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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难逃 第74节

    男人在战场上拿到刀,杀过人的手揉得不轻不重,竟意外的手劲儿得当,热源透过肌肤缓缓传入小腹内,沈漪漪觉得好受了些。
    魏玹在她脸上温存地亲了一口,她有些害怕地躲闪,却又被他堵得无处可去,瞧见他宽厚的手掌中央似乎有道极狰狞的伤疤已经结了痂,多看了两眼,便昏昏沉沉地躺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崔桓玉在边疆一带寻沈漪漪,杜云芝借口她在忻州有表亲,厚着脸皮瞒了家里人追过来。
    崔桓玉对她的冷淡令杜云芝愈发对沈漪漪恨之入骨,明面上说要帮着他一起寻人,在贴身的嬷嬷发现沈漪漪的行踪后却想着第一时间杀人灭口。
    在魏玹放出假消息后,杜云芝以为沈漪漪逃出了城外,匆匆追过去。
    这些事崔桓玉自是不知,但既然对她有所怀疑,杜云芝不告而别匆忙离开后,崔桓玉便留了个心眼儿,寻到定襄买通当地的乞丐与守门的官差打探过方才知晓,原来表妹的失踪果真与杜云芝有关!
    杜云芝明显在寻的女子便是表妹,既然寻到了表妹,为何不给他递消息,反而要下令关闭城门,还要用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来辱骂表妹?
    崔桓玉愈发坚定了沈漪漪的失踪是因杜云芝从中作梗,并推算出表妹此时极有可能尚在忻州城内。
    随即仿佛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他竟当真在一处府邸门前发现了一个与沈漪漪背影身形皆十分相似的女子。
    那一刻,心中有强烈的预感告诉崔桓玉,那就是表妹!
    不管是不是,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崔桓玉急忙追了过去。
    马车却越行越远,越来越快,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崔桓玉只得再度折返先前马车停留的宅院,问守门的老苍头,“老丈,请问适才离开的人……”
    “不是和你说了吗,原先姓赵的那户人家前几日已经搬走了,搬走了,你别再来问了!”老苍头极不耐烦地扣上了大门。
    “这人,怎能这样!”阿年又敲了好几声门,皆无人应。
    崔桓玉冷静地制止他,片刻的功夫心中便已下了决定,“罢了,你先去向西去追杜氏,看看她究竟有没有寻到表妹,五日之后我们在此处回合。”
    “那郎君你呢?”
    崔桓玉留在了定襄,打听到此处宅院原先是一赵姓名富商所住,只是几日前不知为何这户人家将宅子给卖了,若不是邻里偶有一次出门时发现赵家的部曲侍从换了人,还不知这赵麟一家早已搬走。
    好奇之下登门询问,那守门的老苍头却极是凶悍,且讳莫如深,愈发令人生疑。
    于是崔桓玉去了街上的成衣铺子,傍晚时换了一身打扮,胡服束腰,长靴高冠,腰配长刀,待那老苍头开门便冷声说道:“郎君昨日离开后,发现有件物什落在宅子里了,特命我来取,开门!”
    老苍头被他气势所摄,粗粗一打量发现衣裳也约莫对得上,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忙低头将人延请进去,口中讨好地道:“敢问这位郎君,夫人身子可好许多了?不知阿郎何时再领着夫人回定襄来?老头儿我就在这一直守着,若何时想回定襄小住,提前打发人给个信儿,老头儿一定提前洒扫焚香,候着阿郎与夫人归来,还望郎君在阿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老苍头停下来,对原先在前头走着又不知怎么的落在了他身后的崔桓玉道:“郎君这是怎么了?”
    直过了好一会儿,崔桓玉才渐渐回过神来,涩声道:“无事。”
    “天色昏暗,我有些忘记路了,你在前头领着。”
    老苍头忙不迭应喏。
    ……
    离开赵府之后,崔桓玉手中多了半片残破的琉璃金盏。
    他很快寻到忻州最大的寄附铺,将那半片残盏交到寄附铺的孙掌柜手中。
    孙掌柜上下打量了崔桓玉几眼。
    先是敲了敲淡黄色的杯身,用手抚摸着杯身与圈足底部装饰的流云与狩猎图案,又用一枚透镜眯眼瞧着杯底刻的铭文,沉吟片刻道:“金盏多半是皇室与达官贵人所用,不过此盏应是民间仿制的茶具,琉璃的成色与质地还不错,想来是给那些有钱的富商充排场用。做工嘛,像是南地工匠刻花的手法,郎君若想追根溯源,可以去江南、岭南一带瞧瞧。”
    “掌柜可看清了,这金盏当真是仿制?”
