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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金鱼小说(25)

    在和那个男生待在一起时,她会难受到想让对方即刻消失,恨不得拿个枕头捂死对方算数。
    但换做是康盂树,她好像多难受都不想让他走,即便下场是枕头捂到自己脸上,快把自己憋死。
    这算走火入魔吗?没有人能回答她。
    *
    康盂树匆匆忙忙地走进电梯,望着向下跳的楼层,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数字向下递减。
    九、八、七最后到一,险险地吊了口气在那儿。勉强恢复正常。
    他走出大楼,听着街道上车流滚动的声音,才有种自己逃往回到人间的错觉。
    而刚才那个地方是什么呢,聊斋里半夜凭空拔地而起的小楼吗,谁进去就会魂不附体。
    他为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比喻感到好笑,又转念唾弃落荒而逃的自己,太没出息。
    明明小电影看过不计其数,那点女人的叫声算什么,根本不痛不痒的。
    可在那个红色的房间,听到叫声的那一秒,他余光瞄到黎青梦的发旋,忽然浑身的热气全往身下涌。
    再待下去,对彼此都很危险。
    现阶段,他的的确确需要一点别的东西分散掉注意力。
    康盂树乱糟糟地摸了一把额前的乱发,准备沿街找个便利店买包烟,但却在沿路中碰到一家卖电子烟的商铺。
    南苔是没有电子烟卖的,他对这种东西也只是有耳闻,没抽过,不知道好不好抽。
    但据说,电子烟的味道区别于普通的烟味。
    正巧,店主正悠悠地拿着管电子烟吞云吐雾,疑惑地瞧着门口的男人凑近来闻他吐出来的烟雾。
    你干嘛?
    他不会大晚上遇到变态了吧。
    康盂树自言自语道:真的和烟味不太一样啊
    店主翻了个白眼,原来是没买过电子烟的小土鳖。
    第一次抽吗?我抽的这个叫冰镇蜜柚,清凉又甜,你要不要试试买我的这个?
    康盂树看了一眼陈列柜,里面摞满了像是扑克牌包装一样的长方形盒子,五颜六色,上面印着各种口味:橘子汽水、草莓雪冰、多汁葡萄、冰魄蓝莓看着像是在挑选冰棍的口味,也太小清新了。
    这些都是什么?
    烟弹的口味,你可以多买几包回去轮换抽,看看最喜欢哪种。
    店主看着这个古怪的男人思考半晌,出乎意料地问:那有抽出来是榴莲味的吗?
    *
    康盂树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黎青梦一个人,但她也不敢去坐那张看起来弹性很好的水床,拉开一边的椅子坐下。
    彻底走进房间之后,她才发现床边的桌上放置了一台荧蓝色的鱼缸,临近水面的地方接着一根白色灯管,照亮正浮在其中游动的一尾金鱼。
    它也是红色的。
    这间别名为血腥玛丽的房间就如同她看过的克日什托夫导演的《红》,任何的指向都与红有关。恰好,她今天穿的单鞋也是红色漆皮,在光下像重新上了一层颜色,更显浓重。
    于是,新买了电子烟冷静回来的康盂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仿若电影镜头的画面。
    黎青梦双手环抱着趴坐在放置鱼缸的桌上,稍微压低身子,下巴抵着胳膊,出神地望着旁边不安分的金鱼。
    她的两条腿叠在一起,腿肉裹得严实,但单鞋有些松,翘起来的那只不知不觉鞋跟就掉下来,剩脚尖还挂着鞋子,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
    那脚踝正随着金鱼游动的节奏上下轻点,泄漏着她的紧张。
    他的视线逐渐往上,移到她的脸颊,映衬着鱼缸红白蓝三色混合的灯光,显得那张脸有股惊人的迷离。
    康盂树即刻触电般移开视线,心虚地晃到了金鱼身上。
    妈的,刚才烟全白抽了
    他在心里冲自己发火。
    黎青梦听到脚步声侧头,闻到了他身上裹挟着的一股味道。
    她抽了抽鼻子,面露诧异。
    你不是去买烟了吗?怎么好像闻着像是榴莲味。
    听到她的疑问,刚才抽烟时那股味道冲进肺里的恶心感一闪而过,康盂树滚了下喉咙,风轻云淡地说:电子烟。味道不难闻吧?
    黎青梦一愣。
    他突然觉得自己问出口的这个问题特别白痴,赶紧转移话题说:这种房间里还养鱼?鱼不会得针眼?
    她好笑地回答:可能是被金鱼只有七秒记忆的说法骗了吧,觉得它们围观也要不紧。
    金鱼只有七秒记忆是假的吗?
    假的,它们其实可以记得一样东西很久很久。
    是吗康盂树揣着口袋,脚步靠近鱼缸,仿佛这尾金鱼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开始跟它对话,那你会记得我吗?
