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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25)

    又或者说,对那些人来说,这两个无辜可怜的姑娘,不过是用来煽动起民愤的棋子。
    她们的死,是一手妙棋。
    听说这次告倒那杨旭的一些罪证就是姑爷暗访回来的,盈雀忍不住竖起个拇指,姑爷可真厉害哩。姑娘,您说姑爷这次能加官升职吗?
    清蘅院与秋韵堂的下人最爱互别苗头,盈雀是清蘅院的人,自是看不顺眼秋韵堂那些人整日里把那蒋家大公子挂嘴头。
    姑爷若是能升官,定能气死秋韵堂的人。
    能从六品小官升到五品也好呀!
    盈雀的话倒是叫容舒微微出了会神,明年顾长晋可是连跳两级,从六品刑部员外郎擢升到都察院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
    容舒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顾长晋在斗倒杨旭的风波里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张妈妈从屋内掀帘子出来,容舒回神,忙起身道:可是阿娘醒来了?
    张妈妈颔首,十分高兴道:夫人说她想吃点儿碧梗粥,老奴这就去让厨房的婆子煨上。
    容舒闻言面色一喜,一手拎着裙裾,一手捧着木芙蓉进了屋。
    沈氏早几日便醒来了,醒来后大抵是身子太虚,一点儿食欲都无,这两日都只能喝点儿汤水。
    今儿想吃碧梗粥,想来是身子在见好了。
    容舒把新摘的木芙蓉插入床头小几的花瓶子里,擦干净手便拉过一张酸枝木绣海棠花样圆凳坐下,对沈氏道:阿娘今儿感觉可好些了?
    沈氏由周嬷嬷扶着靠在大迎枕上,嗔道:自是好多了,过两日大抵能下床透透风。再不出去走走,我怕我这骨头都快要霉掉了。
    容舒可不依:那不成。孙医正说了,至少要再躺十日呢。再说,前几日又下了雨,外头的风都凉丝丝的。
    沈氏也知晓自己这趟是吓坏女儿了。
    前两日她醒来时,昭昭就坐在贵妃榻上看账册,见她睁眼了,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掉个没完。
    她这姑娘自小就稀罕她的金豆豆,等闲不轻易哭,那会就同个小孩儿般嚎啕大哭,可把沈氏心疼得不得了。
    沈氏心下一叹,道:成成成,阿娘再躺九日,之后咱们便搬到京郊的庄子去。
    容舒怔楞了下,唤了声阿娘。
    沈氏这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许多事都看开了。
    你回来侯府半个月,都快要把秋韵堂同荷安堂搬了个半空,外头的秋风都没得你厉害,再不走,仔细旁人要拿扫帚赶你出去。
    容舒道:那些东西本就是阿娘的,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您还有几幅字画、几块好墨、并几匣子
    那些东西阿娘这里还有不少呢,你行行好,就此打住罢。沈氏好笑道:阿娘的账册你不是都翻过了么?
    容舒清点过沈氏的账册方知晓自家阿娘手里头阔着呢。
    当初外祖父把沈家半数家产捐出去后,余下的家产一分为二,五成留给舅舅守住沈家的家业,五成都给了阿娘。
    只外祖父留了个心眼,那五成家产里只拿了两成做嫁妆,余下三成让阿娘私下藏在了扬州府,连舅舅都不许说。
    然阿娘钱多,不代表就不能要回被人拿走的东西。
    容舒笑眯眯的,也不同沈氏说她今儿又从父亲那里捞回来两锭古墨。
    阿娘说搬去庄子住的事儿,可是真的?不骗昭昭?
    骗你作甚?沈氏白了容舒一眼,道:我若是不去庄子住,你便是回了梧桐巷也睡得不安稳。
    沈氏言出必行,到得能下床了,便差人打点去庄子的东西。
    临行的前一晚,容珣过来清蘅院,几度欲言又止。
    自从沈氏醒来后,他早晚都要来清蘅院坐上片刻,沈氏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年轻时还会因着他对昭昭不够好,同他吵几嘴的,可随着昭昭长大,她的心也淡了下来,连同容珣吵架的念头都没了。
    这几日也是如此,容珣大抵也习惯了,也不恼,在榻边坐足了两刻钟方离开。
    沈氏靠坐在榻上,道:侯爷有话但说无妨。
    她瘦了许多,明艳如海棠的脸了无血色,多了点羸弱的意味。
    容珣看着她,温和道:你准备去庄子住多久?
