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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见雪来免费阅读(55)

    桑持玉看着苏如晦凭空摸出来的项圈,对于苏如晦这些不知打哪来的奇怪物事,他已经见怪不怪。
    苏如晦问桑持玉:是不是很好奇这项圈打哪儿来的?
    不好奇。桑持玉说。
    一会儿解释给你听。苏如晦笑道,从挎包里又摸出一个项圈,送给你玩儿。
    桑持玉接过项圈,嗯了一声。
    神荼变回原型,浑身发光,经脉里似有无数萤火闪闪烁烁,那是他的身体正在自我修复的表现。
    你不杀我,不怕我杀你么?神荼躺在地上问。
    你戴上了我的项圈,杀不了我了。我若完蛋,你跟着完蛋。苏如晦道,不信你试试。
    神荼朝他挥了挥爪子,每回只能停滞在苏如晦面门前一寸,怎么也无法更进一步。
    神荼扁了扁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苏如晦拍了拍他的脑袋瓜,乖狗狗,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现在告诉我,你这张脸蛋是打哪儿来的?你怎么和我那狠心的爹长得一模一样?
    我不是狗,我是狼。你让我同你旁边这个男的再打一场,我便告诉你。神荼说。
    有项圈在,再打一场也无妨。苏如晦看桑持玉,桑持玉颔首表示可以。
    又战一场,这次塔楼被他们撞出了个大洞,极乐坊和大悲殿的人都跑来围观,苏如晦在边上邀人下注,赌谁能赢。这次的战斗持续了一炷香,以神荼被桑持玉的枯月钉在雪地里为结局。
    妖族敬重强者,神荼捂着伤口道,你赢得了我的尊重。
    这妖怪没把桑持玉认出来,苏如晦也没告诉他桑持玉的真实身份,免得他传递消息给妖族。
    现在能告诉我你这张脸的由来了吧。苏如晦问。
    人家的伤口好疼,神荼哼哼唧唧,或许吃一碗红焖肉能恢复力气。
    这黏黏糊糊的自称,配着他怪异的语调,苏如晦听得牙疼。苏如晦道:你一个老妖怪,为何要自称人家?
    神荼懵懂地说道:苏观雨教我的,他说撒娇男人惹人疼。
    苏如晦:
    好生不要脸。桑持玉把他拴在塔楼底下,拉着苏如晦离开。
    时隔多年,苏如晦又见到他那狠心爹的脸,心中的确有所触动。然而他早已不再是深居苎萝山固执等待的少年,时光填平了他心中的沟壑,他旧日的悲伤已随着岁月远去。他曾经执着于探明,一个父亲为何能够如此狠心丢下唯一的孩子远行。后来他终于明白,即便是父子,他们也是独立的生命。即便没有远行,离别也是必然降临的事实。既然那个男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又何苦成为他的负累?
    只不过,如今从神荼的脸上看见熟悉的容颜,他心中隐隐猜到那个家伙远行的地点。他想要知道,妖族为何会认识他的父亲?
    神荼不肯投降,苏如晦趁这段时间将矿场防守星阵的星图画了出来,交给陆瞎子。有了星图,他们便可以按照星图挖沟建渠,布下星阵。至于星线,等他们挖好星阵,苏如晦再来调试不迟。而桑持玉找了个僻静处静神调息,他的身体越发适应心核了,这次连用好几个秘术,体内灵力并无躁动的迹象。
    被桑持玉饿了一餐饭,神荼终于妥协。
    我一直以为,雪花来自你的父亲。可是现在看来,原来你并不知道你父亲去了哪里。神荼化归了原形,蹲在雪地里,眺望遥远的北方,你的父亲是我们妖族最畏惧的敌人,也是我们最尊敬的对手。早在三十多年前,妖族便有了入侵人间的计划。是你的父亲造访我们的故乡,让这个计划整整推迟了二十年。因为他,我们的王君沉睡在王城之中,至今不敢进入人间。
    苏如晦感到不可思议,你说的真的是我爹?