    黎青梦透过鱼缸,看着对面接近的康盂树,产生一种很新奇的视角。
    他弯下腰,脸被鱼缸挡着,莫名也有身在水中的错觉。
    荧蓝色的水将他锋利的轮廓柔化,那位金鱼从他的嘴巴游到眼睛边,又绕过他高挺的鼻梁,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跟随那尾金鱼转,借着它的运动轨迹看得心安理得。
    然而,另一个人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他借着金鱼的摆动,当它正好游弋到她下巴处,他呼吸微微一滞,往上抬眼,任欲望拍岸。
    自以为顺理成章,却刚好撞上她的眼神。
    两人眼中的不清白隔着这尾金鱼,被轻巧地捕捉到,但这份不清白恰巧被困在这口鱼缸里,彼此都可以说服自己,只是水面折射的错觉。
    因此,他们在一刹那的怔然后,都没有移开。
    就像在那个摩肩接踵的啤酒节上,他们纠缠在一起的目光。只是那时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当借口的遮挡,所以他们都没有将那份纠缠继续。
    但是今晚,在这个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第二次的房间,他们都可以问心有愧地假装下去。
    黎青梦同样感受到康盂树的目光看着金鱼,实则越过它肆无忌惮扫过来的眼神时,脚趾紧缩了一下,单鞋没勾住,从脚上滑了下去。
    她就这么赤着脚,停住了摇晃的姿势,和他对峙。
    他的眼神从她的眼睛移到被灯光打到泛红的鼻尖,嘴唇上被咬坏的一块皮,翻出的新肉在红光下更显血腥。
    她也不甘示弱,从他的眼睛滑过鼻梁,移到耳廓上一粒极淡的黑痣,再是喉结,照着幽蓝色的光,显得格外冷酷。
    最后,又双双上移,停在对方的眼中。
    他身上那股有些香甜又腻人的烟味在空气中发酵。
    如果情/欲要具化成一个味道,那么就是她现在闻到的,都是有害的尼古丁,却包裹着一层糖衣,卸掉防备,勾得人赴死下坠。
    这一电光石火,黎青梦的脑海中瞬间就播放起了刚才想到的那首《BloodyMaryGirl》,迷幻的摇滚在神经里混响,随着鼓点填补外部空间无比的静寂。
    这是只属于她和他之间的高峰时间,冷光与暖光交叠,他们的眼神在同一道高速上相撞,滞堵,大有耗费整个长夜的劲头。
    第32章
    打破这份胶着的,是黎青梦的手机来信提示。
    她如梦初醒地瞥了眼手机,小声说:好像是康嘉年回了。
    康盂树眨了几下眼,抽离的情绪刹那回身,退开鱼缸两步,有些心虚道:说了在哪个房间吗?
    在深水炸弹。
    知道了。
    康盂树乍听到这个名字还有点无语,立刻动身往外走去,黎青梦怕两人吵起来,也赶紧跟上去看。
    他们走到深水炸弹的名牌门外,大门已经隐隐开了一道缝。
    康盂树想即刻推门进去,黎青梦拉住他,轻轻摇头,然后在门上叩了两下。
    康嘉年,你在里面吗?
    里面传来康嘉年的声音:我在!
    我们可以进来吗?
    康嘉年弱弱地应了一声。
    黎青梦推门而入,这间房间和他们的血腥玛丽不太一样,因为是叫深水炸弹,整间粉刷成深蓝色,和水床倒是很贴合。
    康嘉年就谨慎地坐在水床边边上,一看见黎青梦和康盂树两人走进来,立刻滑跪。
    对不起哥!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对不起姐姐!还麻烦你跑过来一趟!
    他语速极快地噼里啪啦一串,黎青梦表示不在意,康盂树黑着脸,手上把玩着刚才买的黑色电子烟。
    看着他的脸色,康嘉年越发惴惴不安。
    自己第一次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康盂树会这么担心生气也难免。
    哥,你消消气
    他硬着头皮给自己求情,然而康盂树却开口问:你那帮同学怎么你了?我听说你们吵架了。
    康嘉年一愣,同样愣住的还有黎青梦。
    你不是一个会随便离家出走的人,哥知道。你有什么委屈直接说出来,哥帮你出头。
    原来,康盂树生气和焦躁的对象一直都不是康嘉年。
    黎青梦还想着等会儿他如果要教训康嘉年的话,自己该怎么劝阻,还是说不要插手比较好。结果,康盂树给了一个犯错的人最大的包容。还直言,你的错误也是有原因的,说出来就行。
    她情不自禁侧过头去看康盂树。
    虽然她无法在心里衡量这种全盘接收的包容算不算得上正确,是不是也应该适当批评一下?但正确与否真的那么重要吗?
