到秦见月的耳朵里,她半分吃惊,半分失落。
    犹豫再三还是不打算藏着掖着,以免互生嫌隙,决心当面问问他。
    程榆礼应道:她不是找我,是去找到程家去了。
    他还是上着班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知道家里人都在,但这篓子是他捅的,也不能总躲在后边当缩头乌龟,就立马赶回去,打算当着白雪的面跟她恳切解释一下。
    没料到一进门就听见那大小姐在口出狂言:你们程家找什么人不好,就找个草台班子唱戏的,简直就是在羞辱人!
    程榆礼一只脚才踏进门槛,望见白雪端着手臂在那儿嚷嚷。
    本来打算好好跟她谈一谈,程榆礼听见这话哪儿能冷静,他几步踏到白雪跟前,盯着她那双滴溜溜的眼睛。
    他还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慵懒语气,但字字句句却都是刺:退您的婚是我对不住您,但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您怎么挤兑我我没意见,至于我太太和她的职业,这不是什么人的嘴都配评价的。
    程榆礼一向待人温厚有礼,眼里难得表现出一丝怒极的冰冷。
    听得程乾都连声斥他:程榆礼,你说什么呢?没教养的东西!
    程榆礼置若罔闻,居高临下看着白雪:白小姐,我奉劝一句,要撒野去别处。这是我程家的地盘,您要还在这儿赖着不走
    他回头看一眼家中阿姨,扬眉示意:梅姨,撵一下吧。
    白雪放下抱起的手臂,气得面红耳赤。甩着她的包就气急败坏地撤了。
    白雪和夏霁有一点相似,但也不全然相同。白雪是娇,夏霁是媚。两人一个直肠子,一个还会稍微掩饰掩饰。
    但那股凌厉的劲儿都掐着人脖子似的,每秒钟都觉得窒息。
    总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想来想去,还是怀里这个省心。
    到今天想起这回事,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程榆礼轻轻按了按额角。
    他宽慰见月,简单道:处理好了,今后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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