    沈氏语气淡淡:等我在庄子把身子养好了再说罢,我这身子没个三五年大抵也养不好。只侯爷放心,容涴成亲时我会回来看她出嫁,她既然要从清蘅院出嫁,我作为嫡母,又怎能不在?
    昭昭费那般大的功夫替她这个主母争个面子,她自然不会拂女儿的意。总归等容涴出嫁了,她也会回庄子去。
    容珣听出她的意思,默了默,随即放轻了声音,道:珍娘,你说我们还能回到初成婚的那一年吗?
    沈氏先是抬眼微怔,旋即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道:容珣,你莫要同我说,我这遭死里逃生令你觉着你心里头有我。
    容珣沉默不语,瞧着竟像是默认了。
    沈氏的笑容里难掩讽刺。
    当初他要纳裴韵时,她早就同他说清楚了,三个人的婚姻太挤,她愿意退出来,成全他与裴韵。
    就当自己是来侯府做买卖的,而不是来同他结发成夫妻的。
    容珣,你若心里有我,不会在我有孕时纳裴姨娘,也不会任由你母亲将昭昭逼离侯府。你心里无我,从来无我。日后,这样的话休要再提,我不想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第二十九章
    自家阿娘与父亲的这番对话, 容舒自是不知。
    这大半月来,父亲纵着她要东西,祖母差人来训斥她时, 他也替她挡了回去。
    容舒长到十八岁, 还是头一回见容珣有点儿父亲的模样。
    只是太晚了, 她已经不是幼时那个等着父亲抱的小女娃了。
    父亲离开时魂不守舍的,瞧着好像有些悲伤。容舒只当没瞧见,总归他回了秋韵堂会有人安慰他。
    翌日一早, 容舒难掩雀跃地坐上了马车,一抛温婉沉稳的大家贵女做派。
    沈氏睇她:可让人去知会允直了?
    容舒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她把这茬给忘了。
    虽说顾长晋不会在意她是住侯府还是住庄子,但依照规矩, 她还是该告知一声的。
    沈氏一脸无奈, 掀开帘子让周嬷嬷遣人去梧桐巷递话。
    不多时,马车便踏着辚辚之声出了城,往京郊的鸣鹿院去。
    马车出城门的时候,沈氏派的人也到了梧桐巷。
    顾长晋下值回来, 常吉便提了一嘴儿容舒与沈氏去庄子住的事。
    清蘅院的事他一直知晓, 此时听常吉这么一说,下意识便想
    容舒与她娘去庄子住, 可是侯府那些人相逼了?
    大约住多久会归来?
    这些问题冒出来的同时,顾长晋心中立即又起了个念头:如此也好,她不喜欢承安侯府, 去庄子大概会快活自在些。
    从前她在扬州最爱进山里宿个十天半月的, 说山上一日, 胜却城中十日。
    顾长晋摘乌纱帽的动作一顿。
    又来了。
    那些与她相关的事总是见缝插针般, 时不时从脑海冒出。
    明明那些事他从不曾听闻过, 椎云的信里也不曾提及,容舒亦不曾同他说过。
    可他偏偏就是知晓。
    顾长晋不愿深究他为何会知晓,半落下眸光,碾碎了原先盘桓在舌尖的问题,淡淡嗯了声。
    常吉觑着他的脸色,不知为何,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主子的气息十分僵冷。
    莫不是朝堂上又有烦心事了?
    思及此,他立马从袖筒里抽出一封信,压低声音道:主子,椎云回信了。
    顾长晋眸光一凝,让常吉拆了信。
    阅毕,他捏着那薄薄的信纸沉思了小半个时辰,常吉见他不语,也不敢吱声,待得顾长晋将信扔进铜炉里烧,方问:椎云那头可是有甚不好的消息?
