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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53)

    草乌散易溶于水,容舒将软塞塞了回去,一个个摇匀。
    她这番操作,路拾义一见便知是何意。
    一时觉得这主意妙极。
    外头那人既说他们当中有人被火铳伤了,这草乌散自是能让他们缓解点痛楚,控制好用量,也不至于让他们昏迷,顶多就是失去力气。
    倘若外头那批渔民当真是海寇装的,身体一失力,定会露出马脚来。
    路拾义眼珠子一转,便朗声道:非我不开门让你们进门,在下乃衙门一小捕头,未得上峰口令不得开门,我现在就去请示上峰。
    他说着大步流星地上了城墙,诚恳道:还望诸位稍安勿躁,今儿天热,这是仙草堂给巡逻队备的消暑汤,诸位先喝点儿,在下马上回来。
    将十来个羊皮水囊抛下去后,路拾义便登登下了城墙。
    正是烈日炎炎的时候,外头那百来名渔民盯着地上的水囊,舔了舔干裂的唇。
    其中一人斜了方才拍门的老渔民一眼,道:你去喝一口。
    那老渔民是真正的渔民,前些日子被掳走后便被这些海寇锁在船舱里。为了入城,这才将他还有另外几名渔民抓了出来。
    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配合。
    老渔民惴惴不安地捡起一个水囊喝了两口,众人等了片刻,见他安然无恙的,便也放下戒心。只当路拾义是怕他们不耐烦闹事,这才送点儿喝的让他们泄泄心头火。
    十来个水囊没一会便空了。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便听咚咚几声,喝得最多的那几名海寇一个接一个软下腿脚,坐倒在地上,溅起一片灰白尘土。
    几人面面相觑,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那水里下了药!
    这人只当他们的身份暴露了,脸色一沉,用狄罗语大声道:都出来,把这城门炸了!
    随着他一声号令,隐匿在四周的上千名海寇纷纷冒出身影。
    隔着一道城门,路拾义自是将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面色一变,道:快去把塞门刀车备好,铜锣都给我敲起来!我们上城墙去杀敌!
    容舒在路拾义喝令一下时,便提起裙裾往城隍庙跑去。
    听见外头轰隆隆的铜锣声和密密匝匝的脚步声,百姓们心口惴惴,只众人皆知此时不是惊惶的时候,有条不紊地听从指令,该躲的躲,该出力的出力。
    先前落烟闲着没事教大家做的桐油包这会倒是派上用场。
    将这桐油包从城墙往外一掷,再用箭射穿,那些个桐油便如同下雨般落在外头海寇的身上,这时再把火把一丢,一烧一个准。
    汉子们拿着刀守在刀车身后,姑娘们把桐油包放在跷板上用力一压,将桐油包蹦上半空,很快便有一支支箭矢破空而去。
    城墙上的兵丁们丢火把的丢火把,轰火炮的轰火炮,一声声痛苦的怒骂声、诅咒声从城外传入。
    容舒听着外头的动静,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能落地,虽说守城的人不多,但攻城的敌寇远比她想象的要少,他们一定能守得住。
    正这时,城外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巨大爆响,这是在炸城门了。
    桐油包都用完了。落烟扔下手里的弓,拉着容舒往一家酒肆跑,都随我来,我们先躲起来。
    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他们都清点过,附近就有一家酒肆的地下酒窖还空着。
    姑娘们方才踩翘车扔桐油包时,都还英勇着呢。
    这会听到那声巨响,倒是后知后觉地起了些惧意,提起裙裾跟在容舒她们身后,跑得可比兔子都快。
    而此时的南边,数百匹快马正飞驰而来,马蹄震天,声如闷雷。
    顾长晋半路便追上椎云,一行人快马加鞭,生怕去晚了,城里的人会出事。
    殊料马蹄儿才刚停下,众人便发现那群海寇压根儿没进城,一个个灰头土脸地被拦在城门外。
    上百具被烧焦的尸体橫在地上,城门虽被炸出了一角,但里头一辆辆刀车顶着,生生将那处破开的洞口守住。
    顾长晋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面色一冷,他厉声道:杀!
