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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岁(149)

    等瞧见薛诺伸手打开盒子,陈二爷才说道:这里头是五千两银子,全当这次薛公子受伤的诊费,还有那支三十年的老山参,正好给薛公子补补身子。
    银子常见,那三十年山参却极为难得。
    薛诺挑眉:陈大人阔气。
    陈二爷闻言刚想说话,就见薛诺合上了盖子,直接将那锦盒朝前一推,
    只无功不受禄。陈二爷也说了昨天的事情是我倒霉,与你们陈家没什么关系,我怎能收陈大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头上这伤和我阿姐受的委屈,自有陛下替我们做主,倒是陈老爷子大寿,有人在陈家行凶让大喜之日沾了血气,让得老爷子还未离朝就成了笑话,这般行径才最让人难以忍受。
    薛诺点了点那锦盒说道,
    我跟沈却昨日就求了沈老爷子和太子,绝不能让人这般欺辱陈家,也不能叫人觉得陈老爷子离开朝堂就再无威信,等稍晚些我们就进宫去求陛下,让陈家随靖安伯一起亲审此事。
    沈却看着薛诺话后陈二爷陡然变化的脸色,在旁淡声说道:
    我和阿诺向来仰慕陈老爷子,他在朝中多年又是何等德高望重,这次若不能让陈家严惩了平远伯和四皇子,替陈老爷子出口恶气,将来谁都能踩着老爷子脸面爬到陈家头上,不将老爷子放在眼里。
    陈大人放心,我们定会说服陛下,绝不会让陈家受了委屈。
    陈家也别想置身事外。
    陈二爷听着沈却他们的话脸都有些青了,原以为沈忠康不在府中,他特意寻着薛诺和沈却在时只消糊弄几句让他们收了那些银子和山参,陈家与此事就撇清干系,平远伯和四皇子那头他们不用再插手,可谁能想到这两年轻人这般难缠。
    薛诺也就罢了,早就听闻她性子不好招惹,可沈却当初那般温润如玉翩翩君子,如今挖苦起人来怎么也损得没边。
    陈梁在旁忍不住说道:平远伯他们想害的是你们,想攀扯的也是沈家和太子,跟我祖父有什么关系!
    沈却扬唇:五公子这话就错了,老爷子在朝几十年,本该风光退下荣养天年,偏被平远伯他们欺上门来。
    平远伯等人固然是针对阿诺姐弟,可动手的地方在陈家,伤的也是陈家颜面,如若阿诺因此丧命,陈家又岂能置身事外?
    第342章 卷宗
    陈梁怒道:可他又没事
    我没事那是我运气好,若有事呢?
    薛诺扫了愣头青陈梁一眼,这才看向一旁的陈二爷,
    陈老爷子好歹也是两朝元辅,平远伯他们敢动了陈家送往沈家的帖子,借你们的手来害我和阿姐,陈家若不回击一二,旁人不会觉得陈家仁善,只会疑心陈老爷子立场。
    四皇子他们目的是何陈大人也清楚,你们这般忍让,知道的是你们不想与四皇子计较,可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家与他们勾结。
    到时旁人会说老爷子告老是假,帮着四皇子迫害太子是真,就算退一万步朝中皆是明理之人,可陈家被人欺到头上却不反击,旁人会怎么看待陈家?老爷子的颜面又在何处?
    陈二爷脸色神色变化不断,一旁陈梁也是捏紧了拳头。
    屋中气氛一时间有些针锋相对,薛诺的话也尖锐地让人回避不了。
    陈二爷脸色微僵着说道:我父亲既已告老,自然也不在意这些虚名。
    沈却冷淡道:陈老爷子不在意,陈家上下也不在意?陈大人是打算跟着老爷子回乡之后从此便再不入仕途,还是觉得老爷子离京之后,陈家子嗣将来不用再回朝堂?
    陈家若人人可欺,陈家子嗣将来如何自处?况且老爷子固然有隐退之心,可旁人让他安然退走了吗?
    沈却的话格外尖锐,
    哪怕四皇子他们存着半点敬畏之心,昨日就不会扰了老爷子寿辰,踩着你们陈家的脸面动手!
    陈二爷原是想要敷衍过去,哪怕知道沈却他们不过是激将之言,可听到后面却依旧忍不住沉了脸。
    他何曾不怨四皇子和平远伯,什么地方不好选,偏选陈家动手。
    若可能,他怎愿意放过他们?