    人越长大,就越难得受到偏爱了。
    她也是受到过这种偏爱的,只是如今,那个人还躺在南苔的医院里,身体羸弱。以后的日子,需要她去偏爱他。毕竟她已经是个大人了。
    大抵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该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能够随心所欲的事情就越来越少。
    是啊,不能再随心所欲。
    你要记住,你身后可没有为你收场的人了。所以一些事情需要三思而后行。
    黎青梦在心里默念,慢慢将视线从康盂树身上转开。
    康嘉年在她走神联想的时候,也在沉默,三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康嘉年才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当时我们去电玩城玩,大家玩投篮的时候我是最后一名。他们就开玩笑我怎么干什么都像个女的,其实以前这种话也不是没有过,听听就算了。但那晚我就没忍住,我就问他,像个女的又怎么了。
    康嘉年的目光转向黎青梦:我没忍住也是因为姐姐你对我说的,如果他们连这点都不能接纳我,那样算朋友吗?我总是伪装自己融入他们,那样太累了。
    黎青梦恍然,难道是自己无心插柳说的一句话导致了他们的吵架,又导致了接下来康嘉年的离家出走?
    这也太多米诺骨牌了,而她竟然是无意间推下第一块牌的那个人。
    康盂树也没想到,脸上闪过意外。
    康嘉年似乎觉得自己话里有歧义,急忙摆手:我没有怪姐姐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说得对。在他们叫我一起去玩的时候,我在想也许他们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可他们又那么说我的时候,我才没忍住,我想问问他们到底把我当朋友看吗?
    结果你们也看到了。虽然我到最后还是没勇气把我喜欢穿女装这件事告诉他们,我不敢。康嘉年声音低下去,我来这里也没什么,就是想散散心,这学期我们几个本来说好要暑假一起来京崎玩的。但现在我不想和他们一起来就自己冲动跑出来了。
    你为什么不叫哥?
    如果我告诉你,你肯定第一时间会去找他们麻烦的。
    康盂树磨着牙:这顿教训免不了,哥回去就替你去揍他们。
    千万别,这样理亏的反而成了我。康嘉年拼命摇头,至少现在,我觉得我没做错事。我娘娘腔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开我玩笑的理由,对不对?
    说到后面,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茫然。
    康盂树上前一步,轻拍了下他的脑门,蹙着眉道:不然呢,还是那帮嚼舌根的傻逼对了?你因为一帮傻逼让哥担心,你唯一不对的点在这里。
    康嘉年的表情逐渐放松,他坚定地点点头:嗯!
    黎青梦冷不丁说:既然来京崎了,明天我带你们玩一天吧,这里我熟。
    康盂树和康嘉年都意外地看向她。
    明天我带你去商场买衣服怎么样?你可以穿你任何想穿的,不用戴口罩把脸遮起来,想笑就笑,想大声叫就大声叫,反正这里没有人认识你。
    听到黎青梦的提议,康嘉年整个呆住,半晌小心翼翼地说: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黎青梦很斩钉截铁,就这么定了。
    康盂树的眼光闪动,踌躇道:你不急着回去吗?已经挺麻烦你了。
    黎青梦不甚在意地回他:不差这一天。而且我在这里也还留着事情没处理,正好趁这次一并解决了。
    那也行他抿了抿唇,将康嘉年从床边提溜起来,突然回过神,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住到这种鬼地方来?!
    康嘉年缩起脖子支支吾吾:我钱包连着身份证在动车上被偷了,总不能去睡大街吧刚好这里不用身份证所以我更加不敢跟你说了
    康盂树实在是无语凝噎了,他就知道康嘉年在外面肯定会出点什么问题。
    索性只是丢个身份证,他刚开始看到这个酒店地址,紧张得以为康嘉年被拐到这里偷卖器官。
    康盂树来气:下次再发生这种意外记得报警,再办个临时身份证!妈的这小偷
    他似乎顾虑到什么,破口要骂的话又吞了回去。
    康嘉年哪还敢逼逼,连连点头说着知道了。
    康盂树松口气:行了,今晚先凑活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给你去办临时身份证,再从这个破地方换走。
    两人从康嘉年房里出来,又下到八楼前台,把刚才开的那间钟点房改成包夜让黎青梦住,康盂树又给自己再单开了一间。
    当前台听要分开房间时,眼神在康盂树和黎青梦两人打转,流露出男人,不行的神色,还有意无意地在康盂树裤/裆上转悠。
    康盂树脸蓦地一红,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别瞎看。
    黎青梦没错过这个小插曲。
    她难得看到康盂树露出这么可爱的窘迫,忍不住笑出声。
    康盂树余光一直注意着她,于是她一笑,立刻就被他抓包。
    他磨着牙,表情一变,手突然搭上她的肩头。
    黎青梦被吓一跳。
    康盂树慢吞吞道:笑什么,别以为我今天就放过你了。拿好房卡去房间等我。
    黎青梦胸口停跳。
    那句话砰一下在耳边炸开,她眨巴着眼睛,满眼都是你在说什么的惊愕。
    他压低声音,凑过来耳语:我是营造你不是一个人睡的假象,怕这里不安全。
    不知道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是真的为她好还是故意恶作剧拖她下水。
    但并不重要了,她都打算以牙还牙。
    黎青梦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捏上房卡,在前台帮康盂树开另一间房时先一步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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