    却说容舒这头,十来位姑娘们肩并肩躲进酒窖里,自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酒窖里黑黢黢的,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清。
    落烟耳力好,挨着酒窖的入口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酒窖里的呼吸声越来越沉。
    也不知等了多久,落烟忽然面容一肃,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容舒立马握住手里的短匕。
    这酒肆的酒窖有好几个呢,她们藏身的这处是最隐秘,最不容易发觉的。能寻到这处来的,多半是自己人。
    容舒捏紧手里的匕首,暗暗祈祷着来人是拾义叔。
    下一瞬,便听酒窖的木门吱呀一声,一道冷沉的声音从外递了进来。
    容舒?
    这声音熟悉是熟悉,却不是拾义叔。
    容舒一怔,手里的短匕哐一声落在地上。
    她这头还未应,那人大抵是瞧见落烟了,绷紧的下颌微微一松,大步迈了进来。
    朦胧微弱的光勾出那人高大的身影,容舒望着他朝自己走来,正要喊一声顾大人。
    然这声顾大人才刚到舌尖,腰身倏然一紧,她人已经落入一个怀抱里。
    第五十八章
    昏暗的地窖里, 浓郁的酒香熏得人脑壳儿都要昏昏。
    有那么一瞬间,容舒几乎要以为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幻觉。
    只他抱她抱得极紧,紧到她能觉察出他覆在她后背以及后脑的手掌正微微抖着。
    还有他的呼吸很热, 容舒额头贴着他脖颈, 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皮肤究竟有多烫人。
    他正在起着高热。
    这样的拥抱委实太过亲昵。
    前世今生两辈子, 顾长晋都不曾这样抱过她。
    容舒下意识就想要推开他,只细长的指才刚碰到他胸膛,她忍不住又是一怔。
    他胸前的衣裳全都湿透了, 指尖黏腻的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的那点血腥气叫她很快便发觉了异常。
    这男人又受伤了。
    也不知是新伤还是旧伤,但总归是不轻的。
    原想一把子将他推开,可知晓他受了重伤,又起着高热, 贴着他胸膛的手一时下不去力。
    顾大人。她抿了抿嘴, 轻轻地道:我无事,你该放开我了。
    顾长晋仿佛将将回过神一般,漆黑的眸子微一凝,蓦地松开了手。
    喉结几番滚动, 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如何解释方才那一瞬的失控?又该如何同她说, 他这一路的焦灼,唯有在将她安安稳稳抱入怀里方能彻底散去?
    顾长晋垂眼看着她, 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容舒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拉出他的气息范围之外, 这才抬起眼, 淡淡道:无妨, 大人不过是心忧百姓。大人既然来了, 城外的海寇可是都击毙了?