    苏如晦还记得他爹的德行,每当他生辰,那个浪迹天涯的男人就会从远方回来,来到苎萝山陪伴他。苏观雨每年都会带礼物,但总是送同样的木头小狗。苏如晦有时候抱怨:爹,这个木偶你去年已经送过我了。那个男人便歉疚地微笑,这样么?爹竟然忘了,明年再给你送新的礼物。到了第二年,苏如晦收到的仍然是这粗糙又难看的木偶。
    苏如晦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原谅他吧,至少他还记得我的生辰。
    有时,苏如晦会看见他被欺负。很多人取笑他曾经做过肃武公主的面首,当他在苎萝镇摆摊,常常会有寻衅的小孩故意踩坏他贩卖的草鞋,扔掉他的扁担。他从不反抗,默不作声地承受。苏如晦也希望他能奋起反抗,至少表现出一点儿男儿血性,可他从来没有过。苏如晦一开始回护他,向那些镇民辩解,后来见苏观雨无所谓,便也放弃了。
    有一次苏如晦终于忍耐不住,问他为何不反抗。他只是微笑,你被蚊蚁叮咬,会同蚊蚁计较么?
    苏如晦觉得他是在自我疏解,同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是一个道理,为自己的没用开脱罢了。算了,苏如晦人小鬼大地安慰他:没关系,爹,人各有长,长得好看也是一种长处。
    他点头,大言不惭,若以貌美划分境界,为父当得上天人境。
    给他一根杆儿他还真往上爬,苏如晦的厚脸皮大概也是遗传自这个家伙。
    头顶被摸了摸,苏如晦抬起头,对上桑持玉的目光。这家伙看起来冷冰冰,倒是十分敏锐,一下便察觉出他略有些低落的情绪。苏如晦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儿,转头问神荼:你该不会要告诉我,我爹是天人吧?
    神荼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正要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一品秘术者五个境界:洞玄、通幽、观火、朝圣、天人
    第70章 苏观雨的死因
    妖族同你父亲的恩怨,要追溯到三十二年前。神荼用爪子扒拉着雪堆,寻了块舒服的地方趴着,苏垢不是告诉过你么?我族圣女带着圣子逃离王庭,一个来自人间的旅者带走了她。那旅者,便是你的母亲澹台薰。
    桑持玉和苏如晦俱是一愣。
    苏如晦托着下巴道:三十二年前,我娘在长城外遇刺。刺杀她的,该不会就是你们吧?
    什么刺杀,是追击!神荼强调,圣女战死途中,你母亲带走了我们的圣子,我们当然要夺回圣子。当年雪境一共有五位妖祖,五位妖祖皆是朝圣境大宗师,我们的大妖祖罗浮王离登天仅一步之遥。圣女带走圣子,王城震惊,五位妖祖联手追击。他们在雪境长城十里外追上了你母亲,你母亲让人把圣子送入人间,单挑我族五妖祖。
    单挑五妖祖苏如晦沉思。
    神荼耸耸肩,结果可想而知,你母亲虽然也是朝圣境高手,可是以一敌五,谈何容易?我听闻,战役到最后,你的母亲至死没有低下头颅。真奇怪,直至今日我依然不明白,你母亲为何要为了两只她素昧平生的妖舍弃自己的性命?
    然后呢?苏如晦问。
    多年来,我们妖族居住于雪境天极,饱受风雪的折磨。为了抵挡风雪,我们甚至耗费数代妖的心血,建造了穹顶遮蔽王城。而你们人间坐享洞天福地,子子孙孙无穷尽,甚至还夺走我们的圣子。那次之后,罗浮王决意挥师南下,占领人间。可是你们人间实在太远了,几万里的路途,粮草辎重根本无法接续。五位妖祖乃朝圣境秘术者,可以数月不食不饮,风雪亦不能摧折。而我们的军队毕竟大多是普通妖族,一场遮天蔽日的暴风雪,就足以让他们冻毙途中。即便到了人间,他们也无法越过你们的雪境长城。
    苏如晦啧啧叹了两声,你们应该没这么容易放弃吧?是不是另辟了什么别的蹊径图谋人间?
