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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30)

    三号。 横平道:属下怕少夫人出事,便定下了天字四号房,与少夫人那间挨着。
    顾长晋淡淡颔首,捞过一边的大氅,道:我去看看,你不必跟来。
    第三十四章
    沧澜江的灯景是上元节一大美景, 每年一到元月十五这日,便有上百艘木舟托着各式花灯聚在沧澜江的江心处。
    远远瞧去,宛若星火沉江, 又仿佛焰火绽在水里, 别有一番滋味。
    这样的盛景从临江楼看最是瑰丽。
    是以今个临江楼一入夜便热闹极了, 好多在昨儿无缘江中灯景的人纷纷赶来凑热闹开眼界。
    堂下人声嘈杂,烘得人心也愈发浮躁。
    容舒与容涴并肩立在窗边,容涴一脸急躁, 容舒却是老神在在地欣赏着江中灯景。
    你急甚?蒋盛霖今日便是不来,明儿也会来。这灯景就只设三日,明儿便是最后一日。你那蒋家哥哥哪儿舍得辜负这般美景?
    容涴咬唇瞪着容舒,很想狠狠反驳容舒一通的, 可见容舒如此笃定又如此胸有成竹, 心里一时也有些惊疑不定。
    寻思着容舒莫不是真的有甚证据?
    正想着,忽听容舒咦一声,道:那艘画舫是出了何事?
    容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江岸边一处画舫的船尾竟冒起了几缕白烟, 里头的人大抵是被吓着了, 急匆匆地从画舫跑下来,往这头的临江楼来。
    中间那人身着锦袍, 头戴玉冠,气质温雅如玉树临风,不是蒋盛霖又是谁?
    便是隔得远, 容涴也认出蒋盛霖来。
    目光再往他身侧一定, 眼眶瞬时就红了。
    那姑娘虽戴着帷帽, 但身段婀娜, 娉婷婉约, 一看便知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此时大抵是有些惊慌,整个人如小鸟般偎在蒋盛霖的怀里瑟瑟发抖。
    蒋盛霖不时侧头温言两句,眉目间尽是呵护爱怜之意。
    容涴从蒋盛霖护着她的模样便知晓了,容舒说的是真的!
    蒋盛霖真的有个两情相悦的表妹!
    一股怒火从心口直冲上脑门,可愤怒之后便是漫天的委屈酸楚,容涴快把唇咬烂了方才压抑住鼻尖的酸涩。
    可她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转身便要下楼去。
    然她人都行至门口,就差推开那道门了,却又生生顿住了脚。
    容舒见她不动,忖了忖,便道:容涴你想好了,现在下去同蒋盛霖闹,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这门婚事作罢,要么婚事不作罢,但你嫁入蒋家后,从此不得蒋家人待见。
    画舫起火,蒋盛霖为护表妹,举止亲昵了些,虽不合礼,但也勉强圆得过去。
    容涴若下去闹,无异于是将蒋盛霖的面子狠狠踩在了脚下。
    如此一来,蒋家人怎可待见容涴?
    据她所知,蒋盛霖的母亲实则十分不喜容涴。
    容舒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任容涴自个儿做抉择。
    容涴脚上像是生了根,容舒说的话她不是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她才没下去闹。
    祖母为何那般看重她,秋韵堂为何在侯府能得脸面,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着承安侯府同蒋家的这门亲事。
    祖母不止一次提过,堂兄与几位弟弟日后都是要走科举的,若能有蒋家这样的清贵门庭做亲家,对兄长与弟弟大有裨益。
    阿兄阿弟只要能金榜题名,这上京便没人敢嘲笑承安侯府没底蕴了。
    容涴始终记着自己是承安侯府的姑娘,她,想要为侯府挣这样一份底蕴。
    少女一言不发地捏紧了手上的团扇,心中那把怒火渐渐灭了,眼眶却愈发红。
    容舒望着她挺得直直的背影,道:你要做何选择是你的事,我不管。只你打小往我娘身上泼的脏水,给我一盆盆收回去!你说是我娘抢了裴姨娘的妻位,你说父亲喜欢裴姨娘,所以我娘就该退位让贤。如今我问问你,你可要给你蒋家哥哥的心上人退位让贤?