    沈却收敛了些锋芒,温声说道:老爷子为了大业操劳几十年,无论是祖父还是我们,都绝不会任由旁人欺到他老人家头上。
    陈二爷紧抿着唇看着一副为着陈家着想的沈却,突然就想起今日过来之前父亲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父亲曾说京中风雨欲来,以陈家根底掺合其中怕是难以保全,所以他才从元辅之位退了下来,告老还乡带着府中老小返回祖籍之地避祸。
    陈二爷一直谨记着他父亲的话,也同样想要陈家安稳离开,所以才不想掺合到平远伯和四皇子他们的事情里。
    今日来沈家之前,陈老爷子给了他一些东西,让他交给沈家和薛诺作为赔罪礼,可那些东西却格外烫手。
    陈二爷觉得他们既然已经打算离京,就不该再掺合这些事情,也没必要在离开之前去得罪其他人,所以才换成了银票和山参,可陈老爷子跟他说,若不给沈家一些诚意,他们没那么容易让陈家置身事外。
    陈二爷当时不信,可如今对着沈却他们方才知道,原来父亲说的是真的。
    这沈家老的狡猾,小的奸诈,一窝子狐狸。
    薛诺见对面的人脸色跟染坊似的变化不断,朝前推了推那盒子:这些东西陈大人拿回去吧,我和沈却还要去大长公主府一趟,就不陪陈大人多坐了。
    陈二爷见两人送客连忙开口:送出手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薛诺淡声道:无功不受禄。
    陈二爷深吸口气:怎会无功,其实方才是我没把话说清楚,这些东西既是赔罪礼,也同样是有事相求的酬礼。
    我今日过来除了送这些东西外,还有件事情想要请沈大人和沈元辅帮忙。
    他算是看出来眼前二人不好糊弄,而且有些油盐不进,他直接从袖中取出先前陈寅给他的那些东西,伸手递给沈却。
    沈却扬眉:这是?
    陈二爷说道:这是我父亲托我转交给沈元辅的,都是他这些年无意间收集的东西,父亲说他已经年迈,很多事情实在是没精力去打理,所以只能将这些托付给沈元辅。
    沈却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东西。
    陈二爷说道:陈家在京中已无官职,实在不便再掺合到朝中争斗,这些东西是父亲送给沈家的临别礼物。
    父亲让我转告元辅,五日后陈家上下便要离京,到时候四皇子和平远伯的事情,还请沈大人和元辅、太子殿下多担待。
    这一次陈二爷说话格外实诚,也将那些小心思收敛的干净。
    沈却闻言说道:陈大人言重了,我祖父与老爷子本就是莫逆之交,沈家与陈家也向来交好,您方才若说老爷子已经定好离京之日,我断不会拿四皇子他们的事情来让老爷子操心。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薛诺后,言笑晏晏间好像完全忘记自个儿刚才是怎么威胁陈二爷的,只笑容和煦说道,
    您放心,老爷子既有交代,沈家义不容辞,四皇子和平远伯的事情有我们出面,绝不会让此事耽搁了老爷子离京的行程。
    陈二爷: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也是信了他的鬼了!
    心里低骂了两句,陈二爷脸上却是堆着笑:那就麻烦沈大人了。
    两人默契地仿佛方才隐藏的针锋从未有过,言语和气的像极了世交好友。
    沈却推拒那银票和山参,陈二爷说什么都不肯收回来,强行留给了薛诺之后,等从沈家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时,陈二爷忍不住心疼的滴血。
    父亲,你都把祖父的东西给他们了,干嘛还给银子
    陈梁也是心疼极了,那可是五千两银子,还有那山参,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陈二爷说道:那不然呢,给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来?!
    他都说了那是赔罪礼,又为了挽尊说成了谢礼,后路都被他自己给堵死了,他哪有脸将东西拿回来。
    更何况那沈却说着要还给他东西,薛诺却抱着盒子不撒手,早知道他就该直接把父亲给的东西交给了沈家就是,何必白白折腾一通,到最后东西给了不说,还赔上了自个儿家底。
    心肝儿疼!
    沈家这头,沈却送走了陈家父子,回来时就瞧见薛诺翻看着陈家送来的那叠东西,反倒是那山参和银票被她随意扔在一旁。
    沈却瞧了眼锦盒里的已经成了形的山参说道:这东西怕是不止五十年了,陈世元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
    谁叫他瞎打主意。
    薛诺歪在椅子上,弹了弹手里拿着的东西说道,这些东西明摆着是早就准备好的,陈寅也很清楚陈家想要置身事外需要付出些什么,偏这位陈二爷自作聪明想要推咱们挡刀,拿着点儿银子就想糊弄咱俩。
    她也是突然明白,陈寅为什么告老之后不愿意让陈家其他人留在朝中了。
    那位陈五公子冲动单蠢,这位陈二爷脑子简单,陈寅让他们来之前定然是交代过他们厉害关系,可这二人还试图拿些小恩小惠敷衍他们。
    陈寅那元辅之位早晚都要卸任的,他活着时自然能够庇护陈家上下,可一旦他没了,以这位陈二爷的脑子,怕不得被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沈却合上锦盒走到薛诺身旁坐下:陈老爷子怕也猜到我们想做什么了,这送来的名单里有好些都是我们之前没查出来的,比如这几个,还有这两个,表面上与谁都不亲近,没想到藏得这么深。
    薛诺淡声道:这些东西都是其次,你看看这个。
    她抽出最下面的一卷东西递给沈却,沈却刚才并没留意,闻言有些疑惑地接过看了一眼,随即就惊愕出声:永昭旧案的卷宗?!
    这东西怎么会在陈寅手里?!