    十多年前戏楼的那场火的确是人为的。火起时,整座戏楼的门都被锁了,一整个戏班子的人都在里头,除了柳元。
    常吉瞳孔一缩。
    这是将一整个戏班子的人活活烧死了?这般狠辣的手段,定是杨旭那阉孙子干的缺德事!只那柳元,究竟是甚态度?
    柳元是甚态度?
    顾长晋轻叩书案。
    椎云说柳元一瞬不错地看着那场大火将戏楼烧成灰,旋即便笑吟吟地跟着杨旭回了府,当夜便拜了杨旭做干爹,第二日就在那府里开开心心地给杨旭唱起小曲来。
    顾长晋长指一顿,难说。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柳元此人,顾长晋暂且摸不透。
    而他背后之人是谁,顾长晋同样没有头绪。
    那人手里分明握着杨旭的所有罪证,却只命柳元在他大婚之日送来一份杨旭卖官鬻爵的密信。
    那密信扳不倒杨旭,若他当初拿到密信便急功近利地告起杨旭,不仅伤不了杨旭,反而会让杨旭起戒心,甚至会令他的走金殿之举多了点功利意味,惹帝心不喜。
    那人用他还有许鹂儿案,蒙蔽了杨旭的双目,使其放松了戒心。
    杨旭以为舍弃一个侄子以及他御前秉笔的位置,便能将许鹂儿案引起的风波彻底平息。
    却不料在他卸下心神的刹那,一场万民请愿的暴乱轰轰烈烈地开启了文官们对他的攻讦。
    杨旭被关押后,顾长晋再回想这两月来的种种,很快便想明白了,柳元送来的第一封密信是他背后人对自己的考验。
    唯有过了那人的考验,他才能拿到那一匣子罪证,送到大司寇手里。
    是什么人在考验他?
    那人又为何一定要置杨旭于死地?
    为了削弱司礼监的势力,还是为了除掉一个挡路的棋子?
    顾长晋盯着铜炉上的灰烬,缓缓阖起了眼。
    时间一晃便到了十二月。
    容舒在鸣鹿院住了一个多月,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除了每日抽出几个时辰翻看侯府的老账册查账,旁的时间都是在陪沈氏调香抚琴作画,偶尔还亲自下厨给沈氏做些甜羹。
    沈氏见她都要乐不思蜀了,到得廿一这日便将她赶回了梧桐巷。
    你离开夫家也快两个月,再不回旁人可是要戳你脊梁骨了。允直与顾夫人体谅你孝顺,允你回侯府陪我,但你不能仗着旁人体谅便得寸进尺。马上年关将至,这是你在顾家过的第一个年,你不能不回。
    容舒欲言又止,很想同沈氏说顾家过年可冷清了,一点儿都比不上鸣鹿院热闹。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到这会都没敢同沈氏说她想和顾长晋和离的事,一是阿娘这趟到底是大伤了底子,她实在是不欲阿娘再操心任何事。
    二是阿娘未必会同意她和离。
    当初阿娘一知道她喜欢顾长晋便排除万难替她定下了亲事,就为了让她嫁个自己喜欢的人。
    曾经她是真的喜欢极了顾长晋,绣嫁妆时阿娘不知打趣了她多少次。
    这会便是她说不喜欢顾长晋了,在阿娘眼里也不过是当她小孩儿心性,不会信的。
    在和离这事上,她准备先斩后奏。
    只可惜霓旌到这会都还不曾回信,也不知她打听到闻溪的下落没。
    霓旌还有穆大哥每隔四个月便会给府里的老管家送信报平安,年关定然也会送信,届时霓旌不管找没找到人都会给她递个话。
    容舒回去上京正好可以去将军府问问。
    重重思量之下,容舒乖乖带着还未看完的那些个旧账册回了梧桐巷。
    夜里松思院又亮起了灯,廊下昏黄的灯色延绵到月洞门,将地上的霜雪照出泠泠之光。
    容舒回顾府的事,顾长晋在下值时便听横平说了。
    进松思院时,容舒正用熏笼取暖。
    便见她双膝曲起,淡紫色的袄裙裙裾罩着那熏笼,将裙裾支出一个半圆的小拱桥。
