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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鹤逐鹿(15)

    若不是自己见财眼开,非要拉上刚刚重伤捡回一条命的她去捉什么魇,她现在该好端端地坐在屋里喝茶。
    若不是自己胆小如鼠,非要让连老母鸡都避不开的她陪自己去拿手链深入险境,她现在该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医书。
    若不是自己无知托大,被蜘蛛妖困在法阵中,也不会逼得已经修为全失的她,动用血祭术来救自己,她现在该俏生生地在厨房窗口与自己斗嘴。
    鹿归月心中后悔不已羞愤难当,向着身旁柱子狠狠砸了一拳,小药庐内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尘雪。
    咳咳!咳咳!你要拆房啊?发什么疯?少在这碍手碍脚,给我到外面去!胡三针挥着手边赶灰尘,边赶鹿归月。
    鹿归月被胡三针赶出药庐,站在院内心急如焚,又帮不上什么忙,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乱转,却听院外有个人在叫自己。
    鹿侠士,鹿侠士你真的在这里。
    鹿归月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府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来了。
    鹿归月离开得太快,管家在街上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胡三针的徒弟,便带着家丁携着谢礼上门来了。
    鹿归月看着摆了满满一桌的钱财和礼品,越发恼自己,恨不得当即将满桌物件全掀翻在地,却听管家说:鹿侠士,胡神医妙手回春,各种稀世药材想必都齐全,希姑娘的伤定然不用担心。这里有支天山雪莲,也算是难得的好药材,我家老爷特意让我带来,以尽绵薄之力。
    鹿归月见了双眼一亮,耐下心,对管家道:刘老爷有心了,鹿归月谢过。现在正是疗伤关键,请恕我少陪了。
    鹿归月两句话便要打发刘府管家,管家知道希清伤重,知趣地离开了。
    鹿归月拿起天山雪莲,闻了闻,确实是有年头的好东西,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也能救回来。她忙拿着天山雪莲冲进药庐内。
    药庐内希清身上扎满了银针,胡三针急得满头大汗,正在翻箱倒柜地找医书,一边找一边念叨:在哪里?在哪里?我不能让她死在我手上,没有我胡三针救不回来的人!
    鹿归月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她忙拉住胡三针问:老头,你什么意思?她怎么样了?
    胡三针将手中医书狠狠砸在地上,气道:你还来问我?她重伤初愈,我早就说了多休养,最好连院门都不要出。你们倒好,不知道跑到哪个蜘蛛窝里,被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回来不说,还中了蛛毒。修真之人失去修为,身体本来就弱,光这两样就够要她命了。她倒好,明知身上的反噬散还没解,居然还敢调用灵力,现在气海跟被炸过一样,所有经脉都被灼伤,要没有天山雪莲中和,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鹿归月心中瞬间从大悲到大喜,她将手中天山雪莲递给胡三针,道:师父你看!
    这是!胡三针惊喜地看着天山雪莲,好啊,有救了,我胡三针的招牌总算保住了!
    说完便拿走天山雪莲配药去了。
    鹿归月这才放心一些,她蹲下身子握住希清的手,十指交叠,心中的焦急被掌心的灼热熨平,她这才感到眼角凉凉的,伸手一抹,竟是泪珠。
    有多久没哭了?
    自从娘亲去世后,十几年了吧。
    那日娘亲说带她去见爹爹,她还记得娘亲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欢喜。
    娘亲带她离开药庐时,胡三针百般阻拦,最后娘亲红了眼发疯似的吼他,他才在错愕中让了路。
    半天后,她们在一家小客栈中等到了爹爹。爹爹在房门外叫着娘亲的小名,将娘亲唤了出去。娘亲喜得像第一次嫁新郎一般,羞答答地推开门,开门的一瞬间,爹爹背着身的样子第一次出现在眼前,隔着床上垂下的纱帐,模模糊糊,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好魁梧好威风啊。
    爹爹说,想见见我们。
    爹爹说过,会给我们一个家。
    娘亲这样告诉我。
    可是娘亲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再见到她时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两天后胡三针在客栈中找到我,牵着我四处打听娘亲。
    找到第三天,终于在一座道家祭坛上找到了娘亲的尸身。
    三刀六洞,背叛者的刑罚。
    我看着已不成人样的躯体,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娘亲,直到胡三针从尸体上拿起一支珠钗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叫我磕头,我才觉得心头像被劈开一般疼痛无比。
    我以为胡三针会不要我,可他惦念着与娘亲的师兄妹情分,收养了我。只是日日都要在我耳边说,我爹是贼道人负心汉,害死了娘亲不得好死,道门没一个好东西。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我娘亲被我爹爹害死,那我算什么?我为什么来到这世上?报仇?我因他而生,生来便是为杀他吗?