    神荼黑豆似的眼睛满是纯良,我只能告诉你和你父亲有关的事儿。
    好吧,你继续说。苏如晦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想了十年的法子,依然没有想出穿越风雪抵达人间的办法。神荼缓缓道,只不过,我们没有去人间,你的父亲却来了雪境。第一个遇见他的妖怪是我,那时候我还是一只单纯善良的小狼崽。他夸我是雪境里最漂亮的小狼,喂我吃肉,揉我的肚子,帮我梳毛。作为交换,他请我为他引路,带他去雪境天极,我们妖族的王城。
    时至今日,苏如晦终于知道那个男人孤身远行是为了什么。苦修十年,徒步走了十年长路,对着上天磕了十年的头。所有人嘲笑他,讥讽他,对着他吐口水,拿他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没人知道,那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那个曾经当过面首的小白脸,真的悟出了秘术的终极。
    苏如晦的心情很复杂,你看到的他是秘术者么?
    神荼点头,他的到来,是我族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
    在神荼的叙述中,苏如晦看见一望无垠的雪境高原,白皑皑的雪遍布四周,分不清天与雪的颜色。雪山之上,两道高耸入云的巨大石柱擎起透明的琉璃穹顶。石柱上阴刻无数符纹,细腻的银光闪闪烁烁,犹有银蛇在其中游动。而神荼口中的穹顶则是数千万计块琉璃拼筑起的透明苍穹,遮蔽下方起起伏伏的王城建筑。那是妖族的故乡,耗费他们数代先辈心血建造的雪境家园。
    一个男人,披风沥雪,跋涉万里,来到这异族的群居之地。
    他披着破旧的披风,戴着雪白的兜帽。兜帽下方,露出一角洁白如玉的下巴,隐隐可见霜雪积落在他清隽的眉宇。
    你真的要去么?你打不过他们的。神荼扒拉了两下他的裤腿,别去了,我带你离开吧。
    饭可以不吃,孩子可以不养,苏观雨笑着感叹道,妖祖必定要杀啊。
    神荼徒劳地扒着他的裤脚,他像一块礁石,一动不动。
    原想着留你做最后一顿炙肉,他揉了揉神荼的毛脑袋,罢了,多行善事,为我那可怜的孩子积德。你走吧。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走出十里之外,你便安全了。
    神荼没听懂前半句,只听懂了后半句。他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下了雪原,按照苏观雨的话儿,走到十里之外。他扬起头颅,穷尽目力眺望那个孤单的男人。风雪中,有妖的冰蓝色双眼星子一般闪闪烁烁。杀气在逼近,凛冽如刀锋。
    苏观雨岿然不动,高声道:人间苏观雨,叩天门。
    五双眼睛出现在雪雾之中,庞大的黑影遮天蔽日,小山一般高耸。雪境妖祖,朝圣境的大宗师,没人知道它们已经活了多少个年头,光看那魁伟的身影,便知它们是凡人无法想象的怪物。苏如晦听见它们粗重的喘息,像老旧的风箱被拉动。而那吞吐的气息,对于人来说便像是阵阵烈风。
    苏观雨弱柳扶风之姿,一袭素衣站在其中。他本就不是魁梧的身材,虽称得上高挑,却也嫌腰瘦不胜衣,同这些怪物站在一块儿,便如柔弱可欺的小鸟进了磨牙吮血的狼群。
    凡人,为何叩天门?雄浑的声音自风中传来。
    澹台薰,是我的妻子。苏观雨面带微笑。
    原来如此,你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妖祖们围着他缓缓转圈,打量他的周身,凡人真是羸弱啊,肉不多,骨头也细,填不饱我的肚子,还要塞我的牙缝。凡人,你的妻子盗走了我们的孩子。那么你便留下来,做我们的人奴,为你的妻子赎罪。
    抱歉,苏观雨笑道,晚辈来此,不是来做人奴的。
    哦?