    我娘当初嫁入承安侯府时,甚至不知裴姨娘的存在。你比她好,你提前知晓了,你要如何做?这些年来,阿娘从来不去秋韵堂打搅过父亲与裴姨娘。你扪心自问,等你嫁入了蒋家,你可能做到将蒋盛霖送到他表妹身边,自此不去打扰?
    容舒渐渐冷下了脸色。
    你也别觉着给我娘敬茶磕头是天大的委屈,我话搁在这,你若不想从清蘅院出嫁,可以,把阿娘给你备的嫁妆还我,你若不还,我亲自上蒋家讨要!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没有这样的理!
    容涴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珠子落下,扬起头道:
    为何不嫁?我偏要堂堂正正地嫁入蒋家,蒋家哥哥心里有我,我才不信他会为了一个表妹就同我离心。
    容舒早就知晓容涴会如何选。
    也不意外,前世侯府落难,容涴被蒋家那位大夫人禁了足。裴姨娘从大理寺狱出来,头一件事便是去蒋家看容涴。
    只当时那位大夫人却将裴姨娘拒之门外,生生令她吃了个闭门羹。
    彼时容涴刚怀上第二个孩子,惊怒之下,孩子没保住。
    蒋家当初在裴家出事时,选择了袖手旁观。承安侯府落难,自然更不可能伸出援手。
    裴姨娘后来求到了容舒这。
    那会顾长晋已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极得皇上看重,蒋家人看在顾长晋的面上,对容舒多少会客气些。
    只容舒去蒋家要人时,容涴却不愿意跟她走。
    我不能走,我走了,茵姐儿怎么办?我不能把茵姐儿交给那贱人抚养。容涴摇着头,一脸病色道:况且,只要我还是蒋盛霖的妻子,旁人多多少少会顾忌些,兴许父亲与母亲会过得好些。
    说到这,她声音一顿,抬起眼看着容舒,一字一句道:阿姐,从前是我不懂事。
    人的懂事都是在一次又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里学来的。
    从前在闺中,容涴在容舒面前从来都是骄傲的,像一只永远斗志昂扬的孔雀。
    她这位二妹妹为了裴姨娘拼了命地去经营自己的名声,琴棋书画样样都要拔尖,恨不能让整个上京的人都知晓,裴韵的女儿一点儿也不比旁的高门贵女差。
    嫁入蒋家,是她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刻。
    她以为蒋家会是她日后的依仗。
    只她不明白,这世间有好多依仗就如同那建在海边的沙堡,一个大浪过来,连个底子都留不住。
    嫁入蒋家不到三年,她身上那点傲气再不复见,像一只被人拔了翅羽碎了骨头的孔雀。
    一个临近婚期还要与旁的姑娘出来游江赏灯的人,你觉得成亲后便会敬重你了么?容舒淡淡道:蒋家与蒋盛霖不是你的依仗,也不是承安侯府的依仗,他们靠不住。
    上辈子容家的倾覆之祸早就让容舒看清了蒋家人的嘴脸。她是不喜秋韵堂的人,但她更厌恶似蒋家这般道貌岸然的所谓簪缨世家。
    你懂什么?容涴恼羞成怒,涨红了脸道:蒋家不是,难不成顾长晋是?你以为我不知,当初祖母与父亲根本不同意你嫁他,是你自己非要嫁过去!气得祖母禁了你一个月的足!
