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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燕全文(6)

    梁琛的笑声很轻,轻到燕君感觉自己的脖子又传来凉意。
    两人走出门时,燕君拎着包好的笔砚,在梁琛身边小声嘀咕:我还是觉得贵了,我应该坚持五十两的,诶,亏了。
    梁琛忍住笑意接话:确实,你若再坚持一下,我们日后都进不了这家书肆了。
    燕君愣了下,很快意会到梁琛在和自己说笑。他扭头仰起看着梁琛的侧脸,硬朗的轮廓线让梁琛的五官透着一种野性,此时的他眉眼间都带着笑,有一瞬间,燕君似乎看见了原书里的梁琛。
    那个有着恣意桀骜,无拘无束,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你
    燕君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书童从后面追上来:夫人,等一下。
    两人同时回头,书童走过来递给燕君一本书道:夫人,这是您买笔砚,我们掌柜特意赠送的。这本书很好看,您回去了一定要翻阅一下哦!
    燕君接过书,面露不解。他把掌柜杀价杀成那样,这掌柜还会好心给他送书?他不相信。
    尤其是书童最后的一句话
    电光火石之间,燕君看向不远处的两人,钱缙淡淡扫了他一眼,很快挪开目光,真似他们不识。
    燕君轻轻笑了下,对书童道:我收下了,谢谢。
    书童离去后,燕君跟着梁琛坐上马车,返回王府。
    马车内,燕君把书和笔砚放在腿上。梁琛淡淡看了几眼后,问道:不翻开看看是谁送的?
    燕君不信的话,梁琛自然也不信,这是燕君接过书时就知道的事情。
    他扭头看向梁琛答:不用了,这应该是我友人赠送,刚刚在书肆,遇见了之前的友人。
    从偶遇两人起,燕君就在琢磨如何与梁琛解释,思来想去,他觉得实话实说最好。
    梁琛很聪明,如若隐瞒,日后会需要更多的借口填补,他不喜欢这么麻烦,还不如一开始说清楚。
    只是梁琛听完,眉毛微蹙地问:友人?
    燕君点点头:嗯,而且他们好像认出我了。
    梁琛眉头皱得更深,他本欲说些什么来提醒这人时,燕君笑了一声,抢先一步道:不过没事,他们自幼同我长大,情谊十分深厚,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在说这番话时,燕君稍稍扯了谎。他同钱缙和周衡根本没有自幼的情分,毕竟他穿过来也才两个多月,满打满算他们相识也才两个月。
    加之林家的事情来之突然,他连道别都没有,所以相遇时他非常害怕两人就这样喊了出来,否则明天他说不定就要去蹲大牢了。
    还好钱缙没有让他失望,也在那一瞬间,燕君发现自己在他们眼里,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重要。
    梁琛见他开心的模样,忍不住道:看来你很信任他们。
    燕君认真地点点头:嗯嗯,那当然,这可是自幼的情分。
    说话间,燕君还是翻开了书籍,只见里面夹着这一张纸,上面写道:明日午时,城西河畔。
    梁琛接过纸,看了一眼后问:去吗?
    要去。燕君合上书:有些事情需要解释清楚。
    那你准备作何解释?梁琛追问。
    燕君莞尔一笑,拿过梁琛手中的纸条,眼里带着一抹坏笑看着梁琛喊:姐夫。
    最近太忙了 不好意思
    新年快乐 晚到的祝福。
    第9章 九 习字
    回到书房内,梁琛还在燕君那声姐夫里缓不过神。
    那人喊时,语气轻佻,眼神里还带着魅惑,宛如一个勾人心魄的小妖精似的。
    让他,失了神。
    王爷,王妃到了。
    门外的侍卫打断梁琛的思绪,他稳住心神,语气平淡道:让他进来吧!
    是。
    等一下。侍卫刚转身,梁琛叫住他:以后本王若不会客,便让王妃自由进出书房。
    是。
    侍卫脚步声远去,很快梁琛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靠近,不用看他也知道这人是谁。
    王爷。燕君先探进一个脑袋,见梁琛无所事事后,才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王爷,我给你带来些糕点,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边说,燕君边把食盒拎到梁琛面前,端出里面的糕点。这是挽心亲手所做,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都令人垂涎。
    只是,梁琛淡淡看了一眼,挪开视线看向燕君:先放着吧!
    梁琛淡然的语气让燕君端着糕点的手一顿,这是他准备拿来求和的,毕竟那一声姐夫的确有些过分了。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还需要梁琛教他识字,这人不可得罪,而且他今天有事求于梁琛。
    王爷,你先吃一块嘛,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燕君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
    这人说这句话时,声调骄纵,还带几分撒娇之意,让梁琛再次心头一颤。
    放着吧!梁琛掩饰自己的慌乱道:过来,我教你练字。
    好嘞。燕君把糕点放一旁圆桌上,还不忘嘱咐:那王爷待会记得吃哦!