    痛彻心扉,纠结否定,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直到我决定不再想这些事,将赚钱视为自己存在的最大意义,才从逃避中得到了一丝安宁。
    我经历过这样的痛苦,还以为此生再不会为什么人什么事流泪。
    后来听人说,那几日街上出现了好几个道士,据说是南方一个道门大派的,衣服上都绣着金丝祥云,我便前往南方寻人。
    那日一见你的道袍,我便觉得像,见到你师父的道袍,我更认定他是凌云阁弟子。后来我潜进凌云阁探查,正好遇到了你,为你送了护心镜。
    对不起,我骗了你。
    但是,希清,你一定要好起来。
    我不能,再失去。
    第29章 天山
    良久,胡三针端着热气腾腾的天山雪莲熬成的汤药进来,鹿归月接过汤药,小心地一勺一勺喂进希清嘴里。
    希清身上的热气消退了不少,脸上渐渐有了血色,鹿归月一颗心稍稍放下。看着病榻上这道愈发消瘦的人影,鹿归月忍不住解下身上的罩衣,轻轻为她盖上,温柔地掖一掖衣角,眼神心疼得像是在看情人。
    丫头,我说你不对劲啊!胡三针忍不住提醒道,不是说因为她是道门中人,知道很多消息才救的吗?
    鹿归月回了神,看着胡三针已花白的发鬓和脸上充满岁月痕迹的道道沟壑,一句不是的,我只是想她好好的,不管她是什么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张着嘴钉在原地。
    胡三针见她这样,心中疼惜,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从第一天你带她回来,我就知道,你对她不一样。
    我鹿归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竟无言以对。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胡三针摇了摇头道,方才煎药的时候,隔壁老李头都跟我说了。街上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帮刘家捉魇,差点被蜘蛛妖吃了,她是为了救你才搞成这样。
    或许这么多年是我太偏执了,道门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挨千刀的爹一样薄情寡性、铁石心肠。
    今后你要拿她当恩人还是做朋友,我都随你了。但你不许因为这样就忘了你娘的血海深仇!
    鹿归月已满脸泪水,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好,好,我不忘,我不忘。
    傻丫头,你哭什么?胡三针温言,轻轻将她眼角泪水拭去。
    其实这些年我也知道,亲爹害死亲娘,真真苦了你了。
    鹿归月忙摇头,声音却早已哭变了调:我不苦,我不苦。我有师父陪着,我幸福得很。说着扑进胡三针怀里,紧紧抱着他粗矮的腰身。
    唉。胡三针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其实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鹿归月从胡三针怀中抬起头,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多想,她真的不愿再失去了,可胡三针的话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她伤得太重,一株天山雪莲只能暂时压制她的经脉伤势,要想痊愈,得用天山雪莲入药,连饮四十九碗上等天雪莲汤,少一天都好不了,早晚经脉灼烧寸断而亡。
    那岂不是要很多天山雪莲?鹿归月心头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一株天山雪莲便已极珍贵,去哪里找这么多?
    是啊。胡三针摇了摇头,丫头,你还是看开点吧,她可能以后都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那样明丽出尘的谪仙临世般的她,要永远困在病榻这方寸之间,消散在这偏远蛮荒的世俗角落?
    不!鹿归月像是要把自己的心喊出来,她一定要醒过来!
    希清,你醒醒!你醒醒啊!鹿归月发了疯一般狠狠摇着希清。
    你冷静点!胡三针看着病榻上几乎被颠散的人忍不住拦住鹿归月。
    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透过她泛红的眉眼像是又看到了她的娘亲,当时她也是这样发了力地摇着自己,求自己让她和孩子走。
    其实他又怎么舍得让小师妹难过,他岂会不知被师父强留下来的小师妹,再没有一日快乐过。如果那个人确实可以让小师妹幸福,他可以默默做一个祝福者,但他知道那个人不能。
    眼前的丫头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如果不告诉她,或许丫头也永远不会快乐了吧。何况病榻上的这个人,看起来为人确实还算可靠。
    胡三针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开口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前一刻还状若癫狂的鹿归月,立即定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着胡三针:什么办法?
    胡三针叹了口气道:你带着她直奔天山,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山上找齐。
    好!我立刻就出发!
    傻丫头,天山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上哪去?何况天山离我们十万八千里,等你赶到黄花菜都凉透了!
    那你说怎么办!
    这里有一道符,是当年那个人送给你娘的,说是可以让人御风飞行,一日千里。
    说着胡三针从垫床脚的一沓破书里翻出一张白色符纸,递给了鹿归月。
    这是,他留下的?
    鹿归月一时有些愣住,她颤抖着伸出手,这是她第一次得到与爹爹有关的物什。
    可她旋即就决定将它用掉。
    她回房随手拿了件厚大衣穿上,又回来将希清用厚厚的披风裹好,胡三针已将药材、药罐、采药锄、兵器等一应物什收拾好,放在采药背篓里。
    鹿归月背着背篓,抱起希清,面朝着胡三针。胡三针第一次觉得,小丫头原来已长得这样大,已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已到了为他人奋不顾身的年纪。
    他有些伤感,泪眼婆娑地挥了挥手道:快去吧!
