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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灼自从入仕之后,便一直供职在刑部,掌刑狱之事。前不久京畿路提点刑狱公事任满升迁,他因在刑部时政绩显赫,便被天子破格提拔补了这个缺。
    虽说都是掌刑狱之事,但因分属不同的衙门,所以上任之初,公务交接之际,傅灼不免人忙事多。公务上忙,同僚之间也颇多应酬,每日早出晚归,连去母亲那里请安,也只能挤出点时间。
    这日傅灼也是饮了些酒回来的,虽不至于头脑不清醒、东倒西歪又胡说八道,但同寻常未饮酒时清醒着比,肯定又不一样。硬撑着身子才勉强能坐正,即便极力的去装着自己很清醒的样子,那游离的眼神也是出卖了他。
    屋里有淡淡酒香混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凉凉醒脑的香气,秋穗一进门,这股混香便扑面而来。秋穗没在意,亦没抬眼直视这会儿坐在上位的男人,她只是半垂着头,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站定,然后表明自己此番来意。
    老太太知道老爷今儿有应酬,所以特差了奴婢给老爷送了醒酒神汤和几样点心来。言简意赅,但却意思明确。
    傅灼看着她,目光冷静,他当然是认出了她就是午间时给他斟过茶的婢女。母亲身边的几个得力婢女,他自然还是记得和知道的。而眼前这位,便是如今母亲最信任的婢女了。
    想着老太太这些日子来的心思,再看看眼前之人。他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中午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但眼前之人倒是同之前的几个不一样,看着极是本分,不曾有丝毫越矩之处。
    傅灼这会儿也懒得去想她到底是真的无此心思,还是在玩欲擒故纵了,他只抬手轻覆在额上,然后淡淡道:搁这儿吧。没开口撵人,没叫她即刻就走。他想若她真的只是来送吃食的,她也就并不会周旋,他想看她怎么做。
    秋穗深知老太太的意思,她虽撼动不了老人家的想法,但她却是可以约束自己的行为的。
    老太太叫她来送汤她便来送,但送的时候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送完后是即刻就走还是略作停留,这就不是老太太能控制得了的了。她也细想了下,其实她倒也不必庸人自扰,可能比起她不愿给五老爷做妾来,五老爷更不愿要她随身伺候。
    她拗不过老太太,但老太太拗不过五老爷。如此一来,还是他们母子在打擂台,她无关紧要。
    秋穗八岁进府为奴,到如今十二年,她从来都是尽职尽责且本本分分的,从来行事都是四平八稳,叫人寻不出错来。这会儿见差事已办妥,秋穗搁下食盒后,便立即行了退礼道:奴婢回去还得向老太太回话复命,奴婢先行告退。
    始终没抬起眼看过上座之人,入目的,也只是一方绯红的袍摆。上座之人没说话,但秋穗自觉没什么可再周旋的了,行了退安后,便转身而出。
    秋穗离开有一会儿后,傅灼这才慢慢直起身来。缓步行至桌边后,揭开食盖,垂眸盯着食盒里的东西望了会儿,最后到底还是端了那碗醒酒汤来喝了。
    而秋穗那边,秋穗回了闲安堂后没直接回自己小屋,她知道老太太定是在等着自己回来,所以先去了上房那边给老太太回话。
    怎么样?五郎怎么说的?老人家颇有些急切。
    秋穗略颔首,回道:奴婢去后说是老太太您疼惜五老爷,故差奴婢送了醒酒汤和点心来。五老爷听后说知道了,然后叫奴婢放那儿。
    这些都不是老太太想听的,也不是重点。老太太想听的,她没能如愿从秋穗口中听到,等了半会儿也不见她还有下话,便问:这就没了?
    秋穗说:奴婢瞧五老爷似有倦意,想是白日时又忙公务又应酬,累着了,且奴婢又急着回来复命,便没多打搅。
    果然,老太太听说儿子累着了,便又心疼起儿子身子来,倒暂时把那事儿抛在了脑后。
    今夜不是秋穗值夜,又回了一会儿话后,秋穗便从上房退了出来。直到回到自己那间小屋,关上门插上门闩,秋穗这才彻底松散下来。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不必八面玲珑,不必周全回话,只悠闲散漫的做回片刻真正的自己。
    几年前,家中日子日渐好转时,她便动过赎身回乡的心思。之后当得知家中幼弟以十二之龄便得中秀才时,她更是坚定了这个决心。
    只是卖身容易赎身难,如今老太太明显想留她在身边,不愿放她走,她也是无奈。
    但天无绝人之路,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会轻易认命的。或许春禾说的也对,老太太如此,不过是觉得她服侍的好,对她过于依赖了些而已。如今春禾回来了,若之后春禾能渐渐取她而代之,叫老太太去依赖春禾,或许老太太就不会那么执着着要留她在府上了。
    因有心事,所以秋穗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好。不过便是夜里再没睡踏实,次日天刚破晓,秋穗也又准时醒了。醒后穿戴好衣裳,又简单梳洗一番后,秋穗便立即去了上房老太太跟前伺候。
    因时辰尚早,老人家这会儿也才起。秋穗过来时,梳头丫头正在帮她老人家梳头。
    春禾昨夜值夜,这会儿也正伺候在老太太身边。秋穗侧首朝春禾望去一眼,春禾便立即心领神会。于是暂且撂下手中别的活,也走过来。经过秋穗身边时,轻拍了拍她手,然后径自往老太太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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