    她语气里的疏离以及她下意识后退的动作, 都在告诉他,她不愿与他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
    在梦里,他抱着她时,她的身子虽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便软了下来,主动将尖尖的下颌抵上他的肩。
    梦里的她,是喜欢他抱她的。
    可现下,当他将她搂入怀里时,她周身充斥着的都是抗拒的气息。
    抗拒着他,抗拒着他的怀抱。若非他带了伤,她大抵会将他狠狠推开,他想。
    顾长晋缓缓攥紧了手,道:死了十之七八,余下两百余人已经被收押走了。你放心,扬州城平安了。
    他这人说话惯来慎重,他说扬州无事了,那便当真是无事,容舒是信的。
    肩膀轻轻一松,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匕,温声道:辛苦大人了,外面想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大人自顾忙去吧,我也要同落烟姐去城隍庙看看了。
    她略一颔首便要越过他,往外行去,只才走了两步,手腕便叫他轻轻握住。
    他也不使力,就隔着轻纱袖摆圈着她手腕,不让她离去。
    容舒,我有话要与你说。他低声道:就两句。
    容舒那削葱似的指忍不住捏了下手里的短匕。
    脑中一时浮现出许多画面。
    他站在屏南街,在啾啾虫鸣里问她是不是喜欢穆融。
    他立在吴家砖桥下,缓缓向她醒来,对他说,容舒,我是来寻你的。
    还有他踩着黄昏细碎的光,将她送向马车时,那迟迟不肯离去的身影。
    中元夜,椎云对她说,主子让我来护着您。
    七信也对她说,咱家是替顾大人来的。
    他唤她容舒,而不再是容姑娘。
    他问她要如何过生辰。
    还有现在,他起着高热带着伤流着血将她狠狠抱入怀中。
    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容舒抬眸看向落烟,道:落烟姐,你能带这几位姑娘先回城隍庙吗?我与顾大人说两句,一会就过来寻你。
    落烟颔首,抿唇瞥了顾长晋一眼,便将那些想看热闹的姑娘带离了酒窖。
    人一走,容舒便望着顾长晋,道:顾大人想同我说什么?
    说话间,她轻轻挣了下手,这次倒是一挣便挣脱了,是顾长晋顺势松了手。
    顾长晋寒潭似的眸子静静望着她。
    她的目光如从前一般干净澄澈,也很平静。
    我从来不曾喜欢过闻溪,也没想与她成亲,不管你出没出现,我与她都不可能会成亲。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一字一句道:容舒,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你。
    她一贯聪慧,从他抛下一切跑来这里寻她,从他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入怀里,她大抵就猜到了他的心意。
    顾长晋不知是高热烧掉了他的理智,还是那种失去她的恐惧侵蚀掉他所有的冷静。
    他此时此刻,只想捅破那层窗纱纸,将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剥开给她看。
    他不想她再像梦里那样,红着眼跟他道,喜欢一个人是有时限的,总有一日,她会不喜欢他。
    他与她说这些话时,眼睛始终看着她。
    这样昏暗的屋子,酒香浓烈,他说出口的那些话仿佛也沾了酒的烈,直接,简洁,带着他等闲不该有的急切。
    容舒见过他的许多面。
    沉着的,冷静的,运筹帷幄的。
    她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如果在前世,在她被送去四时苑之前,他同她说这些话,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要他继续抱紧她,再不许松手。
    可现在,他喜不喜欢闻溪,娶不娶闻溪,又或者他喜不喜欢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从他们在那封和离书落下名字开始,她与他已然结束。
    概因她已经不再喜欢他。
    她惯来是这样的人,喜欢时便热烈地喜欢,不喜欢时便抽刀断水,不再纠缠。
    大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喜欢你时,你不喜欢我。等你喜欢我了,我却又不喜欢你。我与你,既然差上那么一步,想来还是缺一点缘分,既如此,又何必勉强?
    都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容舒真心实意道:我与大人既已和离,合该一别两宽才是,大人日后,定会遇见更适合你的姑娘。
    容舒从不怀疑这一点,上京里喜欢他的姑娘何其多。便他不喜欢闻溪,不与闻溪成亲。待他日后成了太子,也会有旁的合适他的贵女嫁与他。
    再者他与她成亲不到一年,这大半年里两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真真是少得可怜,他对她又能有多喜欢呢?