    “确然。”孙掌柜十分坦然,“没有半分虚假。”
    从寄附铺出来,崔桓玉面沉如水。
    将手中的那半片残盏小心放入荷包内,他来到了大街上。
    西市街头繁华喧阗,车水马龙,胡商与周人谈笑风生,头戴幂篱的娘子与骑马的郎君交错而过。
    这时,一身材矮小身着低贱黑衣的少年无意与魂不守舍的崔桓玉迎面相撞,少年忙道:“对不住郎君,对不住!”几乎是话音刚落人就一溜烟跑了。
    崔桓玉并未在意,走了数步下意识地一摸腰间的荷包,突然摸了个空。
    待他错愕地再望向身后时,大街上除了人来人往的行人,早已不见那黑衣少年的半个人影。
    ……………………………………
    太极殿中,圣人将折子一张张甩到太子脸上,怒斥道:“混账!你前些时日在东宫中大兴土木,朕本以为你能处置好,便将折子都压了下来,可你竟堕落得堂堂一国储君偷去平康坊招妓!还被那些士子给瞧见了!!你看看这些弹劾你的折子,混账东西,你不要脸朕还要!”
    “你何时能学一学你三弟,少给我惹是生非?你要什么的女人老子不管,歌伎也好,奴婢也罢,可你竟然你竟然去平康坊招妓,你畜生!简直是要气死我,气死我!”
    太子狼狈地跪在地上,发冠散乱,一听到“三弟”二字,原本尚打算忍气吞声的臭脾气顿时绷不住了,赤红着眼低吼道:“够了!”
    圣人被他喊得一愣。
    太子吼道:“孤不如那个穷措大,你怎么不立他当太子!呸,我还不稀罕,我还不稀罕!”
    一把扔了头上的金冠便往外哭着跑,正巧遇上魏玹从殿门外走进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去年沈漪漪失踪后,魏玹因他一时阻拦而将过错都赖在了他的身上,那段时间弹劾太子的奏章更是如同雪花一般往他脸上拍。
    太子恨恨地瞪了魏玹一眼,指着他咬牙切齿道:“魏云卿,终有一日,孤会要你与景王跪在地上求孤绕过你们!”
    “你少说几句话,陛下也不会拿你当哑巴,”魏玹眼皮抬也不抬,目视前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子殿下的性情,若是长此以往,难保最后跪在地上的是哪一位。”
    太子羞怒交加,气了个仰倒,瞪眼道:“你,你敢诅咒孤?!”
    没长脑子的蠢东西。魏玹懒得睬他一眼,扭头走了进去。
    殿内,圣人被梁文扶到了软塌上,长吁短叹,“朕聪明一世,怎生了这么个蠢物!”
    梁文见魏玹进来,只见齐王世子一身紫袍,容颜俊美,龙章凤姿,气势迫人,不由心里也跟着叹气:倘若这位才是太子殿下,陛下哪里用得着日日生气,气坏了身子,真真是得不偿失,莫说寻常人家,于帝王来说,生个好儿子,比什么都强啊,唉!
    魏玹看了梁文一眼,梁文悄声退了下去。
    魏玹跽坐到玉案前,用金匙舀了三勺茶末,倒入冒着热气茶釜中。
    待茶水烧开后,往里面加入盐和胡椒,静等茶水第二次沸腾。
    闻着清淡的茶茗香,圣人缓缓睁开双眸,魏玹上前将圣人扶起,圣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岁,眼光黯淡,一时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魏玹将放温的茶水递给圣人,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骊山中那颗的枣子树?”
    “枣子树?”
    圣人目露疑惑。
    魏玹说道:“永禧七年,儿与太子诸王一道在骊山围场中陪陛下狩猎,太子年幼顽劣,与宫人偷跑出去爬树摘枣,踩踏农人庄稼,被好事者告知陛下,惹得陛下大怒……”
    “朕本想罚太子一年都不许去骊山,可是后来听东宫长史说起才知,原来太子摘枣子,是见那枣子圆而大,味道甜美,想摘回来给朕品尝。”
    圣人说罢,喟叹道:“子行是个纯善至孝的,他生母去的早,朕本该多疼爱他,可他是太子,是储君,是大周未来的君父,这些年朕虽对他多加苛责,却也是盼他成材,莫要再如此昏聩糊涂下去,否则将来,朕如何能放心把朝中重担交给他?”