    容舒并未被她激怒,只平静道:我嫁他是因着我心悦于他,便他是尺板斗食的小官又如何?我喜欢我便嫁。若我不喜他,他便是哪日大权在握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与他和离,不该也不值得留恋的人,我绝不会留恋。
    你口口声声说蒋盛霖心里有你,说是为了承安侯府,承认吧,容涴,你只是舍不得这桩婚姻带来的荣光。你嫁不嫁蒋盛霖我不管,只你若敢不敬我娘,你瞧我敢不敢上蒋家找你未来婆母讨要嫁妆。
    话不投机半句多。
    容舒不欲再多说,捡起放在桌面的团扇,便让盈月出去外头结账。
    今日权当是我请你看了场戏,你若还想继续看戏,只管留下,银子我给你付。若不想,现下我就送你回侯府。
    话落,她提步出了厢房。
    下楼的木梯子要越过旁边几间相邻的厢房,容舒从天字四号房经过时,并不知她与容涴的对话俱都入了顾长晋的耳。
    顾长晋来这已有一刻钟的光景,手中的茶他一口未喝,察觉到茶已凉透时,容舒那辆华盖马车已经驶离临江楼。
    容家那位二姑娘跟着她离去。
    原还怕她会被人欺负的,现下看来,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这姑娘嘴儿厉害着呢,往人心里头捅刀子都不见血的。
    顾长晋放下茶盏,缓步出了临江楼。
    常吉与横平来接,以为他是要直接回梧桐巷,便也没问,等顾长晋上了车,常吉便乐不可支道:
    那蒋家大公子胆儿忒小,我不过是在画舫那儿放了把烟,他便慌里慌张跑下画舫了。啧,就他这点儿起子,承安侯府的人也好意思拿他来同主子相提并论。
    顾长晋却没听,望了望窗,淡淡吩咐道:回刑部,最近我都宿在刑部,一会你便回去书房给我取些用物。
    常吉一怔:现,现下便要回刑部?
    嗯,司寇大人给我分了两桩新案子,眼下正是考课的关键期,这两桩案子我要尽早办好。再者,顾长晋半阖下眼,淡淡道:马上便要到会试。
    常吉一听便有些恍然。
    会试三年一度,十二年前的科考舞弊案,嘉佑帝的雷霆手段,上京百姓至今犹心有余悸。
    是以每回一到会试,各部衙门都会严阵以待。
    陆司寇眼下越发器重主子,这对主子来说是好事。许鹂儿案与杨旭案,主子都立了功,想来今岁的考课至少能升到五品。
    若是幸运,从四品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常吉也不再多问,把顾长晋送到刑部便回了梧桐巷取日常用物。
    刑部值房此时空空荡荡的,年节刚过,大多数臣公心里还疏懒着,到点下值便归了家。
    这会整个衙门就只得顾长晋一人。
    顾长晋伏案看判牍,强逼着自己将所有心神都放在这些公文里。
    可看着看着,脑中又会猝不及防地想起方才容涴、容舒的对话。
    徐馥与承安侯府走完了五礼后方知会他,两个月后要与承安侯的嫡长女成亲,那时他连容舒是谁都不知晓,只当她是徐馥往他身边安插的一枚棋子。
    便也不知,曾经这姑娘被训斥、被禁足、被取笑,就是为了要嫁他,要到他身边来。
    那时,她是当真喜欢极了他的吧。
    只如今,那些喜欢都没了。
    也好。
    成婚时他远着她不就是为了让她死心么?
    如今她终于死心了,又有甚不好的?
    是以,没有必要觉着难受,心痛便更不必了。
    便是他对她有些动心,可也不过是成亲了半年而已,怎可能会放不下?
    只为何
    心仍是冷飕飕的,似有风雪侵袭,端的是苍凉无状。
    顾长晋简直是要为自己这番愁肠万千的模样笑出声了。
    顾允直,有甚好苍凉好心痛的?
    唇角勾起一丝哂笑,男人掷笔,揉了揉眉心,起身推开了窗。
    寒风猎猎,树影婆娑,雪光迤逦在廊下。
    他按着胸膛,缓缓垂下了眼。
    不过是一场情动而已,等她离开了梧桐巷,一切就又能回到原点了。
    时间一晃便到了二月,几场大雪过后,上京那片阴沉沉的天终是见了晴。
    顾长晋在刑部夙夜不懈地忙着,几乎是不着家。
    容舒隐约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他不曾这般忙碌过的。对他如今日日宿在刑部的事,她虽有些困惑,但也并未多想。
    容涴定在二月廿八那日出嫁,阿娘马上便要回去侯府,她自然也要跟着回去。
    顾长晋在刑部忙,她便在松思院忙,当初嫁入顾家时,她带来了不少嫁妆,这些个东西她都打算搬回鸣鹿院去。
    倒不是她舍不得这点东西,实在是这都是些极私密的物什。
    便说那拔步床,那是她睡过的床,日后顾长晋与闻姑娘成亲了,总不好让他们继续睡在这床上罢?