    等扬州事了,他回去上京,兴许没几日就能将她忘了。
    容舒说完这话,便低下眼睫,微微屈了一礼,疾步离开了地窖。
    正在酒肆外守着的常吉与椎云,见她出来,立时便收了话匣子。
    常吉上前喊了声:容姑娘。
    容舒脑仁儿还有些怔怔的,听到常吉这一唤,抬眸望去,勉强牵了牵唇角,道:顾大人受了伤,你们最好还是去医馆寻个大夫给他看看。
    她实在是没甚心思同常吉他们多说,说完这话,便继续往城隍庙去。
    常吉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眉不由得皱了起来。
    主子带着一身伤同那些海寇厮杀,身上又添了几道伤。
    偏他就跟没事人似的,路捕头一开城门,他立即策马往酒肆来,就为了确认容姑娘的安危。
    常吉瞧他那模样,还当主子这次终于忍不住要同容姑娘表明心迹了。
    可方才容姑娘的脸色明显不大好,莫不是主子说了甚不好听的话?
    他跟椎云都担心着主子的伤势,却迟迟不敢进去酒肆,生怕坏了主子的事,可瞧瞧人容姑娘的脸色,哪儿有半点女儿家被人表明心迹的羞赧?
    常吉下意识便觉着自家主子定然是又做锯嘴葫芦了。
    他就说,铁树开花哪有那般容易!
    他这厢正胡乱猜测着,一抬眼便见顾长晋从酒肆推门而出。
    主子。常吉觑着顾长晋的脸,容姑娘可关心主子你的伤了,特地叮嘱属下送你去医馆找大夫看。
    顾长晋从酒肆出来后便一直半阖着眼,听见这话方缓缓抬起眼睫,看向椎云,道:你去跟着她,落烟不在她身边,莫让她出事了。
    椎云心思比常吉细,目光在顾长晋青白交加的脸转了圈,便道:我立即就去。
    顾长晋淡淡唔了声,牵过常吉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道:我回去同梁将军通报一声这里的情况。
    常吉刚想说七信公公已经派了人去,顾长晋便已经一夹马腹,策马便往城门去了。
    常吉赶忙牵过另一头马,正要上马,忽又听嘭地一声响
    循声望去,那躺在地上的男人,不是自家主子又是谁?
    常吉:
    容舒是在回城隍庙的路上,才发觉她的衣裳沾了一大片血迹。
    这是顾长晋的血,大抵是在他抱她那会沾上的。
    酒窖光线昏暗,她也没瞧清顾长晋身上的伤究竟有多重。
    想起他烙铁般滚烫的手掌,以及他那炙热的呼吸,容舒脚步不由得一缓。
    她到这会都想不明白他对她的喜欢因何而来。
    前世她在他身边朝夕相对了三年,他都不曾对她动过心。这一世他们相处得那般少,他甚至还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会对她动心?
    分明不该如此的。
    她着实是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牵扯了。
    罢了,等沈家的事处理好,她便是回去上京也不会久呆。只要离开上京,她与顾长晋想再碰面都是难事。
    思忖间,她人已经到了城隍庙。
    只她前脚才刚踏进城隍庙的庙门,常吉后脚便跟了来,背上还背着个不省人事的人。
    容姑娘!主子昏过去了,劳驾姑娘赶紧找个大夫来!
    他这一嗓子立时便招来了不少目光。
    城隍庙这会人多着呢,连路拾义都受了点皮肉伤,正拿着瓶外伤药处理伤口。
    听见常吉的话,他从大殿走出,拧眉道:快把顾大人送进来,昭昭,你看着顾大人,我现在就去请牟大夫。
    牟大夫是扬州城最有名的大夫了,这位大夫年岁大,等闲不坐堂看病的,也就路拾义同他关系好,这才能将人请过来。
    容舒先前在酒肆早就知晓顾长晋受了重伤,眼下又得了路拾义的嘱托,只好留下,让落烟拧了好几条帕子交替着给他擦拭额头。
    等牟大夫来了后,她正要功成身退,却被常吉堵住了路。
    容姑娘,主子您是知晓的,等闲不让人喂药,眼下也就您能喂得进药。常吉一脸哀求地望着容舒,椎云已经去煎药,等药好了,就耽误您一刻钟的功夫喂个药可好?方才您也听牟大夫说了,主子这次伤得极重,这两日务必要将这高热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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