    嗯。
    梁琛答完,往书案边上挪了一步,将中间的位置让出。燕君走到他身旁,看见面前的白纸上写着赫然的四个大字,问道:王爷,这是什么字?
    梁琛道:你的名与表字。
    燕君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体,虽然不识,却能看出十分漂亮。
    他指着最上面两个字问:这是我的名字吗?
    嗯。梁琛点点头,指着下面的两个字:这是你的字。
    燕君只是顺着梁琛的手指瞟了一眼,并无在意,因为思远为字是他随意取的,并不是梁琛口中的欲速驰思远,顷刻历九州 。
    当初他来这个世界,结识钱缙与周衡时,想到自己没字,便随口说了思远。一是为了入乡随俗,二则,思远,思远,思念远方。
    远方意为家,他想回家。
    但名字不同,燕君二字他写了二十多年,如今看见不一样的写法,还是他笔下的人物所写,这种感觉十分奇异。
    他下意识提笔,从旁抽出一张纸,开始照着梁琛的笔画临摹。
    这个世界的字体略微复杂,燕君下笔很轻,他担心一下子用力过猛,直接成了一团墨汁。
    随着君字的最后一笔落成,他准备像梁琛炫耀时,梁琛眉头紧蹙地看着他的字:虚而不实,字体无形,重写。
    这句话宛如一盆冷水浇灭了燕君的热情,他低头看着两张纸上的字迹,一张丰筋多力,一张东倒西歪,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他向来不是轻易服输之人,燕君重新拿过一张纸继续落笔,四个字写完梁琛依旧不满,他再来,梁琛还是不满。
    几番过后,书案被纸团淹没,燕君也放弃了。
    他看着梁琛,悲愤道:王爷,有些人在书法上,大概天生就没有造诣吧,别勉强了。
    梁琛被他的言论逗乐,他清清嗓子,看着站没站相的人:提笔,站好。
    燕君立刻站直身体,下一秒他被人俯身圈入怀中。梁琛的手心覆盖燕君的手背,燕君浑身一震,侧目看向梁琛的侧脸,梁琛看着白纸道:别看我,看字。
    哦!燕君木讷地回过头,耳尖随之微微泛红。
    随着梁琛手把手地教导运笔,燕君渐入佳境。落笔实,提笔时干净利落,在梁琛的加持下,这幅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写完后,梁琛松开燕君,燕君拿起纸看了半天,兴奋道:王爷,你看,我
    小心。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燕君激动地准备给梁琛炫耀时,被一旁的凳子绊了下,好在梁琛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而当燕君抬头,看见梁琛胸前的那一团黑色,眼前也跟着一黑。
    他完了。
    他连忙从梁琛怀中出来,用袖子擦拭着那团黑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梁琛掀开燕君乱碰的手,面露不悦:可以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酉时三刻再过来。
    哦。燕君闷闷地低下头,他的计划又泡汤了,明天出府怎么办啊!
    收拾好东西,燕君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梁琛,见到梁琛背对着他脱下外衣,他迅速回过头。
    等他拉开门,有些气馁地准备走出门时,梁琛叫住了他:等一下。
    燕君再次回过头,看见梁琛转身大喊一声魏延,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屋顶跳下来,那人给了燕君一个嫌弃的眼神,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进入屋内。
    梁琛把褪下的外衣搭在椅上:明日午时,备辆马车,送他去城西河畔。
    屋外与屋内的人对视一眼,前者眉眼之间都透着笑,后者浑身都写着抗拒,但又不得不从。
    燕君喜极道:谢谢王爷,桌上的糕点,王爷待会别忘了吃哦!
    说完燕君喜滋滋的小跑离去,梁琛看着他的背影,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人似乎挺好哄的。
    只有魏延,看着自家王爷的满脸笑意,微微愣住。
    自从他们离开安北,来到这建安,王爷便很少笑。而两个月前的一场大病,王爷醒来后,几乎不笑了。
    如今,却因为那人而笑
    *
    城西河畔。
    魏延驱车至河边,燕君坐在马车内偷偷掀开车帘看了眼,钱缙和周衡已在河岸边上。
    他深呼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裳,跳下马车朝不远处的两人喊道:绍元,德曜。
    河畔的两人同时回过头,周衡红着眼眶跑过来一把抱住燕君:燕思远,你个没良心的家伙,说走就走,都不同我们说一下。
    身后的魏延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虽不喜这人,可这人如今占着靖王妃的头衔,岂能任其他男子这般抱着。
    就在他准备出手拉开周衡时,燕君先去挣开周衡的手,略带几分嫌弃道:好了好了,你可别哭。
    周衡立即松开手,吸吸鼻子嘟囔道:我才不会为你个没良心的哭。
    燕君哑笑:好的,我知道了,我是个没良心的人,那你就是个哭包。
    周衡瞪了他一眼,不远处的钱缙也走过来:思远。
    绍元。燕君回喊道。
    钱缙颔首道:我让船家备了美酒佳肴,可共饮一番?