    她不觉膈应,他们都要觉着膈应了。
    容舒这点子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管是顾长晋还是那位素未谋面的闻姑娘,都不会希望在松思院看到任何她留下的旧物。
    是以,该带走的物什她是一件都不会留,最好将她在松思院的所有痕迹都清理得一干二净方才好。
    如此忙碌一番,二月初十那日,沈氏派人来递消息,说她回了顾府。
    容舒当即便回了清蘅院。
    这一日恰巧也是会试开始之日,国子监给所有监生都放了三日假,容家大郎容泽自也回了承安侯府。
    容舒自出嫁后便不曾见过容泽,她与这位兄长的关系一惯来好,回到清蘅院后不必沈氏催促,便提着裙裾便匆匆往沉茵院去。
    府里的弟弟妹妹都喜欢这位待人温和的兄长,容舒到的时候,二郎、三郎、四郎还有三妹妹都在,容家的小辈就差容涴一人没来。
    容舒坐下没多久便听容淇道:上趟大姐姐将二姐姐送回来侯府后,二姐姐闭门不出足有两日呢,谁都不肯见。大姐姐,你们那日究竟是去了哪里啊?
    过了年,容淇已经十二岁了,可性子还是那般天真,该问的不该问的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容舒笑笑道:去临江楼看江上的花灯呀,二妹妹大抵是那日吹了江风犯头疾罢了。再者,这不是马上便到迎亲的日子了么,二妹妹兴许也是紧张。
    三两拨千金地便将这话题岔开了去。
    容舒猜那日临江楼的事,容涴大抵连裴姨娘都不曾说,怕裴姨娘会去蒋家要个说法。她惯来是个极好强的性子,怎肯让旁人看笑话?
    今个之所以不来沉茵院,大抵是不想见着她吧。
    容舒倒是无甚所谓的,她来这是为了见大堂兄,不是为了见容涴。
    同容淇有一搭没一搭地叙了几句话,见几个弟弟终于走开了,容舒忙拿起个木匣子,走过去递与容泽,笑意盈然道:这是昭昭给阿兄补的生辰礼。
    容泽的生辰就在除夕那日,因着沈氏不在侯府,除夕的家宴容舒自然是没来,也就没得机会给容泽送生辰礼了。
    容泽笑着道谢:还以为你连阿兄也气,这才不肯来见我。
    怎会?容舒笑道:我气谁都不会气你与大伯母的。
    顿了顿,又好奇道:阿兄今岁怎地没去参加会试?
    容泽去岁便中了举,本以为他今年会下场参加会试。
    容泽道:老师说我积累不够,今岁不适宜下场。不仅仅是我,国子监不少过了乡试的监生今岁都没有下场。
    容舒有些诧异,竟是国子监的先生不让大堂兄下场的?
    这还真是瞎猫撞上死老鼠了。
    嘉佑二十一年的会试有一场大风波,没有参加会试的举子都因此逃过了一劫。
    容舒当时十分庆幸大堂兄并未下场,现下听大堂兄的意思,国子监大部分监生今岁竟都没有下场?
    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她心中隐约觉着有些蹊跷。
    只她到底是个困囿于内宅的闺阁女子,官场之事离她太远,便是觉得蹊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好按下心中的困惑不再提。
    容泽细细打量容舒的面色,温和道:顾大人待昭昭可好?若是不好,你别藏在心里,尽可同阿兄说。
    容泽与顾长晋只在迎亲那日见过一面,可他对顾长晋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未及冠便能蟾宫摘桂,未入仕便敢以命相拼,告倒济南府一大片贪官污吏,当了官后又能不畏强权匡扶正义,从厂卫手里救下许鹂儿的命。
    世间文臣之楷模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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