    “再说朕这个身子,眼下还不知能再撑几年下去……云卿,到时候,子行可就交托与你了!”
    ……
    回府路上,马车行得缓慢。
    魏玹阖着眼眸。
    纪乾在一侧低声道:“……宁王暗中结交金吾卫统领王枢与神勇将军史进,三人时常在宁王府的暗室中密谈,至于宁王私养的部曲安置在了何处,至今属下仍无头绪。”
    “还有一桩,太子身边的宁王细作,属下已经查清,正是上次拦着吉祥不许入内通禀主子的内侍张永,此人五岁时被宁王收入府中,十岁便净身入宫,一直跟随在太子身侧,两人感情甚笃,太子几乎对其言听计从,若要除去,又不惊动宁王怀疑,只怕不好下手。”
    宁王势力已成,若此时对圣人揭发,只怕一击不中,反掀起滔天波澜。
    魏玹道:“病来如山倒,夏日炎热,张永受宠,屋内冰山过多,一时贪凉生了病亦是人之常情,明白了吗?”
    纪乾愣了一下,旋即忙道:“属下明白了!”
    “嗯,不急,慢慢来,务必做的不露痕迹,继续盯着,若有轻举妄动,速来禀告。”
    纪乾领命不提。
    到了王府外书房,吉祥将孙掌柜命人快马加鞭从忻州送过来的半片琉璃金盏呈上,恭敬道:“世子,果不出您所料,那守门的老苍头没拦住他,令他竟在赵府中拾得了此物,并准备以此物来寻到咱们的踪迹。”
    “孙掌柜已告知他这琉璃金盏为假,引他去了南地,并亲眼看着他去城外的渡口坐上了南下的客船,应当是信了孙掌柜的话。”
    魏玹冷笑一声。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凭着这半片残盏,都被他寻来了。
    只是,寻来了,又如何?
    把人要走?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做的不错。”
    魏玹把玩着手中的半片残盏,淡淡地瞥了吉祥一眼,“此事,莫让姑娘知道。”
    想到先前觊觎那位的主儿下场是如何,非死即残,吉祥深深替这位苦寻未婚妻,意图从主子手中抢人的崔郎君捏了一把汗。
    没丢性命,有手有脚人齐全,这位崔郎君,绝对算是幸运之人了。
    若这样那位崔郎君还能寻来,他还得再称这位崔郎君一句神人!
    “奴婢必定守口如瓶。”吉祥说道。
    来到院门口时,远远地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欢声笑语,“姑娘,你真厉害,投得真准!”
    傍晚夕阳西下,柔风款款,庭中,四方双耳金壶摆在正中央,沈漪漪每投进去一矢,春杏便夸张地击掌叫好,朱樱不服气地挽挽袖子,眯着眼睛又投了一个,仍旧是没投中,懊恼地得她直跺脚。
    兰蕙灌了她一盏酒,笑道:“可算找到治你的人,今日依依非得叫你心服口服才行!”
    众人皆央着沈漪漪再投一局,沈漪漪想婉拒,可朱樱却抢先说道:“我不信依依还能胜我,三局两胜,依依,你可不许半途走了,否则剩下的半壶酒都得喝光才行!”
    说话间春杏又塞了一把矢到她手中,面对大家跃跃越试的目光,沈漪漪只好点点头,拿起一矢,屏气凝神。
    兰蕙先看见魏玹走进来,吉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兰蕙一笑,轻轻拍了拍朱樱与春杏,三个人趁着沈漪漪不注意,悄没声儿地都退了下去。
    沈漪漪犹未察觉。
    天色昏暗,金光灿灿的余晖映在阶下的双耳投壶上,影影绰绰总叫人看不清,她挪动了一下,后背忽贴来一人,嗅到清浅的冷梅香后,那人磁沉如冰玉相击的声音自风中徐徐飘来,“别乱动。”
    她一僵,那人便又轻笑着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一下,“放松,手再往上一些,身体前倾。”
    “凝神。”
    “投。”
    随着他一语落下,“叮当”一声,竹矢准确无误投入了左侧壶耳中,完成了一记“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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