    燕君看了眼停靠在岸边的小船,船夫在船尾撑着桨,船头坐着位女子怀抱琵琶。
    他又看向钱缙,钱缙朝他微微笑着,燕君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这人行事太缜密,让他都无从拒绝,不愧是三元及第,未来的内阁首辅。
    燕君点点头,跟随两人上船,将魏延留于岸边。
    船夫摇晃动桨,小船在水波荡漾,女子也随之拨弄起琵琶,一切都使得这个午后变得惬意。
    钱缙拿起酒壶给大家斟酒,问道:思远何时来的建安?
    前几日吧!燕君接过递来的酒盏,随意答道。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七天前到达的建安,毕竟他和梁琛成婚也不过才四天。
    可这四天让他有一种经历了四个月的错觉,每天都在翻天覆地。
    钱缙放下酒壶:那与我和德耀抵达建安的时间差不多,正巧我们又在建安相逢。
    哈哈哈,的确。燕君大笑:缘,妙不可言。
    你们两个一旁的周衡见二人客客气气,就是不进入正题,他略微急躁道:你们俩聊天真是急死人,以往便算了,今日怎也这般迂回。
    燕思远。周衡看向燕君,直言问道:昨日我与绍元去书肆,看见一位同你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那人是你吗?
    周衡的急切让燕君感觉回到了曾经,也是这般,他与钱缙聊天喜欢话中有话,但周衡是个直肠子,每每如此他就会打断两个人,直奔主题。
    燕君端起酒盏,轻啜一口:我说那是我阿姊,你们信吗?
    钱缙看着他,笑而不语。周衡则是惊叹:真的吗?那你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差点认错了,还好绍元拦住了我,否则就成乌龙了。
    哈哈哈哈哈哈。燕君忍不住大笑起来。
    周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钱缙,意识到什么,怒瞪燕君:好你个燕思远,你居然骗我,亏我还这般为你担心,我要与你割袍断义绝。
    燕君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强忍笑意:我错了,德耀兄,我错了。
    周衡侧过身,不肯看他。钱缙轻笑下后,问:你昨日为何那般打扮?你身边之人又是谁?
    燕君苦笑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即又拿过酒壶独自斟满。
    他看着杯中酒,怅惘道:你们可还记得靖王娶林家女一事?
    两人同时看向燕君点头。
    燕君再次饮完酒,拿过酒壶倒酒时,周衡夺过酒壶道:我帮你倒。
    谢了。燕君连着三杯酒下肚,微醺中带着苦涩道:昨日我身旁之人就是那靖王爷,而我,是他新娶的靖王妃。
    两人同时愣住,周衡讷讷问:怎么回事?
    数月前,靖王即将迎娶林家女一事震惊天下,他们三人还在那个小镇的酒肆里探讨这件事,同情那位林家女。
    不曾想有一天,他们中有一人,变成了这位林家女。
    又一杯酒下肚,燕君红着眼眶讲述:两个月前,林家突然派人寻到我,告知我乃林家庶子,让我代林小姐出嫁。
    起初,我是不愿的,毕竟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后来燕君低头,一滴泪落入杯中酒里,他带着哭腔道: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从,便成了你们如今看到的局面。
    说完后,燕君还不忘用衣袖拭去眼尾泪,模样十分可怜。
    周衡见此,立刻站起身怒斥:岂有此理,他们太过分了。
    由于他的声音过大,弹奏琵琶的女子手一抖,琵琶声戛然而止。
    燕君扯了扯周衡衣角,示意他坐下,周衡才愤愤不平坐下,琵琶声也随之继续。
    那靖王呢?他对你如何?周衡问道。
    燕君回给他一个强颜欢笑:靖王对我还可以,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林家也给予了我很多好处,我拿出来与靖王交换,他答应我,等机会合适了,便放我离去。
    思远,你辛苦了。周衡安慰他:没事,以后我同绍元都在建安,我们会助你,成为你的后盾,对吧,绍元。
    燕君看向钱缙,钱缙朝他意味深长笑了笑,从而点点头。燕君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反正他已经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剩下的他无能为力了。
    好了,不要说我了。燕君有意岔开话题:你们来建安做甚?
    周衡答:前不久绍元在秋闱一举夺魁,然后我们听闻建安会办一场文学会,天下有才之士都会到,我们也一同来看看,顺带提前准备明年春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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