    你们的穹顶的确美丽,苏观雨放目远眺,琉璃苍穹在光下折射出绚丽光辉,若碎落成雨,当是绝世之景。苏观雨斗胆,向诸位妖祖请战,碎尔苍穹,屠尔全族。
    此言一出,几个妖魔勃然大怒,狂妄!
    狂妄么?苏观雨调转目光,望向另一个方向。
    他看见了一朵巨大的雪花,悬浮在高原的尽头,沧海的上空。那雪花如此晶莹剔透,却也如此熟悉。
    苏观雨轻声道:听说那是天尽头,这世间第一朵雪花。你们在它底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曾看到过它的奥义?
    妖魔们目光一凝,你什么意思?
    你们看不到,苏观雨缓缓道,我却看到了。
    妖魔们皆惊惧,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雪花的奥义,你知道多少?
    没有意义的生命,毁了又何妨?苏观雨抬起手,皑皑素雪落入他的掌心,压制了这么久境界,今日终于能放出来了。可怜尔等,卑小若蝼蚁,以朝暮为春秋,以蓬蒿为天地,永远得不到答案。
    他的话音刚落,风雪戛然而止,世界静寂无声。所有妖魔大吃一惊,那一刻仿佛时间暂停,一切光辉向着苏观雨奔涌而去,万物以他为中心,倾听他的心跳。
    妖魔们惊恐地嘶叫:他是天人!快逃!逃!
    它们甚至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争相望着雪原逃窜。青色的微光在苏观雨的体内绽发,他的眼睛染上妖异绚丽的光芒。他的掌心悬浮着一朵六瓣雪,白光圣洁,一尘不染,恰似一朵遗世的夜光白昙,自顾自地无声绽放。
    他轻声道:十方昙灭。
    白光忽然膨胀,以他为中心,吞灭四周。世间一切光影在此刻破碎,风雪消融,奔逃的妖魔在白光里消弭,王城上空那些绚烂的琉璃苍穹一片片破碎,跌落成雨。王城之中的妖魔仰起头,正见那巨大的碎片一片光似的,坠入皑皑白雪。
    正如苏观雨所说,那一幕当真壮美无双。白光倏忽间扩大,殃及整座王城。仿佛一粒沙从世间被清除,雪原之上,一座城池化为废墟。
    神荼站在远处,怔怔地望着这一幕。
    这便是天人的力量么?恐怖如斯,一瞬间涤荡一切。
    神荼道:他杀了四个妖祖,我族大半族胞死于这场灾难。罗浮王侥幸活了下来,却也重伤,不得已进入漫长的休眠。
    那我爹呢?苏如晦问。
    死了。神荼说,一块骨头,一滴血,一片衣角都不剩。或许这就是十方昙灭的代价,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秘术,大概因为它太厉害了,它让妖族重创,也毁了苏观雨自己。
    不,苏如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若是自爆而亡,总该有碎肢残骸留下,就像那些死去的妖祖。听着他爹临死前的话头,那家伙似乎早就登临了天人境,却一直压制着,到雪境天门才放出来。
    为什么?他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悟出了这个世界的核心法则。】系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法则?
    【情报解锁:苏观雨的死因不是释放秘术十方昙灭,而是因为】
    天尽头有一朵雪花,故而这些妖物以为雪花是苏观雨留给苏如晦的遗物。错了,他们都错了。雪花就是系统,系统就是雪花。苏观雨从来没有拥有过雪花,雪花凌驾在苏观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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