    不必掀开那裙裾,顾长晋都知晓,她那双小脚丫定然正挨着里头的小熏笼。
    这姑娘最是怕冷,但凡天凉点儿,手手脚脚便要寻热源。
    顾长晋这会都还记着梦里她的脚丫子紧贴他小腿肚的感觉。
    脚步一缓,他晃了一下神。
    张妈妈正带着盈月、盈雀在拔步床四周摆炭盆,余光瞥见顿在屏门外的男人,讶异道:姑爷。
    容舒忙回首,见顾长晋穿着一身官服立在那,便知他是刚从衙署回来,忙从榻上下来,趿上一双蝴蝶鞋,盈盈一福,温婉笑道:郎君下值了。
    她下晌回到顾府便先去了趟六邈堂请安,熏了一身的药气。
    这会刚沐浴过,娇靥潮绯,眸若秋波,一头半湿的发垂在身后,被门里灌入的风撩起几缕颊边的碎发。
    大抵是风冷了些,秀气的鼻不自觉地缩了缩。
    顾长晋下意识便将身后的门一阖,道:母亲如何了?近来刑部事多,未能亲自去探望,还望夫人见谅。
    容舒心里挺惊讶的,没想到这位忙得废寝忘食的顾大人居然也会记挂着阿娘。
    唇角压出深深的笑靥,她感激道:阿娘伤了些底子,但如今正一日日见好呢,多谢郎君挂怀。
    先前阿娘还未醒来,他曾派常吉往侯府送东西,还让她安心留在侯府照顾阿娘,不必急着回梧桐巷。
    周嬷嬷与张妈妈老怀安慰地说姑爷是个体贴人。
    容舒倒不会因着顾长晋这点体贴便觉他对她有情,她不在顾府,他兴许还能更自在些。
    只她对顾长晋的感激亦是真心实意的,若不是他及时将孙道平送到侯府,她与阿娘只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顾长晋听出她语气里的感激,略顿了顿,道:许鹂儿已经进宫,如今由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宫嬷亲自教导。年关一过,三法司会一起提审杨旭一党,杨旭的命如今已是无人敢保。
    他贸贸然提起许鹂儿与杨旭,容舒听得一怔,很快便听明白了,他这是在替许鹂儿报平安。
    于是冁然一笑,弯成月牙的眼眸似盛满星光的湖泊。
    那可真是太好了,郎君的努力没有白费,鹂儿也不用怕会遇着杨旭的人了。
    她是真心为许鹂儿高兴,杨旭一党没了,她在宫里也能踏踏实实地做女史了。
    多谢郎君特地同妾身给鹂儿报平安。说着又是恭敬地一福身。
    顾长晋淡淡颔首,他也不多逗留,说完该说的便出了屋,回书房去了。
    盈雀鼓着腮帮子道:姑爷怎地又宿在书房了?那么个冷飕飕的地儿,有甚好的?
    容舒早就猜着了,前世的这会他是真的忙得紧的,一直都宿在书房。
    后来会来松思院住,还是她厚着脸皮去同他挤书房的罗汉床,这才将他逼回了松思院。
    彼时容舒是当真想在书房陪他睡,谁料那罗汉床又硬又冷,她睡了没几日便冻出病来。
    想起那会自己的行径,容舒脸颊都有些烫。
    要搁现下,傻子才去书房白挨冻呢,她这拔步床放上炭盆,把幔帐一放,再冷的霜雪天都是温暖如春的,不知多舒服。
    张妈妈虎下脸训了盈雀一声:姑爷公务繁忙,宿在书房也是为了百姓,你在这多嘴甚!
    容舒缩了缩肩,软语笑道:二爷爱睡书房便睡书房,这拔步床他大抵也不爱睡。言罢,便甩下软绸鞋上了榻,拨了拨熏笼里的细碳,继续暖脚丫子去了。
    张妈妈听出容舒话里的调侃,疑惑地望了她一眼,见她面上并无悲伤难过的神色,这才松了口气,瞪了盈雀一眼。
    盈雀吐了吐舌头,不再多嘴。
    容舒一夜好眠。
    临近年关,上京是一日比一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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