    他记得他问过伍金良,也暗中与其他人打听过,当年永昭旧案的卷宗早就没了,连带着本该归档的那些东西据说也因为走水被烧毁了。
    可没想到陈寅手里居然有永昭旧案的卷宗。
    这卷宗纸张已经发黄,边缘甚至也有磨损的地方,但上面字迹清晰,有刑部、大理寺大印,甚至还加盖的有皇帝玉玺。
    卷宗之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永昭公主谋逆勾结南越,侵占土地残虐百姓贪污民脂民膏等等罪名,下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从永昭公主府抄出的巨额银款以及物件之类,光是现银就有三十万之数,金子更是以箱计。
    薛诺笑得嘲讽:我先前还以为孟德惠夸张了,没想到他还说少了。
    瞧瞧这上头写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母亲搬空了国库。
    沈却闻言也是想起从孟德惠手里拿回来的那张写着永昭公主府被抄时真正抄出来东西数目的单据,胸口也是涌着一股子郁气。
    第343章 私心
    外头寒风吹过,回府不久的石安拉着姜成站在廊下,他瞄一眼屋中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的自家公子和薛诺,再扫一眼杵在门前的金风,忍不住撞了撞姜成的胳膊:他一直都这样?
    姜成:怎样?
    石安学着金风板着脸:他不冷吗?杵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姜成闻言朝那边看了眼,金风是薛诺的人,也只听薛诺一人之言,薛诺信公子却未必信沈家其他人,每次与公子言谈时守门的事情都轮不着他们。
    石安见他没吭声忍不住嘀咕说道:当初在江南遇着薛诺时他还是个四处讨生计的小乞丐呢,谁能想到居然全是装的,亏得那会儿我还觉得他可怜,想尽办法帮着他讨好公子,结果他居然骗我
    只要想起那会子以为薛诺不识字,他傻不愣登地为着教她三字经反被她戏弄,到现在都还有府里护卫一见他就关心他的腰子,石安就是愤愤。
    姜成难得戏谑:谁叫你蠢?
    石安顿时不满瞪他:谁蠢了,我那是菩萨心肠,明明就是薛诺奸诈!
    那头金风隐约听到自家少主的名字,抬头朝着这边看来。
    姜成拍了石安一下:别胡说,小心金风揍你。
    我怕他!石安瞪眼。
    但到底知道薛诺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初在江南遇着的那个小乞丐,石安嘴里要强身子却老实,那边金风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两眼,只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直接收回目光,又安安静静杵在门前。
    这边屋中薛诺丝毫不知外头有人腹诽,她啪地一声合上了卷宗,朝着沈却说道:这卷宗我要留着,其他这些你拿去交给你祖父和太子。
    沈却嗯了声。
    薛诺顿时侧头看他。
    沈却说道:看我做什么?
    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薛诺皱着眉毛,你不是最顾全大局,也总怕我会胡来,这东西留在我手里,再加上孟德惠的证词,足以让天庆帝和皇室名声扫地,要是稍稍用些手段闹的天下大乱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应该劝我几句,让我将这东西交给太子和你祖父才对,怎么这么平静任由我拿走?
    沈却与她离得本就近,此时薛诺侧着头时,他清清楚楚能看到她黑眸里的纳闷和怀疑,他淡然说道:我劝了你,你就能把东西给我?
    那肯定不能!薛诺毫不犹豫。
    沈却被她的直白逗得眼中染上笑:那不就行了,你这般霸道性子,我怎敢虎口夺食?
    说笑了句,他神色才认真了几分,
    这卷宗本就是你母亲昭雪的关键,我虽怕你会一时冲动,可也没有理由让你将这些东西交给沈家和太子处置,你入京后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太子和沈家的前程也不是你的责任。
    沈却眉眼温和,
    我见过梦里的你,所以格外明白你为了沈家和太子隐忍多少,你已经很好了,我若再得寸进尺拦着你替你母亲报仇,甚至劝你与皇室和解,我怕会天打雷劈。
    人总要知足,对吗?
    薛诺有些怔愣地听着他的话,看着近在尺咫的人,突然就想起了在江南刚遇到沈却时,他穿着鹤绫锦袍站在巷子口神色冷漠地跟她背着大业律令,说要送她见官的样子,那时候他板正冷肃,如今却温和从容。
    明明还是同一个样子,却好像又有些不同。
    沈却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扭头见薛诺出神看他,他不由道:发什么愣呢?
    薛诺杵着下巴露齿一笑:沈却,我发现你又俊了。
    沈却无奈看她:胡说八道什么。
    他伸手朝着薛诺发顶揉了揉,这才说道:这卷宗你好生收着,别叫旁人知道了,至于剩下这些待会儿我会交给祖父和太子。
    不过有件事情我有些担心,陈寅那边是不是知道你身份了,否则他为何会在离京之前会这东西交给我们?
    沈却他们原本只是猜着陈寅当了元辅多年,既能震慑朝堂,又能于圣前倚重两朝不衰,他手中定然会握着些旁人没有的东西。
    他们本只打算借着昨日的事情从陈寅手中掏些有用的消息,可谁能想到陈寅居然送了他们这么大一份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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