    鹿归月一下子红了眼,认真道:我去了,我会回来的。
    去吧去吧。胡三针别过头不再看她。
    鹿归月转过身念出白色符咒上的咒语,平地里忽然吹起一道风,将鹿归月和希清摇摇晃晃地托到了半空中。鹿归月在空中稍作试验,很快掌握了飞行之道,向着天山方向快速飞去,留下胡三针在地上追着喊:小心些,天山上可危险呐!要回来!要回来啊!
    声声温情的叮咛随风散在了空中,鹿归月的身影也随风消失在了远方。
    在空中飞行了整整一日,鹿归月终于带着希清来到天山脚下。
    天山高耸入云,放眼望去,整座山、整片世界都是一片雪白,只有远处一座小小的二层客栈,昼夜燃着的黄色灯笼中透出的微光,为此处增了点人气。
    鹿归月收了符落地,白色符纸被用完了灵力,在鹿归月手上自燃成了灰烬,融进了雪地中,转眼便被大雪盖住,不见踪影。
    来不及伤感,鹿归月抱着希清快速向客栈走去。
    走到进前,才听到里头人声鼎沸,一阵阵酒香热气不断从里头传出来。
    鹿归月抬头看了看牌匾天山客栈,这儿果然是天山,她不再迟疑,叩开客栈大门。随着一阵夹着雪的冷风涌入,客栈内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门框处的生面孔。
    一个瘦高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看不清面孔,只觉得瘦弱。少女背上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采药背篓,眼神中流露出焦急之色。不用多说,定是怀中人得了重病需要天山雪莲医治,因此来这儿采药来了。
    客栈里多的是这样的人,大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不再关注这刚闯进来的少女,转过头去继续喝酒吹牛。
    唯一热情的只有客栈头里的店小二。
    姑娘几位啊?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鹿归月看了一眼店小二,又看了看满大厅的人,道:给我一间僻静点的房间吧。
    好嘞,您且跟着我。小二引着鹿归月往楼上走。鹿归月前面抱着希清,后面背着背篓,一路小心地穿过喧闹的客人们。
    你们这儿一直都这么多客人吗?
    小店是天山脚下唯一一间客栈。来往采摘天山雪莲的药农、药商,都会在我们这儿歇歇脚。时间久了,我们这儿就成了一个交易市场,山上得来的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在这儿买卖。今天晚上正好是一年一度的天山交易会,幸亏您来得早,要来迟了,可就得在大厅里过一宿了。
    说着,店小二已带着鹿归月走到房门前,简单交待了几句就下去了。
    鹿归月环视了一下房间,麻雀虽小,倒是五脏俱全,看着也还干净,便赶紧将希清放在床榻上,用被子盖好,又将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将午饭送到房里,鹿归月用完饭后,觉得不能干坐在房里,得去打听打听,天山雪莲怎么采,在哪儿采,不然自己不懂行,上了天山也是两眼一抹黑。
    她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希清,有些不放心,拿出一条细线,沿着四根床柱将整张床榻绕了一圈,又在角落里系了几个铃铛,若是有人靠近,便能听到声响,这才转身出门。
    第30章 黑风谷
    走下楼梯,一楼的人更多了,果然如店小二所说,天山客栈是一个小型的交易市场。大厅中的客人衣着迥异,来自天南地北,各式各样的珍贵药材、皮毛,摊开放在一张张桌子上,不一会儿,就有人拿着黄金上前问价购买。
    若是能买到天山雪莲,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鹿归月喃喃道。当下便打起精神逐张桌子逐张桌子查看。
    可在桌上卖的天山雪莲,品相未免也太差了。要不就是叶子已开始发蔫,要不就是小小一朵,只有小孩拳头大,甚至还有拿长得神似天山雪莲的另一种植物雪兔子来充数的,要不是鹿归月阅遍医书,一定也会看走眼。看来这市场跟别的市场也没什么不同,黑心商人到处都有。
    鹿归月耐着性子看下去,居然真的被她看到了较为新鲜天山雪莲,她走上前问价。
    老板,这几株天山雪莲怎么卖?
    老板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穿着普通,便懒洋洋地回道:二十两黄金一株。
    二十两?鹿归月有些被吓到。她从小到大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也不过十六两黄金,这是一株都买不起啊!
    鹿归月有些不死心,挑起刺还价道:你这也太贵了,你看你这雪莲看着也不那么新鲜,叶子都有些蔫了,再不风干保存都要影响药性了。
    鹿归月看着新鲜到发光的天山雪莲,昧着良心说话。
    老板侧目冷哼一声:你个女娃娃,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这天山雪莲可是黑风谷采的,每一株都是上等雪莲,不识货!
    黑风谷?鹿归月抓住了一点线索,她眼珠一转,呵,不就是黑风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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